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上次在孫家答應要給些新花樣,崖兒便在家“閉關”了! 每次閔宗海都想要看下她到底在寫甚麽,都被她以各種理由拒絕。終於在兩天后,她把閔宗海拉到桌前,讓他欣賞一下新世紀的畫作。 一注香後,閔宗海抬頭,“這是甚麽?” “這是花!花!”崖兒瞪著眼睛,她的畫功有這麽差麽? “我知道是花,可是甚麽花?” 崖兒垂著腦袋,她從未畫過畫!“真的這麽差麽?” “你作畫做甚麽?” 她悶悶答道:“我答應花兒要給她幾副新花樣供她刺繡。” 閔宗海想了想,“嗯,我覺得意境還是不錯的,不如我照這樣子再畫一幅?” “真的?你會作畫?” 看著她大眼睛一閃一閃的,他覺得任重道遠呐!“讀過書的人都會一些點墨。” 然後,在崖兒驚奇崇拜的目光下,閔宗海淡定的完成了三副梅花圖。 景還是那個景,花還是那個花,可閔宗海的那三副就是讓人歎為觀止! “相公,你好厲害!” 崖兒一邊看著畫,一邊低語著:“雪景臘梅……雲中火梅……林海白梅” 閔宗海聽見後,思鎖道:“這三副分別就叫雪景臘梅,雲中火梅,林海白梅。合在一起就稱梅味!如何?” 崖兒滿意得不得了,於是又得意忘形了!她快速俯身過去,在他臉上啄了一下,又若無其事坐在一邊欣賞畫作。 閔宗海驚了一下,又見崖兒鎮定的臉上現出一絲可疑的緋色,心似飛揚! 孫家。 孫小花看著梅味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撲通撲通得都要跳出來了! “嫂子,這是給我的?” “嗯,這是給花兒的,花兒能繡出來吧?” 孫小花使勁兒點頭! “那好,花兒要是繡好了可要給嫂子看下。” “嗯,一定。” 激動過後,孫小花似是感覺到自己的失態,紅著臉,低頭道:“嫂子,謝謝。” 崖兒輕聲道:“花兒,你剛才就很好,要相信自己,隻有信任自己的人才能繡出有神韻的繡品!” “相信自己……”孫小花懵懂的眼神讓崖兒一聲輕歎,慢慢來吧。 城東的木器店接了一批貨,人手不夠,便叫相熟的閔宗海去幫忙。 崖兒在家無事,拿了閔宗海的衣服縫縫補補,看著明顯補過的衣服,她一拍腦袋,為何不重新做件呢? 說乾就乾,她從嫁妝箱子裡找出一匹淺灰色的細棉布,這是季府比較差的布料了。但細棉布吸汗,最適合夏天穿了。 她先給舊衣量好尺寸,依照尺寸裁好新布塊,再縫合即可。崖兒以往的衣裳都是自己做的,雖未做過男衫,但也差不離,午前便做好了一件簡單的夏衫。 因閔宗海不回來吃飯,崖兒便隨便煮個疙瘩湯吃了,也不午睡,又拿起那件夏衫,開始繡花。她在衣擺左角處繡了深一個色的墨竹,在胸前的衣邊繡了暗紋。在床上把衣裳鋪開,突然靈光一閃,她的小臉上劃過一個玩味的笑容…… 半響之後,她長呼一口氣,伸個大大的懶腰,突然意識到此動作不雅,左右偷看,又想起這是自己家裡,怕甚麽?於是又把這個懶腰伸到舒服! 她看著自己的傑作,很滿意。想到那個家夥的表情,她咯咯地笑起來。 “嫂子在家嗎?”一聲細小的女聲響起。 崖兒起身出屋,原來是孫小花。只見孫小花拿著一個包袱,怯生生的站在那裡,局促不安得很。 “花兒?你怎麽來了?快,屋裡坐。”崖兒忙把孫小花迎進東屋。 