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感染者,现在老老实实把一切都交代清楚!” 乌托斯警官用力将警棍砸在桌子上,两盏强光灯照射着坐在椅子上的犯人,刺眼的灯光让对方不由得微微眯起眼睛。 “该交代的我都交代清楚了,还能交代什么东西?” 穿着一身灰白色囚服大衣的长秋声音低沉地回答道:“我还能交代什么东西?” “交代什么东西?!” 警官似乎被气笑了,他死死盯着长秋,咬牙切齿,仿佛特别愤怒:“十几个人因为你们的恐怖袭击受伤,其中更是有一个人被爆炸的碎片洞穿身体当场死亡——你说要交代什么东西?你认识那个该死的感染者是吧?你们是不是同伙?你袭击医院抢走一些药品是不是为了救治同伙?被发现之后,你们就干脆策划了这一起恐怖袭击案件?!” “现在!把你隐瞒的东西全都给我老老实实说出来!” 长秋愣住了,他脸色有些古怪,滑稽,了然……于是表情显得颇为诡异,他默默抬起头,强光灯的照射映照出警官的身影,在他视野中,看不太清这个警官的模样:“原来是这样啊……” 在长秋平淡的注视下,警官用力拍了拍桌子,就像是一只乱发脾气的棕熊,他厉声吼道:“别给我打马虎眼!现在把所有事情都给我交代清楚!” “我叫长秋,外乡人,今年二十三岁,喜欢写小说,刻木雕,来到乌萨斯喀沙城之后,由于没有身份证明找不到工作,所以流浪了数天……”长秋面无表情,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着重复了至少三次的话语,他将所有事情说完之后,补充道,“我一生中,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对别人说的;我在意外之下做过一些错事,但都做到了弥补与道歉;我信奉良知、道德、诚实和与人为善;我对自己做过的事情从未感到……” 长秋停顿了一下,有一份歉意,是自己这辈子都无法传达的,因为生与死之间的距离,超越山海。 “警官,不用演戏,也不用严刑拷打,更不用尝试震慑我,让我害怕,让我畏惧,让我因为痛苦而屈服……”长秋垂下眼睛,平静地说道,“要我认什么罪?要我替谁承担他的过错和恶行?要我背负什么责任?你就直说吧。” 警官愣了愣,他猛拍桌子,抽出腰间的鞭子啪一声,在长秋脸上抽出一道血痕,他怒吼一声:“这里是公正严肃的警局!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侮辱我?!现在立刻交代你的事情!医院的药品是不是你偷的?!” 长秋随意地扬扬嘴角:“是我偷的。” “你是怎么偷的?!” “作为警察的你,对于小偷的作案手法肯定很熟悉吧?麻烦你帮我写个好的手法,经得起推理。”长秋的语气平和而淡然, 没什么冷嘲热讽的意思,也没什么热络讨饶的意味,“隔壁家的煤气罐丢了,是我偷的,老人死在病床上,是我干的,小孩走丢,是我绑的,井盖儿坏了,是我砸的,棒棒糖没了,是我抢的,你妈死了,是我杀的……” 啪! 长秋另一侧脸颊多了道血印,他耸耸肩,恍然道:“抱歉抱歉,说顺口了——总之就这样吧?大家还是以解决问题,推诿责任优先对吧?你拿了实际好处,我就逞逞嘴上威风吧,呵呵。” “哼!既然你认罪了,那就好说……” 警官收起鞭子,说道:“来做个登记,看看你都犯了什么事儿!” “……那个小女孩是感染者,为什么她还能在内城区活动?” 长秋看着警官,平静地出声问道:“因为你们监管不力?还是别有图谋?” 警官板着脸,沉声说道:“不,是因为你们居心叵测,狡诈潜入。” “你说是就是吧。” 长秋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发呆。 很快一切手续都敲定了,一个警察拿上胶布封住他的嘴,用头套遮住了他的眼睛和面容,用手铐将他双手拷在身后,用绳索牵着他移动。 面罩外的光芒似乎变得明亮了,随后汹涌的声音袭来,其中有一声声伴随着闪光的脆响,听起来是相机的声音。 “请问马查尔警官,有关今天早晨在沙娃街发生的感染者爆炸事件,请问你有什么看法?” “听说这是一起感染者策划的恐怖袭击案件!请问能否公布具体经过?” “你们押送的就是策划恐怖袭击的犯人吗?请问能让他掀开面罩吗?” 那个警官的声音响起来,洪亮威严,他应该是站在聚光灯下,面朝着那些迫不及待的记者们,如此说道:“每个人都有隐私和人权,哪怕这个策划了恐怖袭击的犯罪分子!因此恕我们不能公开他的样貌,至于案件经过则是两名感染者策划了此次恐怖袭击,一名感染者冲击医院抢走了一些药品,还有一名感染者丧心病狂地袭击了无辜的行人!这种明目张胆的犯罪举动,毫无人性的行为,皇帝陛下是严令禁绝的!” 一个问话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应该是记者:“请问马查尔警官!这名犯人该怎么处理?” 于是,罪名已经盖棺定论。 “乌萨斯的律法是仁慈的!