退一万步讲,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灯下永远是黑的。 * 许还业来接梁京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一抹红影,脑子里只蹦出了四个字,烟视媚行。 说句叫他章郁云不中听的话,到底有钱人品味刁钻些,或许他更会调.教人些,今时今日许还业才真正眼前一亮地发现, 果真是个美人胚子。 举手投足间,眉眼里,有种挣脱世俗的娇俏美。这是男人审美里最原始的窥探欲。 梁京坐进许总车里,副驾上自顾自扣安全带时,许还业极为直男地来了句开场白,她长发散着,一鬓别着发,露出小小巧巧的白皙耳朵,原本驾驶座上的人是想正经夸她一句,很漂亮呀。 一想章郁云那个小气yīn鸷的个性,作罢,“你……头发真多。” 私底下场合,梁京并没多少上下级的拘谨,正色回许还业,“许总夸赞女生的方式还真……别致。” 哎哟,1997还会开玩笑了。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那是了,不是人人都是章郁云的哦。”这话像是歪派,又像是警醒。 梁京闻言,面上淡淡的。 可许还业知道,男女风月之事,向来就是蝶恋花的套路,说不清他们谁是蝶,谁是花。 但谁都逃不过这么个路数就是了。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许还业也不好说什么,他跟了章郁云这些年,一直认为章梁二人,章少爷绝对是那个打角…… 酒会在花都酒店,许还业携着梁京签到时,碰上了岩井。对方中文还是那么烂,二人jī同鸭讲地一会儿,许告诉梁京,岩井是平旭工程部的老大。 “以后带你去平旭开会、研讨时,你会经常看到这老头。” “老章在平旭头二号不对付的人。” 为什么他们都喜欢拿第二说话,那头一号是谁,梁京好奇宝宝。 进了会厅,许环视一周,朝面前十点钟方向努努嘴,知会梁京,“喏,在那,头一号,秦晋,万事跟着老章,但又不马首是瞻的一个人。” 梁京顺着许还业的视线看过去,她见过对方,在她家门口。那天对方拿着章郁云要替换的正装来接他的。 这类社jiāo酒会,男士穿着向来乏善可陈。中规中矩的正装西服。 焦点全在女士身上,梁京的礼服颜色原本就点眼,人再玲珑清秀,好么间地站在会场中心,遥遥地盯着某处出神,她自己不知道成了别人眼里的风景。 看人的人最后被人看了。秦晋觉察到某处这道红影,侧首望过来时,梁京不无尴尬地收回,她裙子是有侧抄处的,那天第一眼相中也是因为这点。 她尤为地喜欢裙子有侧抄口袋。 偷望人被本尊逮到,她为显得自然些,两只手想抄到口袋里,再想到场合,又连忙摘了出来。 一时间笨到不能再笨的样子。 她再想找许还业的时候,他已经和人握手寒暄起来了。梁京不好上去打扰,就自行从这样的半公半私的社jiāo圈子里边际化。 她在角落的边椅上落座时,再次会到了刚才的岩井先生。 对方形容很老沉,反而猜不准年纪,很板正的学术派男士。后来私下听章郁云形容过岩井总工:小老头般的一个人,动不动给老板卖颜色的匠人脾性。yīn鸷的,看份人事调派都像在签阅什么诛杀令。 咬紧嘴唇,素淡一丝不苟的穿扮,频率绝对一致的步伐,像军统里的特务头子。 眼下,梁京与岩井先生隔几把椅子而坐。 对方朝她温和绅士地一颔首,开口的话,是棱角很分明的中国话,你是许还业一起来的? 梁京答,是的,我是许先生的员工。用日语回的。 岩井意外,意外这小女生日语讲地还不错。 今天这样的场合,岩井毫无去融洽的念头,再打趣梁京,看得出来,小姐也是。 总工先生在看书,看得还是拼音注的,钱钟书先生的《围城》 书中开篇就提到了“兵戈之象”, 岩井在学中文,他拼拼音好艰难,好不容易描摹出这四个字的读音,问梁京,何谓兵戈之象。 梁京闻言,认真瞧了瞧对方,心上盘算了下,不紧不慢地告诉他,就是有战事的意思。 因为书中的民国二十六年,就是公元1937年,也就是日本的昭和十二年。 那年发生了什么,梁京点到为止地沉默了, 岩井晦涩一抿唇际,哦,原来如此。 “所以不是我说你,”突然有声音斜了进来,是章郁云,他陪着章爷爷,身后还有那位秦先生,“岩井,认真从我们的‘天地人你我他’开始才是正经,上来就学个什么兵戈之象,太过分了。” 章郁云一身黑色正装西服,口袋方巾是白色绢质的,两次不规则的对叠,呈现出两个棱角的小山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