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似乎掌握了某种超能力? 长秋深吸一口气,感觉到体内聚集在胸口的灼热感扩散开来,若隐若现的热流从胸口流向四肢百骸,一股力量感充盈着全身,他挥舞矿锄砸下去,一锄头将一块源石矿从主体上敲了下来。 当全身的力量感散去,只有胸口还残留着些许灼热刺痛的感觉……以及肚子里闹腾的咕咕声。 自己应该是掌握了某种超能力吧?深吸一口气,然后就有了劲儿,只不过代价是肚子会特别饿。 中午的时候自己可是一个人干掉了三个人的伙食,艾克都吓得还以为自己自暴自弃,准备吃饱了撑死。 掌握了某种超能力,然后呢?自己能做什么? 长秋思来想去,这个超能力唯一的作用就是让自己在些许时间里爆发出能够比拟当地人的力量,能够勉强让挖矿的效率赶上进度而不至于成为累赘,除此之外就没什么太大的作用了。 非要说的话,就是中午吃饱了后,在下午的工作时间里,由于多次频发使用这个能力,让自己有种隐隐约约可以控制这个能力的感觉——比如深吸一口气之后就屏住呼吸,让体内的热流不断扩散,以此在下一锄头上爆发出更为强大的力量。 长秋刚才试了一下,一锄头就凿断了一根源石矿,做到了艾克那种哲学壮汉才有的爆发力。 代价很直接——饿得更快了,倒是没有那种爆发力量后在反作用力下导致肌肉受伤的状况,可能这和自己的这个超能力有关吧。 由于没能控制好角度,没能控制好这份爆发的力量,导致凿断的源石矿四散飞溅,差点砸到了理斯,要不是艾克劝了两句,理斯就动手打过来了,诚恳道歉后好歹是度过了这个小风波…… “呼……” 听着外面传来的报时胜,长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身体一阵阵发虚,他感觉自己明天起床怕不是浑身抽痛……对于自己这种不常锻炼的人来说,真正痛苦的时候不是跑一千米,而是跑完一千米的第二天,迈步走个楼梯都得全神贯注,否则脚一抽就滚下去了。 可能是因为中午大量进食,劳作一下午之后,长秋还能勉强站稳,就是肚子里空空的感觉十分不好受。 “走吧,今天的工作就到这里了,回去泡个澡好好休息一下,明天还得继续下矿。”艾克贴心地将长秋的矿锄拿上,随后和理斯一起推着矿车,他招呼道,“小子,跟上!” 长秋迈着酸软的双腿跟上去:“大叔,今天我挖矿没有拖累大家的进度吧?” “下午还勉勉强强。”理斯咂咂嘴,下意识从怀里摸出烟,被艾克瞪了一眼后又讪讪地放回去,“上午的时候就乱七八糟了——你这小子,上午的时候就是在耍滑头吧?” 长秋打了个哈哈,笑道:“只是因为没吃饱而已,吃饱了才能干活有劲儿啊,你没看我中午都累趴下了吗?中午吃得多,下午就有劲儿了……我还能帮你们推推矿车!嘿!” 三人推着矿车离开矿洞,路上随口闲聊着零碎的话题。 “说起来,你们是怎么成为感染者的?”长秋问出问题的时候,顺口说了一下自己的状况,“我是被源石碎片给扎了……得了矿石病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傻乎乎地跑到医院去,结果被当场擒获。” “跑到医院去?你还真是天真得可以。” 理斯嗤笑一声,砸了砸嘴,也不避讳自己的状况:“我以前在一家源石产品工厂里干活,结果就倒霉地得了源石病……啧,当初就不该贪那个地方的高工资,现在倒是好了,只能干这份要命的工作。” 长秋看向没说话的艾克:“大叔你呢?” “以前我是士兵,在乌萨斯和卡西米尔的战争中,我受了伤,之后就患上了源石病,然后从军队退役。”艾克推着矿车,毫不在意地说道,“不过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就已经足够幸运。” 军人…… 从理斯毫无意外的表情上来看,显然他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长秋咂咂嘴,最终也没说什么……因为说什么也没用,除了增加对现状的不满与无力之外。 顺着昏暗的通道,将矿车推到了火车旁,三人用铲子小心地将挖掘下来的源石矿移动到车厢内,此时从其他矿洞里,矿工们陆续推着矿车走出来。 “让一让。” 长秋下意识让开脚步,回头看了眼,表情不由得呆住了。 两名矿工推着的矿车里铺着一层挖掘出来的源石矿,在这层源石矿上躺着一具尸体。 感染者的尸体。 这具尸体已经面目全非,除了能辨别出四肢轮廓和脖子上的项圈外,其余的身体完全看不出人样——一根根弯曲错杂,如同数根般缭乱的淡红色结晶体覆盖着这具躯体……或者说从这具身体里长出来,隐隐能看到些许的血肉和结晶融为一体,宛若一株破开对方身体,蔓延生长的恶魔枯滕。 感染度超标,状况迅速恶化,在成为炸弹之前,便被项圈中断了生命……最终,变成了这么一个东西。 长秋神情有些黯然低沉,他又想起了那个小女孩,看着矿工们将这个东西放进货厢里,不由得说道:“也许比起尸骨无存来说……能够安然入土,反而是一件好事吧。” “安然入土?”