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白这种眼神,是棋逢对手的惊喜与畅快。 若在平时,她还有兴趣与他比划两招,可她现在耽误不起,只想速战速决。 她随祖父和父亲去过军营,连学习带观察,知道一些不怎么光彩的招数,如果是以武会友,大家都不屑于用,但在战场上陷入危急的时候,却需要捡最有效的来。 比方说—— 她趁着身形jiāo错之际,屈膝朝他下三路撞去。 父亲见过她独自练习这招,摸着她的头发跟她讲女孩不可以学,但又没告诉她为什么。 何况她连在宫里不许动武的jiāo代都已抛诸脑后,更遑论父亲一句闪烁其词的教诲。 男孩似乎全然未曾料到她一上来就动真格,还是这种一言难尽的招式,连忙抬手按下她的膝盖,他白皙的面颊泛起cháo红,不知是因为她的动作,抑或是自己碰了一个小娘子的腿。 赵晏却没这么多讲究,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将他扑倒在地,去抢他手里的东西。 “你这小娘子,怎的如此凶悍,”男孩láng狈地抵抗着她的进攻,面露愠色,“你竟敢对我……对孤无礼,你信不信孤治你的罪?” 赵晏一门心思扑在珠花和匕首上,浑不在意他说些什么,眼看着胜利在望,她的指尖已经碰到他的手腕,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惊叫:“晏晏!阿兄!你们怎么打起来了?” 宫人们一拥而上,将两人分开,旋即呼啦啦跪了一地。 赵晏牢牢护着已经抢回来的两件物品,见状怔了怔。 遥遥提着裙子,三两步走上前来,递过一样东西:“我在路边捡到了它,晏晏,是你的吗?” 赵晏将手里的匕首与她捡到的并排摆开,望着两件别无二致的物品,霎时愣在了原地。 第8章 “我宁愿嫁给姜云琛。”…… 赵晏重新跪在那座金碧辉煌的大殿,听父亲连声请罪,心中满是难以言说的委屈。 她做梦都没料到,那男孩竟然是太子。 可是,错全在她吗? 他独自出现在庭园中,身边没有一个内侍或宫人,她叫他“公子”的时候,他也未曾纠正。 而且她想不明白,既然他捡到了遥遥……含章公主的首饰,直说那是他妹妹的东西就行了,何必故弄玄虚? 他与她过了好几招,如果他觉得她是以下犯上,原本可以在她动手的第一时间自报身份,但他却闭口不言,直到落得下风,才威胁说要治她的罪。 堂堂太子,一国储君,怎能如此输不起? 她qiáng忍着眼泪等候发落,甚至做好了被下狱砍头的心理准备,只希望皇帝宽宏大量饶过父母。 可惜无法见到祖父母、姐姐和弟弟最后一面,他们得知她死了,肯定会很伤心。 “既然是一场误会,说清楚就好,赵卿回去之后不必责备令媛,小姑娘受到惊吓,做父母的更该好生安慰。” 皇帝的声音淡淡响起,语气温和,没有半分降罪之意。 赵晏一时以为自己听错,直到父亲叩拜谢恩,她如梦初醒,跟着磕了个头,随父母退下。 - 出了这事,只能离宫回府。 坐在马车上,赵晏才突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她在母亲面前跪下:“阿娘,我……” “没事,已经过去了。”母亲轻轻叹口气,似乎dòng穿了她心中所想,“晏晏,阿娘知道你委屈,可你须得明白,这世上并非凡事都有对错,所谓尊卑有别,便是君永远在臣之上。今日陛下与皇后娘娘高抬贵手,免你冲撞太子、我和你阿爹管教无方之罪,是贵人宽容大度,而非理所应当。” 母亲的声音柔缓一如往常,神情却是少见的严肃。 赵晏俯首拜下:“阿娘教训得是,女儿知错。” 她害怕连累父母,也不想让他们生气,于是不再争辩。 打心底里却觉得太子斤斤计较,连帝后的一半气度都没学到。 但好在从今往后,她应当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 回到府上,父母去正院向祖父母禀明情况,打发她先行回屋。 赵晏拒绝了婢女跟随,独自七拐八拐,躲过来来往往的下人,钻进后院一处假山背面。 这是她偶然发现的宝地,空间刚好能容纳一人,将她遮得严严实实。 她靠着凹凸不平的石块坐下,抱住膝盖,按捺多时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身上有几处还在隐隐作痛,想必很快就会变成淤伤,太子的力气一点也不比她小。 可她在意的不是这个,平时摸爬滚打,流血都不能让她落泪,她只是感受到莫大的不公。 但母亲说得对,权力、尊卑面前,怎么会有公平可言? 她不敢弄出动静被人听到,咬着下唇,眼泪悉数落在了衣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