進屋後,看孫小花還是很局促,崖兒問道:“花兒找嫂子有甚麽事嗎?” 孫小花猶豫了一下,打開包袱,拿出一件長裙,極淡的藍色為底,繡成暗紋的雲朵若隱若現,其間糾纏著似火的梅花,又用深些的藍布包邊。 這回輪到崖兒驚訝了,太漂亮了! “花兒,這是你做的?” 孫小花點頭,“嫂子,這件裙子送你,謝你給我的梅味圖。” “送我?”崖兒摸摸衣裳,很有點心動。 “嫂子不喜歡?對不住,嫂子,那我再做件與你,嫂子喜歡甚麽樣的?”孫小花像是做錯事似得。 “不不不,我很喜歡,太喜歡了!花兒做得真好!” 孫小花這才露出笑容。 剛才孫小花急切的認錯時,站了起來,崖兒這才注意到她的鞋。“花兒,你的鞋也是你繡的?” 灰色的布面,粉色的梅花,飄舞的雪花……她把雪景臘梅中的靜態雪改成了靈動的空中雪花! 崖兒由衷的讚歎道:“花兒,你真的很厲害,很有天賦。” “是嫂子給我的畫好,我看了之後覺得,嗯。覺得……”孫小花努力的尋找著能形容那種感覺的詞,由於她平時很少說話,詞匯積累得不多,要用時就詞窮了。 “茅塞頓開?” 孫小花猛點頭,“對對對,就是茅塞頓開!” 說完她又回到小心翼翼的狀態。 看到這樣的孫小花,崖兒決定開導開導,“花兒是不是一直覺得自己沒甚麽本事,沒甚麽大用?” 孫小花把頭低得更低了。 “其實花兒不用這麽小看自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和短處,你不能拿你的短處和別人的長處相比,也不能要求自己變得甚麽都會吧?那不是人,那是神。花兒想要大家都喜歡你,首先花兒就要喜歡自己,如果連你都不喜歡自己,別人又怎麽會喜歡你呢?你呀,就是太在乎別人的想法了!世上那麽多人,各人的喜好都不同,你又如何去迎合呢?所以你大膽的做你自己想做的就行,別人怎麽說,怎麽看,隨他們去!” “喜歡自己……做自己想做的……”孫小花喃喃自語,崖兒說得很直白,她當然聽懂了,隻是今生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雖然很奇怪,但她心底覺得很親切! 她再次抬起頭時,眼裡一片清明,點點頭,“嗯!” 崖兒笑而不語。 送走孫小花,崖兒把那件裙子收好,看天色已晚,便急忙進廚房做飯。 做完飯已經酉時三刻了,還不見閔宗海回來,她又燒了兩大鍋水,一邊出汗一邊洗了個澡。她憤憤的想,一定要閔宗海做個簡單的淋浴!這浴桶冬天舒服,夏天就是遭罪,洗完了都分不清楚身上的到底是水還是汗! 閔宗海終於在戌時一刻回來了,崖兒在院子裡走來走去,差點就要出去找了。 “相公,你怎麽現在才回來?你再不回來,我就要去找了!” “鄭老板的這批貨比較多,大家都在趕工,我也不好先回來,讓你擔心了。” 看他身上又是灰又是汗的,崖兒有點心疼,“你先洗個澡吧,舒服了再吃飯。”說完就進廚房備水。 等閔宗海洗完澡出來,崖兒已經把飯菜都擺放妥當,好在夏天的菜冷點也沒關系。閔宗海可能是真餓了,三兩下就吃完一碗飯,崖兒連忙又添了一碗,直到三碗下肚,閔宗海才放下筷子,讚道:“好吃!” “我看你是餓過了,難道鄭老板沒有給吃飽飯嗎?” “午飯吃得再飽,到這個時候早就餓了。” “那就不能再包晚飯?” “吃完晚飯那不得直接回家了?