我们没有死刑!”警官的声音很大,“但是所有感染者都应该统一管理!如今已经发生了这么多起糟糕的感染者案件!乌萨斯是世界上最强的国家!但人民的生活还不够好,这都是因为那些感染者!他们理应认清自己的身份以及可能造成的危害!所以这名犯人将会被押往矿场服刑!刑期一共三十年!” 后面紧跟着那些记者们的追捧和议论。 “大家一定要积极举报游荡的感染者,那些不听从派遣的感染者会危害城市的安全,危害帝国的子民……” 再之后的东西,由于自己走远了,没能听到。 长秋非常平静,安安静静地跟着带路的警察坐进一辆车里,车辆行驶着,他安静地坐着位置上。 直到车辆停下,警察将他的面罩揭开,笑道:“哟,没想到你还挺老实的,出来的时候没弄什么幺蛾子。” “我为什么要不老实?” 长秋撕掉嘴上的胶带,他看向面前东西——漆黑的铁壁,漆黑的城墙?越有十米高的漆黑屏障阻拦了人的视野,这屏障向左右蔓延出去,看不到尽头:“那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这个抢了他钱的警察表情有些古怪,“内外城区的分界线,你说什么东西?” 长秋陷入了沉默,没有多说什么……自己不懂的东西,很多啊。 “走吧。”警察带着长秋走向墙壁,靠近了之后,长秋在这个屏障般的结构上发现了一些按钮,警察抬手摁下一个按钮,眼前的金属屏障左右打开,露出其中一个小小的空间——就如同电梯一样。 长秋跟着警察走进去,看着警察抬手按了最下层的按钮,又按了一下关门键。 脚下微微晃动,略微的失重感传来。 果然,这东西就是类似电梯的设施…… “像你这么镇定的感染者,还真是少。”警察找起了话题,随意笑着,“大多数感染者都哭丧着脸,或者满脸怒气什么的,你为什么这么气定神闲?刚才马查尔警官都给你定罪了哦。” “当法律无关正义,它又与我何干?” 长秋平静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警察只是嗤笑一声,摇摇头不再说什么,他感觉这个倒霉的家伙可能是疯了吧——但和自己没关系,谁让他是一个感染者呢? 身后的金属门打开,长秋在警察的带领下走出电梯,顺着一条足有十米高的楼梯走了下去,当他脚踏实地的时候,远处荒凉的大地落入眼中。 他下意识回过头,看向身后的东西——一座巨大,超越视野极限的物体伫立在大地上,它有着这个距离难以窥其全貌的巨大体型,左右望去,其蔓延的躯体超出了视野极限,它浑身漆黑,似乎由某种沉重坚硬的物质打造而成,边缘处一个个金属梯子连接着一个个用以运人送货的电梯,透过金属梯子,可以它底部更深处的各种结构…… 看见那些经典力学的结构,长秋脑海中下意识掠过一个念头——这座城市,似乎是会移动的。 如此强大而可怕的技术力…… “走啊,别愣着,不过是用来运送源石矿物和矿工的区域而已。”警察见长秋一副土包子的模样,颇为不解地催促道,“看见这个就傻眼了?那你看到正门岂不是要被吓死?赶紧走,别浪费我时间。” 长秋默不作声跟上警察的脚步,很快就来到一片建筑区域,这里有着手持长弓,腰挎箭壶,身穿厚重制服的巡逻人员,最显眼的是一个宽大的工厂建筑物,里面传来的各种机械运作的声音以及蓬勃热量,时不时从管道喷吐出灰黑雾气。 有巨大的货车从工厂外离开,顺着道路驶向城市,有铁与火的气息在工厂里酝酿轰鸣,身穿厚重防护服的工人们在工厂里劳作…… 目光微微转动间,长秋看到了这片建筑物不远处,还有一个各种木屋组建起来的,宛若村庄的区域。 “老戴尔,这是新来的感染者,交给你了。” 警察和一个乌萨斯壮汉说了一句,便转头离开此处,留下长秋在工厂内,显然他不愿意在这里停留太久的时间。 乌萨斯壮汉显然没兴趣和长秋说什么,只是翻找了一下箱子,将一个金属项圈递过来:“小子,带上。” “……这是什么?” “监控装置……这个小东西能够监控你们身体里源石的浓度,如果浓度超标,就说明你们要爆炸了。”老戴尔咧咧嘴角,露出一口微黄的牙齿,“在你们爆炸之前,这个小东西会‘滋’一声中断你们的生命,懂了吗?!” “还有呢?” “还有让你们听话!现在把工具拿上,跟我去矿场!”头上没有头发,却有两个倔强熊耳朵的老戴尔催促一声,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低沉,就像是卡着浓痰,“真是,和你们这些感染者混在一起,我真怕自己哪天得病,走!” 长秋将金属项圈戴在脖子上,机括之间彼此卡死——旁边那些拿着武器的人正看着自己。 项圈激活,自动调整了一下大小,随后长秋感觉脖子微微一疼,似乎有一根针从项圈里探出,扎进自己的血管,随后这个项圈就稳稳固定在了脖子上。 “走吧,不用这么沮丧,只要挖个十几年的矿,你们就能解脱了。” 老戴尔的笑声很难听,仿佛有块浓痰在喉咙里来回滚动。 长秋沉默着,慢慢跟上老戴尔,向不远处下坡的村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