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老三死了,一個簡易的棺材、一張貢桌、三柱香、三盤果子,便是他的身後事。崖兒怕有意外,便讓銀曼留在美味情緣,獨帶了李五前來。 閔方氏瞧見崖兒,瘋了似的跑過來,抓住她道:“你救救耀兒吧,求求你,當家的就是因救不了耀兒才急死的,你救了耀兒,他才能冥目。” 若是可能,她也想再救他一次,可是......“三嬸,我真的無能為力。” 閔方氏抬手一巴掌打了下去,不想在空中被人牢牢地捉住。她向旁邊望去,卻是李五陰沉地臉。 “你大膽!一個奴才竟敢反主子!” “他是我的下人,自然是為我著想。三嬸還是想想其他法子,不然晚了,可救不了你的寶貝兒子了。”崖兒氣極,不但想打她,還侮辱李五。真拿她當軟柿子捏麽? 閔方氏大嚇一聲,欲掙脫出來,撕了崖兒的嘴,卻被李五牢牢捉住。 “住手!”閔老大出聲道,“如此胡鬧,成何體統?” 崖兒心裡好笑,打她的時候不出聲,如今討不到便宜了,就出來裝好人。 “大哥,這個賤人能救耀兒卻不救,如此冷血,就應家法伺候!” 閔老大看了一眼崖兒,對閔方氏道:“耀兒打的是榮知縣的兒子,你叫她如何去救?” “她不是與那墨家糾纏不清麽?用墨家的名義嚇唬榮知縣,不怕他不就范!”閔方氏說得理所當然,崖兒聽得天方夜譚。 “哼,她肯的話,什麽都好說了。”閔老四這是唯恐天下不亂。 閔方氏瞬間被激得著了魔。她抓住崖兒的肩膀,“你為什麽不肯救耀兒?為什麽不肯?你為什麽如此冷血?耀兒也是你嫡親的堂兄弟啊!” 崖兒在李五的幫助下,奮力掙脫了閔方氏,又躲進李五身後。“四叔曾做過官,他的門道不比我多?指不定能救出宗耀呢。” 閔老四不想崖兒竟然知曉此事,果然在他的擔心下,閔方氏又衝到他跟前。拉扯他。求他救閔宗耀。無論他如何說,她就是不聽,似瘋了一般。 這時閔宗輝坐著輪椅出來了。他慢慢移到閔方氏跟前,“娘別擔心,我一會兒就帶你去找耀兒,他好好在玩呢。無事。” 聽到閔宗耀無事,閔方氏果然安靜了下來。“你說了啊,不許反悔。” “嗯,不反悔。”然後,閔宗輝牽著娘親回了房。在轉身之時,他望了崖兒一眼,眼眸透著無欲無求。似是感激又絕望。那輪椅是崖兒做了送他的,她總是覺得。人在經歷萬苦後,是最善良的。此時的閔宗輝看淡一切,一把輪椅也不值什麽了。 兩日後,衙門宣判閔宗耀蓄意傷人,發配至西北礦場徭役三年。閔宗輝得知後,不言不語,一聲歎息後,尋了人,賣了老屋,帶著瘋了的閔方氏離開了昌城。 孫小花今兒定親。 “我來替你上妝,如何?” 孫小花含羞點頭。 崖兒替她擦了粉後,用畫眉筆蘸了石黛研磨的汁,畫了兩彎柳葉眉,又道:“把眼睛閉上。”待她閉眼後,又在睫毛根處畫起了眼線。孫小花驚得一顫,她溫柔道:“別動。”畫了眼線,又以指尖蘸了少許胭脂,點綴在眼皮之上,充當眼影了。兩邊顴骨薄薄地抹上一層胭脂,小薄唇亦是抿了紅紙。最後從盒子裡挑了梅花鈿,貼在她額上。 待到妝成,孫小花盯著鏡中的自個兒,半晌後,“嫂子,這是誰?” 崖兒微微一笑,替她整理松了的發絲,才道:“花兒天生麗質,隻上了淡妝竟是如此出挑呢。” 