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平淡,似乎只是一句善意的提醒。 孟公子始料未及,昨日在南市遇到的小娘子竟是赵家婢女,一时惊怒jiāo加。 惊的是这奴婢认出了他,定会将他编排赵景明的话如实上报,他和赵家的联姻多半是不成了。 这倒无妨,反正他本就不想娶个武将家的女儿,今日被父亲押来,内心一百万个不乐意。 但更多的是愤怒,区区一个婢女,竟如此猖狂,害他变成落汤jī,在大庭广众之下丢尽了颜面。 当时情形历历在目,他的脸色青白jiāo加,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借着喝茶平复稍显急促的呼吸。 赵晏抬眸,刚巧对上他的视线。 只一瞬,她就移开了目光,纤长睫毛宛如蝶翼,遮住清澈剔透的眼瞳。 孟公子莫名背后一凉,如同坠入了冰泉寒潭。 昨日她也是这样的眼神。他不受控制地抖了抖,恍惚中,仿佛看到她在面前一晃而过,形似鬼魅,难以捕捉,他甚至没弄清一切是如何发生,伴随着茶壶四分五裂的脆响,热茶已兜头浇下。 噩梦重现,孟公子手一哆嗦,整杯水悉数泼在了自己身上。 赵晏结束任务,正要退出门外,突然听到孟公子的惊叫。循声望去,就见他从座位上一跃而起,衣襟和衣摆晕开大片水渍,茶杯掉落在地,骨碌碌滚出去很远。 孟元博刷地黑了脸,孟公子觉察到父亲的怒意,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坐回原位,连声道歉:“在下失礼。” “无碍。”赵玉成收回视线,吩咐道,“把这里收拾gān净,带孟公子去换身衣服。” “是,老爷。”赵晏心下好笑,表面却不露声色,动作麻利地捡起茶杯,“孟公子,请吧。” “不……不必了。”孟公子将她当做洪水猛shòu,舌头像是打了结,“在……在下这样就挺好。” 仿佛生怕跟她离开之后一去不复返。 赵晏请示地望向赵玉成,眼神里写满无辜。 赵玉成尚未发话,孟元博起身拱了拱手:“犬子无状,让诸位见笑了,既然如此,在下与小儿先行一步,改日再来拜访。在下所言之事,还请燕国公与赵将军加以考虑。” “承蒙孟少卿与孟公子抬爱,是在下与小女的荣幸,”赵景明还礼,话锋却蓦然一转,“但小女年纪尚幼,在下与拙荆不舍她早早出阁,望孟少卿见谅。” 言辞客气,拒绝得斩钉截铁。 赵玉成夫妇及裴氏都没有做声,算是默认了他的决定。 孟元博失望地叹了口气:“赵将军爱女心切,在下也不好勉qiáng,那么在下告辞。” 赵景明亲自送他和孟公子出门。 待他们走远,裴氏含笑道:“锦书那丫头,消息倒是灵通。” 赵晏在她身畔坐下:“多亏她及时为我报信,否则我可要错过一场好戏了。阿娘,那个孟公子德行有亏,我才不想嫁给这种人为妻。” 裴氏有些意外:“你见过他?” 赵晏点点头,垂下眼帘:“昨天在明月楼,他公然轻薄于我。阿弟可以作证。” 孟公子出言不逊诬蔑父亲,她只字未提,以免那些不堪入耳的话给长辈们添堵。 “这……”裴氏不禁蹙眉,轻叹道,“我见孟公子神色郁郁,以为他不满孟少卿擅作主张安排婚事,还对他心有同情,没想到,此人竟是个无礼登徒子。” “孟làng小儿,不提也罢。”赵夫人冷声,转头看向如花似玉的小孙女,语气才缓和了些,“二郎说得对,晏晏还小,我和老爷都想多留她几年。” 赵晏暗自松出口气:“早听到祖母这句话,我就无需心急火燎地赶过来了。” “怎么,晏晏不想嫁人?”赵玉成无奈一笑,“但女孩长大了,迟早要谈婚论嫁,不妨告诉祖父,你喜欢什么样的公子,我们也好为你把关。” “我喜欢相貌好看的。”赵晏不假思索,又补充道,“至少须得不输于……不输于太子殿下。” 她本来打算以自家兄弟为标准,但想了想,还是搬出太子更保险。 平心而论,他那张脸生得无可挑剔,堪称汲取了帝后的全部长处,她记事以来,从未见过比他更好看的小郎君。 赵玉成哑然失笑:“晏晏在宫中做伴读,终日面对陛下、皇后娘娘以及众位皇子公主,眼光都被养刁了,倘若她将来嫁不出去,我定要到陛下那里讨个说法。” 他与今上有师生之谊,君臣关系极其融洽。赵夫人与裴氏闻言,皆是一乐。 赵夫人提议道:“陛下与皇后娘娘素来疼爱晏晏,老爷何不进宫求求陛下,请他做主,给晏晏择一门婚事?” 赵玉成深以为然:“这是个好主意,圣旨赐婚,晏晏嫁过去,夫家定然不敢亏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