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瀾海。 一望無際的海面、微大的海風,崖兒站在岩壁上,任風吹起衣裙、吹散發絲。 “風大,仔細頭疼。”閔宗海將事先準備好的披風搭在她身上。 “這兒風好,景也好。總是讓人心寧。” 他牽著她,“崖兒喜歡,總來也可,定居也可。” 崖兒望著他,“你不是不喜江寧麽?” “我何時說過?” “來時的路上,你為何總是說別處好?” 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又轉身面對大海,海風似乎真的吹走了他所有的心思。“我說出來,你別笑。” “嗯,不笑。” “因為這裡有墨逸。” 崖兒望著他,“我是你的妻。” 閔宗海點頭,笑而不語。崖兒亦是。 海邊,有不少孩子,或嬉戲,或打鬧,或淌水,或撿貝殼...... 崖兒瞧見,心癢癢,便拉著閔宗海也過去。 “我想做個貝殼頭飾。” 於是,兩人埋頭撿起了貝殼,各式各樣的貝殼,手上拿不了,便用衣衫裝了一大包,用閔宗海的話說,便是:“用不完,送人也不錯,花兒肯定喜歡。” 崖兒懶得理會,“用貝殼送禮?也只有你才會想到......怎麽要裝飾一番吧!” “......” “嫂子!”一白衣男子翩翩而來,近了一瞧,原來是蘇流塵! “蘇公子,有幸!”閔宗海抱拳見禮。 蘇流塵這才瞧見閔宗海,也正式見了禮,又往旁處看。 崖兒見狀,說道:“蘇公子,花兒不在。” “她在哪兒?” “昌城。” 蘇流塵面色一暗,“我還以為她同你們一起呢。” “公子......”蘇孺氣喘籲籲地趕來,站到蘇流塵後一步的地方。這公子每每聽到孫姑娘的消息,便同瘋了一般。 崖兒心裡搖搖頭,以蘇流塵如此緊張的模樣,恐怕是泥足深陷了。至於是長情還是短情,還為時過早。 “那她可還好?” “父疼母愛的,有什麽不好?” “那,她可有......” “蘇公子,你與花兒的事,我也無權評論。我只是想問一句,你可保她一世安好?” 蘇流塵沉默了,是啊,他一紈絝子弟,有何能力保她一世安好?蘇家,亦不是好相與的,否則,他也不會經常流連在外,被人指責不學無術了。 瞧蘇流塵的落魄模樣,崖兒有些不忍,畢竟他本質不壞,若能加以鼓勵,未必不是花兒的良配。“蘇公子今年幾何?” “十八。” “嗯,蘇家祖先業成是在幾何?” “老祖宗四十建立了天下繡莊,歷經十年,天下繡莊遍布大江南北......”他突然領悟,笑道:“我知曉了!多謝嫂子。”他作一揖,轉身離去。保她一世安好的資本便是自己足夠強大! “崖兒看中他?” “我看不看中,不重要。他若是人傑,自是良配。如今又不是定下來,激一激也沒壞處。” “喂,你們!叫你們呢!”五個膀大腰粗的漢子出現在崖兒他們跟前,頗有些匪賊的意味。 閔宗海微微把崖兒護在身後,“你們有何事?” “何事?”一個領頭的大胡子恨道:“你們可知這是誰的地兒?在此處撿寶貝也不事先孝敬孝敬!” “這貝殼是寶貝?” “不是寶貝,你們撿它做甚?” “不曾聽說這滄瀾海有主!” “有沒有主,我說了算!要麽交銀子,要麽......”他望著崖兒淫笑一聲。 閔宗海厭惡他的眼神,厭惡至極!他緊緊地抓著崖兒的手,說道:“普天之下,莫非皇土,豈容你們糟蹋?” 大胡子大呵一聲,“兄弟們上!讓他們瞧瞧誰才是土皇帝!” 幾個大漢一下子衝開了閔宗海與崖兒,眼見一大漢的拳頭要落下,崖兒本能的大叫。等了半響,也不見疼痛,睜開眼睛,只見突然出現了一隊侍衛,三兩下將那五個大漢製服。 閔宗海解脫後,立馬來到崖兒身邊,上下左右地瞧,“你如何了?”此時,他真恨自己無權無勢,連拳腳也不行,正應了方才崖兒問蘇流塵的話:你可保她一世安好? 如此卑微的他,如何能保她一世安康? 崖兒搖頭,又去瞧他可有受傷,見到他只是有些擦傷,也放下心來,隻未察覺到閔宗海微妙的情緒。 墨逸從遠處走來,威武無比,隻那顫抖的手指顯示出他此刻的心情,害怕又不能表現出來,他隱忍得唇色發白。 一侍衛一腳揣在大胡子的肚子上,“說,誰人指使?” 大胡子拚命地叫喚,“大姑娘,大姑娘,救命啊!” “大姑娘?”墨逸眉頭一皺,“把他們送去府尹衙門。”侍衛隊押著那五個大漢而去,也不理會他們的求情與叫喊。 閔宗海抱拳道:“多謝墨公子。”