那還不如讓人按時回家。以往活多時都是這樣的。以後你就先吃,給我留點就行,不用等我。” 崖兒撅著嘴把碗洗了。 一晚上,崖兒都在考慮有甚麽東西可以臨時充饑,把新衣服的事忘個乾淨! 吳小子在城南的絕味酒樓當副廚師,每月休息一天,上次閔宗海成親,他休息了一天,如今過了一月,他又休息回家了。 當初他當學徒的時候是十一歲,孫老三想趁著自己還能乾,讓兒子多學門手藝,將來多條出路。 如今十四了,也有正經的工錢拿了,張氏就開始琢磨起他的婚事來。 “吳兒,你跟娘說,你有沒有中意哪家姑娘?或者喜歡甚麽樣兒的,娘去給你尋摸尋摸。” 吳小子被他娘直白的話語羞紅了臉,他不耐煩道:“娘,我還小呢,說那幹嘛!” 張氏立馬火了,“十四了!還小呢?先定下來,準備準備就十六七了,正好成親!我跟你說一家,你仔細琢磨琢磨。咱們前頭街尾豆腐坊家的女兒馮鶯鶯,乾淨利索,娘瞧著挺好。” 吳小子一聽,一個頭兩個大,他是見過馮鶯鶯的彪悍的。一想到他與她成親,然後她每天對他大吼大罵……他覺得他一定活不了了! “不,是誰都不能是她!”吼完,他逃似得跑出去了。 他出門直奔閔宗海家。 忙了六天,鄭老板的木活終於完成了,閔宗海不用再去城東,故而歇息在家。 “宗海哥!”一進院子,吳小子就叫道。 崖兒剛好從西屋出來,她今兒梳了個高發髻,兩邊碎發垂於雙側,無任何頭飾,身著淺綠色的對襟半身裙,上邊用翠綠線繡了滿天飛舞的葉子,白色的底褲,灰底白梨花繡花鞋……吳小子這才想起閔宗海已經成親了,這應該就是嫂子了,隻是這嫂子……居然像天仙一樣…… “嫂子,我,我是孫小吳,我,我來找宗海哥。”吳小子嘴巴不聽話,結巴了。 “是吳小子吧?我聽相公經常提起你,隻是你不常回來,所以不得見,今兒一見,果然如此……”崖兒露出一個讚同的笑容。 看得吳小子莫名其妙,“果然如此?” 崖兒向前走近幾步,笑道:“相公說吳小子之所以叫吳小子,是因為小吳永遠都是小子模樣!” 孫小吳長著一張娃娃臉,身材壯實,但不肥胖,十四的年紀,看起來像十一二。這種面相在以後年紀大了就很好, 顯年少,但現在卻成為他長大的最大障礙! 他苦著臉,這宗海哥也太不給面子了,居然在天仙嫂子面前揭他的短! “嫂子,你別聽宗海哥胡扯,我已經十四了,現在是副廚,很快就能當主廚了!我早就不是個小子了!” “你不是小子,誰是?”話音從地窖那邊傳來,隨後閔宗海從地窖裡爬起來,並隨手關了地窖門。 “相公,都收拾好了?快來喝杯水。”崖兒遞過一杯涼水。 閔宗海接過,一飲而盡。 “宗海哥,你乾甚麽呢?” “收拾收拾地窖,馬上要秋收了,騰出地,好存糧。” “小吳,午飯就在這兒吃吧,我做了好吃的,保管你沒吃過!”閔宗海娶她的時候,吳小子可是大力支持的! 崖兒去廚房準備做飯,吳小子則在閔宗海跟前吐苦水…… “嗯,好吃!就是不夠辣!”吳小子夾起那盤紅通通的素菜,喜出望外,天仙嫂子的廚藝真好! 崖兒笑道:“你可以根據客人的口味隨意添加辣椒!” 吳小子愣住了,“甚麽意思?” 閔宗海敲了他一栗子,“甚麽時候又變笨了?等下吃完飯就去跟你嫂子學!” 吳小子被敲了一下,反應過來,又嘿嘿地笑,憨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