孫小花這才敢信鏡中之人確是她自個兒,她拉著崖兒的手,“嫂子才是蕙質蘭心呢,常日裡,我瞧了別人上妝,紅的紅、白的白,都說好看,可我總覺得還不如不上呢。今兒若不是嫂子,我是打算不上的。不想嫂子竟是將我畫得如此好看!” “花兒想學麽?” 孫小花點頭,興奮不已。 崖兒瞧了一眾女眷,都是一副期待的模樣。她拉了蘭兒過來坐下,蘭兒受寵若驚道:“嫂子給我畫麽?” “是啊。” 蘭兒歡呼地聲,“嫂子最好了!” “安靜,不然換人了。” 蘭兒立馬正襟危坐起來。崖兒無奈地笑了笑,又對眾人說道:“你們都可以學,學好了亦是一門手藝呢。”她一邊與蘭兒上妝,一邊解釋道:“在睫毛根處細細地劃一線,此為眼線。此線可粗可線、可長可短,端看你如何搭配......以胭脂為色,在眼皮處塗抹,可輕可重、可深可淺,隨心而定......兩頰之扉色,不用重塗,隻輕輕掃抹,以自然為好......若是哪個姑娘如蘭兒一般,塌鼻梁,可以手指蘸了白粉在高處加深,如此鼻子是不是長高了呢?” “是呢,是呢,真是神了!”大家驚歎聲不斷。 蘭兒照了照鏡子,又瞧了眾人的神色,高興不已! “上妝唯有一條心得:怎麽好看怎麽畫,隨心而發。” “我們是否可以一試?” “你們可以互相一試。” 孫小花拉了王綠荷,纓連拉了清水......一時之間,屋裡熱鬧一片! 崖兒這個臨時先生穿梭於各個美女之間,“指點江山”! 蘇流塵包了昌城最大的酒樓威天酒樓,雖換了東家,但桌椅布置、菜色酒品,皆承原主之風。今日,無論是否親戚、無論是否有請柬,只要在祝福牆簽上大名,即可進入。 孫小花終於定了親,場面盛大得連崖兒都嫉妒了。她微微一笑,大家都有好的去處,如此,她便安心了。 街上傳來一片嘈雜聲,崖兒自二樓望去,是有人遊街示眾呢。待那人走近,竟然是盛大! 銀曼道:“想不到盛老爺入獄了。” “他是犯了什麽人麽?”時過境遷,曾經叱詫風雲的人物,亦是落到如今下場。崖兒不禁想到了閔宗海,他是否仍在吃著苦。 “他犯的人多了去。”蘇流塵與孫小花從門外而入,“聽說是有人揭發盛大漏稅,欺壓百姓,與匪賊勾結截獲朝廷之貨,總之是抄家的大罪。”他說完,又神秘地問道:“你道是誰揭發的?” 崖兒、孫小花、銀曼齊齊地望著他,等著他的下文。可他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孫小花等不及,拍了他一下,怒道:“快點說!” 蘇流塵無奈,隻得道出:“昌州府陳主薄。” 孫小花不解:“他嫉惡如仇麽?” 蘇流塵擺擺手指,“聽說盛大已故良妾姓陳!” 孫小花與銀曼仍是不解,崖兒慢慢道來:“為女報仇。” 她們才恍然大悟,孫小花倒是覺得陳家做得不錯。“盛大還害死了大丫呢,如此惡人,該當報應!” 崖兒又問道:“盛夫人與牡丹如何處置?”古時這種連坐的律法,真是不該。 蘇流塵喝了一杯茶,才道:“降為奴籍。”在他看來,這些都是應該的。一家之主犯錯,作為親人,未曾勸解,還狼狽為奸,理當共罪。盛夫人與盛牡丹隻賤入奴籍,已是皇恩浩大。若與盛大一齊秋後問斬,亦無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