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许喜欢我

某次朋友聚会,大家敏感地察觉到气氛不太对。许嘉川慢条斯理地嘬了口烟:“林蔚又跟我闹别扭了,这回说什么我都不会主动道歉,除非我脑子有病。”林蔚冷笑:“就凑合过呗,还能离咋的?就算他脾气差,性格恶劣,晚上还不是得夹着尾巴来求我?”谁知悉数入了他耳,烟一扔...

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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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嘉川驱车送林蔚到她公司门口。下车时风有些大, 他跟着下来, 体贴地替她拢了外套。

    她内里穿了件乳白色V领针织衫, 两截锁骨被修饰得很是漂亮,他用领子遮了遮, 气儿有些上不来, 偏过头去轻轻咳嗽。

    她嘱咐说:“你回去吃点药。”

    “没事儿, 我能抗。”

    “别逞能啊。”

    “没有。”

    同他告别前, 两人约好下班他来接。

    临走时, 她笑道:“慢慢想我, 不要太快。”

    他一怔, 笑容绽开:“太快可能会出车祸。”

    “呸, 乌鸦嘴。”

    又面对面地站了会儿,待到公司门前逐渐空荡,他们才就此分别。

    林蔚今天生日, 心情好的不得了, 步伐都轻快许多, 眼尖的葛婧早注意到她和许嘉川在门口就那么一眼万年地对视着,特意在门禁处等了一会儿, 见林蔚过来,八卦之心又被挑起, 一路追着林蔚上了电梯, 问的还是那些话。

    林蔚这回倒没上次那么抗拒,不过在逼仄狭小的密闭空间里,人挤着人, 空气不流通,葛婧来势汹汹的逼问让她微皱了眉,稍有些心烦。待到进了办公室,葛婧坐在对面探头探脑,终于用不大不小的声音一嗓轰出——“林组长是真有男朋友了吧?”,立刻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林蔚闷着嗓应:“嗯,是。”

    葛婧兴致更浓:“是上回那个男的吧?不是抱玫瑰等你下班的那个——”

    “嗯,不是。”林蔚打开电脑,疲疲地说。

    她蓦然想起自己的车还停在佳恒广场,车中也有玫瑰,是许嘉川送的。思忖至此,心情稍佳。

    另一女同事问:“是做什么工作的?”

    “医生。”她头也没抬。

    “哎,这好。”葛婧又开始大呼小叫,“林组长男朋友可帅了,啧,一表人才的。真看不出是医生啊,医生稳定,不过应该挺忙的吧?”

    “还可以。”林蔚掀了掀眼皮,笑道,“再怎么忙,有空陪我不就行了?”

    “下回咱们出去聚餐,林组长你带上呗。”

    林蔚依然微笑,底气稍足:“行啊。”

    “结婚吗?有谱吗?”

    想到他早上一本正经地喊她许太太,她心花怒放,一向不口若悬河的她下意识说了大话:“结呗——”

    “林组长结婚了别忘了请我们啊!”

    有男同事兴奋地吹口哨,“林组长要结婚了啊!等你的喜糖。”

    林蔚有些无奈,听门口响起一声咳嗽。

    眼见着程向南跟在陈深身后,上气不接下气地又咳嗽一声,故意把大家的注意力全吸引过去。程向南咋呼一声:“陈总来了,大早上的不上班,你们吵吵什么呢——菜市场啊?”

    满座俱寂。

    上回只是同事之间你来我往的试探,林蔚答得模棱两可,这回自己都肯认了,又说起结婚这事儿,大家想深究的心思反倒没多少了。

    最是暧昧惹人遐想。

    新楼盘即开,按理来说是这一季度最忙的时候,倒是没掀起什么大风大浪,这会儿看到陈深这位新领导前来,想到他还没放自己新官上任的那三把火,皆有些悻悻,就都埋头忙自个儿的去了。

    距离隔得不远,能看到长得精瘦的陈深直条条地立在那里,一棵松似的。

    林蔚在同事们的八卦中听说了陈深家世背景雄厚,纵是陆知贤那种背景的也无可比拟。陈深前来他们公司挂职纯粹是因为从香港回来后游手好闲,加之他和他亲生弟弟关系紧张,辛蕊就做了个顺水人情,予他个临时呆着的地方罢了。

    原来是难民,装什么大尾巴狼?