崖兒亦是行欠身禮。 “不必,我們也算是相識一場。何況寧興城內出現如此惡事,我墨家解圍義無反顧。”他不著痕跡地掃了崖兒,確認她無事,才又道:“你們可有傷著?” “我們無事。”閔宗海急急的答道。崖兒知他的心思,也不點破。 一時之間,無話。 墨逸覺得自己像是外人,甚是難受。便說道:“無事便好,我派人送你們回客棧吧,若有事,可去對面的悠然居找嫵娘,她會解決的。我還有事要辦,便不相送了。” 崖兒轉身之時,感受到一股留戀氣息,可她只能向前走,不可回頭,那是害人害己。 閔宗海見她走得慢,便牽起她,他們相視一笑。 墨逸期盼的目光漸漸暗了下去,他也不明白自己在期盼什麽,是她的一次回眸?抑或是她的一句言語,哪怕一句多謝? “公子,他們走遠了。” “你去警告楊亦雄,若楊柳兒再行此類之事,叫他親自來我墨家交代!”在世人眼裡,楊家與墨家一樣,不可一世!可墨家真正的勢力就是如此麽?楊家家主楊亦雄頗有些門道,雖知曉得不全,但也明白楊家在墨家跟前猶如螻蟻一般!墨逸如此警告,楊亦雄不但不會去墨家,還會拘著女兒,不讓她亂來。 昌城。 錦繡莊接了一筆單,隻一件物什——娟紗金絲繡花長裙!而且指定孫小花繡所有的花紋,說是自那次鳳凰賽後,對孫小花的雨過天晴繡品甚是歡喜。 “我家姑娘說,若能得孫姑娘一繡品,實為一幸事,必定感恩不盡!” 有人喜歡自己的繡品,孫小花自是高興的,於是沒日沒夜地趕製衣裙。 馮鶯鶯端了甜湯進來,“花兒,歇會吧。” 孫小花放下繡布,接過甜湯,“多謝鶯嫂子。” “這面料真好,繡線也好看,花兒知曉是誰人訂做的麽?”馮鶯鶯摸了摸面料,又拿起金線看了看,感歎道。 孫小花搖頭,“一個丫鬟來訂的,也不肯說主子是誰,隻留下訂金便走了。” “怪人。”馮鶯鶯嘀咕一句也不再問了。 孫小花望著那些個上好的繡料,不知怎地竟想起了蘇流塵。已經大半個月了,也不知他在做什麽?臨走時,他說他的心,他知道。如今呢?是否初心不變?他是大家族的子孫,周遭的名門閨秀一定很多,他回去後,許是記不起何人是孫小花了吧? 她搖了搖頭,甩掉心裡的那絲酸味,又一心撲進繡花裡了。 馮鶯鶯叮囑她早些睡後,自個兒也去睡了。早先就見過懷了身子的婦人,又吐又嘔的,這也不想吃,那也不想喝,看著就難受。如今輪到她自己,除了嗜睡些,能吃些,並無其他不妥。這讓她很是高興,小張氏說這是孩子心疼娘呢,惹得馮鶯鶯心化了水,更是注意起居飲食。 如此四天后,孫小花望著那丫鬟拿走衣裳,心裡滿滿的幸福。她的願望終於得嘗了不是? 不想,下晌盛牡丹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進了錦繡莊。 孫小花一眼就瞧見了二丫,心裡莫名地有些不安。 “誰是孫小花?” “我是。”孫小花走上前來。 盛牡丹盛氣凌人地盯著她,恥笑一聲:“果然什麽樣的人,繡什麽樣的衣裳!” 孫小花眉頭一皺,“什麽?” “連話也聽不懂麽?這麽爛的衣裳也只有你才做得出來!”說完,一旁的丫鬟拿出孫小花做的衣裳,丟在她面前,亦是蔑視道:“歪歪扭扭,還不如我做的呢!” 孫小花撿起衣裳,打開一看,有金絲竟然斷了!她驚恐地看著盛牡丹,“不可能!我先前查過了,絕對沒有斷的!”突然又看到幸災樂禍的二丫,靈光一閃而過,“二丫,是你,是你做的,對不對?” 二丫笑道:“笑話!你瞧見了?況且,這是牡丹的衣裳,我與她情同姐妹,如何會做這種事情?自己不行,反賴別人,這就是你們錦繡莊的做事態度麽?” “何人鬧事?”梁錦娘優雅地從二樓而下,雖嫵媚之極,卻也威嚴之極! 二丫沒了底氣,不敢接話。盛牡丹自視清高,如何能容忍有人比得過她?還是一個“老女人”? “錦娘子,你的門生做出如此卑劣之事,還不許我質問一聲麽?” “哦?什麽卑劣之事,值得盛大姑娘動肝氣?仔細上火。” “你!”盛牡丹險些要破口大罵,被二丫拉了一下,立即想到這第一娘子不是一般人,不可魯莽對之,複又道:“錦娘一看這衣裳便知!” 梁錦娘走到孫小花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使她安心些,才拿起衣裳瞧,“盛大姑娘是說這衣裳是我們故意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