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望傻傻地坐在那里,忍不住用手机确认了一下时间。这次穿越,现实中真的是只过了一天吧,不是一年? 没错啊,真的只是一天......嗯? 他眼皮猛地一跳,看见了一条之前被折叠起来的系统推送消息。 您喜欢的up主近期更新:《董事长带你体验蒸汽朋克江湖》....... 难道说?! 陆望脑子里轰隆一声雷响,身体一个激灵,手中的泡面差点儿洒了出来。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那个夸张的销量是怎么一回事,上回那个根本没想过会起作用的私信居然立功了,百万粉的大up主还真去玩了他的游戏!! 辛福感来的如此突然,如此猛烈,就像是有铁锤哗啦一下砸中了脑壳,带着嗡嗡的震颤,一时间灵魂像是要飞出体外。陆望过了好几秒种才回过神来,又刷新了一下页面。 九千。 游戏的销量还在继续上涨。 陆望低下头,看到自己脚上那双袜子,左一个洞右一个洞,右一个洞左一个洞。 陆望笑出来。 大概是一年之前,他们这个小团队已经有些支撑不下去了。他忍着肉痛拿出一笔钱,请大家出去吃了一顿烧烤,想搞一波力挽狂澜的团队建设,大晚上的烧烤和啤酒虽然不健康,但却是心灵难得的抚慰。四个人吃着烤串聊着天,畅想着未来,其乐融融,回去的路上说说笑笑,但或许是因为喝过了酒,笑着笑着,老杨忽然间嚎啕大哭。 就是那么突然的,毫无征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很难想象一个成年人会哭的那么伤心。 陆望至今记得那一幕,深夜十二点多,城市的道路上,车流变得稀少,路灯还寂静地亮着,一个大男人忽然间蹲下来失声痛哭的样子。 想起一句话,说成年人最大的体面,也就是故作坚强。 没过多久,老杨就离开了。兵败如山倒,几天之后离开的是美工发发,最后是老白。 当时他们租着其他的房子,房间更大,九十多平,两室一厅还有两个独立卫浴,每个月租金小三千。两个卧室一大一小,大一点儿的那个他们三个男人挤在一起住,房间里的床是上下铺的,还有一个陆望打地铺,小一点的房间则是妹子发发的独享。陆望对发发其实有一些朦胧的好感,但这些年和发发最近的一次接触好像是他们房间那个厕所被老杨霸占,他又急着拉屎,于是不得不敲开发发的门,去人家房间里上厕所....... 明明都是住在一起的,但好像平时聊的都是工作上的事情,他经常扮演给发发催更的角色,害的发发黑眼圈浓重了几分,想来发发同学应该讨厌死他了。 在老白将自己的东西从租房里搬出去的时候,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忽然间觉得好空旷啊,从来没觉得那房子那么大过。 一个人,住不起那种地方。游戏的开发进程因此中断了一个多星期,他四处找新的租房,最后就找到这里,很小,很糟糕,交通也不方便,有一万种的缺点,但是足够便宜,每个月的租金只要八百多。 “九千份销量,每份售价二十八块,平台抽成三成,剩下的就是......十七万多......” 陆望喃喃自语,打开QQ,进入那个“金牌设计师”的群聊,想了很久,终于编译了一段话发上去:“咱们这个游戏,销量上涨还挺快的。什么时候再聚一聚吧,我终于可以付你们工资了。” 就这么一段话,干巴巴的。陆望挠了挠头,感觉自己有些时候,表达能力确实不好,话都不知道怎么说。 他想起更多事情。 搬进来现在这间小破房的那天,正好是自己的生日。 他自己都忘了,还是妈妈打电话过来提醒他,然后一阵嘘寒问暖,母亲都这样,唠叨。打电话的时候他好几次差点儿哭出来,最后忍住了,说自己这边一切都好,不用担心,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挂掉电话后,去外面给自己买了个蛋糕吃。 为了买蛋糕,走了差不多一公里的路,找了一家蛋糕店。买不起大的,就买了个小的,十二块钱一个,三角形的小提拉米苏蛋糕,在回来的路上,他就把蛋糕的包装拆开来,一边走,一边用勺子挖着把蛋糕都吃掉了,最后把剩下的垃圾扔进垃圾桶里去。 提拉米苏也不好吃啊。 忙着找租房的那一个多星期,是他最迷茫的时候,因为编程和美工都跑了,就剩下他这么个文案,也不知道能干什么。想过无数次放弃,心中就像是有一个天平在左右摇摆,但是吃过一顿没有蜡烛没有生日歌的生日蛋糕之后,反而坚定起来了。 回家,开始爆肝,作息完全混乱,很长一段时间,每天睡不足四个小时。 那段时间不知为何特别喜欢听《我曾》,耳机里整天循环,熬夜的时候就靠着音乐来给自己打精神,感觉那种沧桑的男声格外契合自己的心境,每一次听,都能让他挖掘出一点力量来。 对着电脑时间久了什么毛病都会有,他的颈椎似乎还算给力,一直没出过什么大问题,但是眼睛不太好,整日对着电脑,平均一个月下来必然得一次麦粒肿,就是眼皮里面长一颗麦粒大小的脓包,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咯着眼珠子,不算很疼,但是眼睛很酸,稍微一闭眼睛,眼泪就会哗啦啦地流出来。第一次得麦粒肿的时候没有在意,主要是心疼买眼药水的钱,他是真的连这几十块都付不起了,结果到了第二天,眼睛的难受更甚,眼皮几乎睁不开,扒开眼皮一看,被眼睛里布满血丝的样子给吓到。 后来就常备眼药水了。 手也不太好,总是会痛,没有去医院里正式查过,但陆望估计自己是有了点儿鼠标手或者腱鞘炎的症状。一开始是大拇指,小拇指和食指这几根手指总是会痛,来回的痛,后来在食指痛的时候他就学会了用中指和无名指敲键盘,但最后的结果就是这两根手指也开始疼。那种疼痛其实倒也不是很剧烈,但就是隐隐的,像是有一把小钻子,在一点点往骨头里面钻,一点点地煎熬着你,敲打着你,最严重的一段时间,他每天早上五点多,会在半梦半醒间感受到两只手的骨头里面开始发痛,发酸。 他实在是有点儿害怕,就去药店买了药,一共两种,一种外敷,涂抹在手指上的,每天要涂三次,另一种则是补钙的。两种药加起来,付款的时候才发现居然他妈要两百多,脸都绿了,那一瞬间的心痛肉痛,其实远比手指的不适要强烈得多。 写剧情,敲代码,debug,找素材。每天就做着这些事,属于个人的社交时间被压缩到最小,明明是在大城市中,感觉却像是漂流在无人的荒岛。在穿越之前的那段时间,他的精神状态已经相当糟糕,后来沦落异界,饿肚子陪着顾时雪这个小乞丐,反而精神开始好转了。 陆望回想着这些事情,身体慢慢地靠在椅背上。 游戏的销量仍在上涨,每次刷新一下都上涨一截,但不知为何,眼前有些模糊了。 三年多了啊。 苦尽甘来? 陆望笑了笑,眼泪却忽然地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