    思至此,她心底暗嗤,又晃他一眼。

    陈深长得很精致,不是大刀阔斧的那种长相。

    他眉宇轮廓丰神俊朗,不说话时微微颔首,冷着一张脸,表面来看,是个十分倨傲的男人,虽没什么桀骜锐气,倒有些骄矜的公子哥气质。

    她心思还没在心底转完,陈深向她投来目光。

    一时间两道目光在空气中电光火石地摩擦,啪啪地打着火花,陈深想到她昨晚毁了自己的一片好心,俏皮的小女人于自持傲慢中透露着一股疏离感,刚才还听这个办公室的人喊着她要结婚了,登时一股子无名火从心内窜起,他绷了嘴角,这才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

    他指了指林蔚,普通话杂着港音,略有些蹩脚,瞥了程向南一眼。

    “去,把她给我叫来。”

    ——

    许嘉川在路上接到舅妈钱雯芝的电话。钱雯芝又提起让他询问妈妈身体状况的事情,这事儿昨晚方长明也提过。

    他恰好拐过一个路口,路遇斑马线,缓下车速。

    三三两两的学生浩浩荡荡地跑着从斑马线经过,到了道路的另一头,直走便是港城市第十七中学。自昨夜以来,满脑子都是和林蔚高中的事情,如今到了校门口,愈发挥之不去。

    他一时出神,听钱雯芝说了一通后,又喊他:“川川,你听着吗?”

    他拉回思绪,大脑滞空,恍若隔世。

    待学生们都走过,他发动车子,才答:“在听呢舅妈。”他在心里估算了下到家的距离,又说,“我这会儿正往家走,马上到了,都到十七中了。”

    “你给你妈打电话了吗?”

    “打了,打不通。”他蹙眉,有点古怪,“半小时之前我就在打了,一直打不通。也不知道她在干嘛,是不是昨晚看电视太晚了手机没电了放着没充。”

    “说的也是,我昨天打了好几次也没打通。”钱雯芝思索着,“对了,川川,你爸呢?不在家?”

    “去外地了。”

    “……这个老许,”钱雯芝不悦,“都快退休了,一天天得瑟什么呢?”

    “不知道,出差吧。事业单位嘛,事儿多。”

    “当领导的就是不一样——你舅成天也事儿多,不过我不让他去——”

    “他就只能派我去呗。”

    许嘉川想起上回方长明指派自己去上海的事儿,笑着补充。

    这方车子才驶入家属院,前门的挡车杆有些旧了,艰难地升起,又吱吱呀呀地落下,钱雯芝像是掌握了他动态似的,在那头问:“你家不搬吗?一直住在那头?你知不知那片污染特严重,你以后结婚也住那头?”

    “搬吧。”他答得模棱两可,“我爸也说得等我结婚了。”

    “你结婚这事儿有谱吗?”钱雯芝有些兴奋,“我看林蔚就不错啊,你俩不是一起长大的嘛,正好也熟。对,你舅跟我说昨晚他喊你去打球,林蔚也在?”

    “在的。”

    “你俩在一起了吗?”

    他唇角泛起笑意,鼻音也带笑,“嗯。”

    钱雯芝乐了,同他拉扯了些有的没的,一直扯到他们以后生子,许嘉川红了脸,赶紧打断,“这事儿还好早呢。”

    “不早啦。你都27啦,得考虑了。你知道现在养个孩子多难吗?”说到这里,钱雯芝声音越来越小,许嘉川也沉默了,听她在那头犹豫了一下,说:“川川啊,我和你舅舅商量了,我们想去福利院领个孩子。”

    “……”

    他蓦地踩下刹车,心脏都被揪紧,难过得喘不上气。

    钱雯芝和二舅方长明结婚这么多年,不是没有过孩子。

    许嘉川也曾有过一个表弟,叫方谨言,小他三岁。一群表兄弟里,最是谨言开朗活泼,伶牙俐齿,不跟另一位表哥方行止亲近,倒是总攀着脾性相近的许嘉川喊哥哥,兄弟二人情同亲生。

    十岁那年两家人一同出游,去山村采风。瓢泼大雨倾斜而下,一夜之间山间发了洪涝,谨言半夜就不知跑哪儿去了,自此失踪。

    救援队前来搜不到,舅妈哭得丢了七魂六魄,一度难以振作。

    大家都以为谨言死了,许嘉川认为,没找到尸体就不能轻易决断。

    也许谨言福泽旺达,现今还在哪儿活得好好的。

    可,的确再回不来了。

    旁人都说方长明最疼许嘉川,把他当自己亲生孩子待,这一点上许嘉川没什么异议,就是别人总讽他是关系户,他也没意见。

    从方长明联系了国外数一数二的医大随后安排他出国,到纳他一个资质平浅的医大毕业生进了远近闻名的三院产科,足以看出方长明对他的偏爱与器重。

    这么多年来,方长明夫妻俩再没要孩子,但也没放弃寻找,早些年时隔一段时间就去那个村子周围打听,却都一无所获。

    后来放弃了。

    一来是夫妻俩从小就喜欢许嘉川,大半精神寄托他身上,这么多年,时时照料,对他寄予厚望,俨然把他当成了半个自家孩子待。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夫妻也没再提要孩子的事儿,许是恐怕想起来伤心,加之再要个孩子,也是对谨言的不尊重。

    如今钱雯芝这么一说,许嘉川感到十分惊奇。

    丧子之痛的往事已经成了个打不破的局面,到底是什么让他们做出改变?