理斯忽然大笑起来,笑得眼角都冒出了泪花,“小子——你果然是个天真的蠢货!愚蠢透顶!” 长秋愣了一下,发现周围的矿工都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自己……就像是一群狼看着一只哈士奇。 “好了!小子什么都不知道,他没有恶意,大家都不要在意。” 艾克吼了两声,那些矿工们便继续做自己的工作。 长秋扯了一下艾克,低声问道:“到底怎么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艾克指着那具尸体,重复了一边问题,“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长秋略有些疑惑:“这不就是……尸体吗?” “蠢材,天大的蠢材!” 理斯大笑着,用力拍打长秋的肩膀,他指着那个东西,一只手使劲儿在长秋眼前晃了晃,笑出了眼泪,笑得夸张而肆意:“擦擦眼睛,仔细看——那是尸体?放屁!那明明就是高纯度的源石矿!是我们这些矿工的工作指标!是丢进火炉里炼一炼就会流出来的钱!懂了吗?你个白痴!!” 理斯的笑中夹杂着沙哑和些许恐惧的吼声在矿洞里回荡着。 这就是矿工们的末路。 挖掘源石矿,每天不断增长感染度,在即将爆炸的时候被项圈杀死,留下一个增生出大量源石结晶的身体,然后被丢进火炉里熔炼成这个社会的血液……炉口分离出来的残渣,也许才是对方的尸体。 在这里,那些和平,吃饱饭,温暖,除了工作有些劳累外没有太多烦恼的生活……都不过是一碰即碎的假象,每个人都遮掩着自己的恐惧,疯狂和绝望,苟延残喘地生活着。 而贸然评论,引出他们心中绝望的自己,的确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蠢材。 ……好恶心。 长秋弯下了腰,胃部抽搐着呕吐,他大口喘息着,喘不过气,就像有人扼住了自己的喉咙一样。 “都别说了。”艾克默默抬手抚摸着长秋的后背,他吼了几声,“赶紧的!还要回去吃饭呢!动作都利索点!要是没吃饱,晚上在窑子里使不上劲儿可就丢人了!” 一些零零碎碎的哄笑声传来。 长秋深吸了几口气,感受着胸口灼热的刺痛,他稍稍缓过劲儿来。 “这不是你的过错。” 艾克低声劝慰了一句。 “这是我的过错……”长秋脸色苍白地站稳,朝着货箱里的那具尸体弯下了腰,低声说道,“对不起。” “走吧,回去好好吃一顿,泡个澡,休息休息。” 艾克摇头叹着气。 …… …… 吃完晚饭,长秋来到澡堂泡澡,这里有供应的热水,有食物,生活环境算不上多么恶劣——比如每个人都能够享受到一个独立的澡堂,可谓是相当宽松舒适。 只需要挖挖矿,就能安稳地享受生活。 长秋本来是这么认为的,哪怕是得了矿石病,他更多感到震撼与悲伤的,只是那名小女孩在大街上爆炸的模样……那个炼狱,让他不愿意去回想太多,却又时不时在脑海里掠过小女孩的笑容。 疯狂、绝望,还有解脱。 不想活了…… 长秋人生第一次,感觉这句话不是矫情,而是对方发自内心的无声话语。 “……这个世界啊。” 靠在澡堂边,身体浸泡在热水里,抬头看着天穹上的星空。 长秋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许只是发呆吧。 “小子,你这幅模样可不好看。” 低沉雄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长秋一愣,转头才发现赤条条的艾克不知什么时候靠在旁边,同自己泡在同一个池子里:“大……大叔?!” 艾克朝他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说道:“我感觉你这时候应该需要我,所以我过来了!惊不惊喜?!” 惊倒是有,喜就完全没有了!我只是感觉自己菊花有难! 长秋叹了口气,默默往旁边挪动了一点儿,吐槽道:“大叔,你的笑容太哲学了,我遭不住。” 哲学?艾克倒是没纠结这个,他靠着池子边缘,呼出一口气:“嗯,现在你的脸色可比刚回来的时候强多了。” 长秋下意识回想起那一幕,不由陷入了沉默。 “哎呀哎呀,是我多嘴了。”艾克不禁苦笑一声,“总之小子,不用那么在意……也别成天板着一个死人脸,早上来的时候一张死人脸,之后好了一些,晚上回来的时候又变成了一张死人脸——真的,不用这样。” 长秋闭上眼睛,感受着热水浸泡全身的暖暖温度:“大叔,抱歉让你担心了,我只是笑不出来……没办法像以前那么轻松单纯地活着了。” “那就伪装笑容吧——你觉得但凡能在这里的人,谁没有点儿悲伤痛苦的过去?但我们该笑还是得笑。” 艾克仰望着星空,豪爽地笑道:“哪怕是伪装出来的笑容,也比绝望更加好受。” “小子,你要学会笑,努力去笑,强迫自己也好,伪装也好,不带任何真心实意也好——这些都好,不管是为了你,还是为了别人,都比你摆出一副死人脸更好。” 长秋默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