    钱雯芝长叹一声,解释:“我和你舅年纪也大了,再有个三五年你舅也从医院退了,七八年后,我也得成个闲人。从前我俩总商量,以后大不了就去养老院,死在养老院也挺好。现在想想,如果你以后成家了,你还有自己的父母,妻儿,还有妻子的父母,很多关系要照料打理呢。”

    “我不会介意……”

    钱雯芝打断他:“可别了,你这想法就不对。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儿,是两家人的事儿。再怎么说,你都不是我和你舅亲生的,我们也不想你照顾好你那边,还来照顾我们?”

    “舅妈,”他五味杂陈,难过得酸了鼻子,“你是怕我嫌你俩麻烦啊?”

    “唉,也不是这么说吧……”

    “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他打断道,“而且,你们准备去福利院领个多大的孩子回来?三四岁的还好,还没什么意识。稍大点儿的,八九岁,十几岁的,光是要突破隔阂就很久了……”

    这么说着,他突然惊觉自己的说法很自私。

    舅舅和舅妈不过是想有个后辈给自己养老送终,可他却觉得,这么做,很对不起谨言。

    而且他完全可以为二老养老,并不觉得这是一种负担。

    这么多年来,许嘉川也在后悔。

    如果那天晚上没睡的那么沉,能起夜看一看邻床,叫住谨言,不让谨言出去。或许不会落得这样一个人人伤心的境地。

    说到此,他也不多说了,恐怕说到后头变了味儿。这些年他从不在他们面前提起方谨言的名字,就是怕闻者伤心。

    钱雯芝那头还在犹豫,絮絮叨叨地说了些什么,无外乎都是些让他安心的话。

    说到后头,两个人都很难过,复又叹息,许嘉川安慰着她,挂掉电话,已经把车开到了楼下。

    锁车上楼去,楼下的奶奶出来遛狗,同他在逼仄的楼道里相遇。

    奶奶牵着两只阿拉斯加,壮硕的个头儿把逼仄的空间挤的更为狭小。两只大狗毛绒绒的,牵着绳都拉不稳。许嘉川一向爱狗,奶奶也跟他熟,主动停下和他打招呼。

    “川川回来啦?好久没见你了。”

    “奶奶,你家怎么养了这么两只大狗?能牵住吗?”

    许嘉川揉了揉其中一只的头。手陷入巨型犬的毛发,暖烘烘地被包裹住,很舒服。

    “牵得住呀,我儿子前几天送回来的,说买来陪我。”

    许嘉川仍揉着,看那只狗冲自己吐出粉色舌头,笑起来,虽心情好了,嘴上却不留情,“要陪您的话,常回来看看不就行?买狗算怎么回事儿呀。”

    “说的也是呀,我改明儿也得这么念叨他。川川是国外回来的,觉悟高。哪像我儿子,就是个傻帽。”奶奶埋怨道,倒是没什么愠色,还是笑呵呵的,提了一嘴,“对了,我前几天在天诚广场那边看到你爸爸啦,你家不是也买了一只这么大的狗吗?我还看他牵着溜……”

    “我爸?”他皱眉,心底生疑,“我爸不在家啊,我家也没养狗。”

    “……啊?”奶奶哽住,圆溜溜的眼睛圆滑地转了两圈,“那,那是我看错了吧。我就看到这么大一只狗,很像我家多多。唉,你看看,你摸的这个叫多多,平时特别乖,那个叫乐乐……”

    许嘉川却没心思再听,告别后几个箭步奔上了楼。

    在家门口,他先没主动敲门,尝试给妈妈打了个电话,还是打不通。

    本以为妈妈或许不在家,仔细辨听,听到家中有拖鞋甩在地面啪哒啪哒的声响,随即传来高亢激愤的叫骂,杂着哭腔,似哭似诉,怒不可遏,他心感不妙开门进去,一路进来,见妈妈背对着门坐在卧室里,极近难听的话在电话中骂人。

    平素被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卧室一地狼藉,花瓶碎了,水洒一地,家庭相册的照片散在地上,多数被胡乱地剪碎,泡在玻璃碴和水里,他穿着鞋,不留神踩到,下意识跳开。

    “妈……这怎么了?”

    “川川。”

    妈妈听到这声,赶忙三五下擦净了泪,啜了声,红着眼回头,没想到他会突然回来。

    挂掉电话,沉默良久。

    “我要跟你爸离婚。”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第一更。

    下一更应该在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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