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存在的收件地1、“那些都是假的。” 黛娜來到烏冬的病房外,一位護士恰好推門出來。黛娜對她點了一下頭。 “你來了。他今天的情況很好。畢竟只是輕度腦震蕩。”護士說。 “那就好,多虧了你們的照顧。”黛娜說。 “哪兒的話,應該的。”年輕的護士說,“我也有個弟弟,這年紀的男孩子就是讓人不省心呢。” 黛娜笑笑:“沒辦法,他最小啊。一把年紀還讓人不省心才是噩夢,好在家裡還有個比較穩重的。” “你們家真熱鬧。不說了,你進去看看他吧,不過他剛吃了藥睡著了。” “好的,謝謝。” 黛娜輕手輕腳地進入病房,烏冬果然在睡覺,頭上包著一圈紗布,眉頭微皺。黛娜沒有在意,幫他整理了一下床頭櫃,看看水壺空了,就去病房附帶的衛生間裡接了一壺水燒。弄完發現烏冬的眉毛完全擰在一起了,冷汗從額頭涔涔冒出,手還抓著被子,黛娜一驚,不知道烏冬是不舒服還是在做噩夢,猶豫了一下,將手輕按在他的手背上。 烏冬的感受立刻流入黛娜腦中,但幾乎只是一秒鍾,黛娜觸電般松開了手,看烏冬的表情變得十分複雜,她離開了病房,站在走廊上打電話。 “娜姐你好啊,到紅葉了?我在跟之前那位葉警官聯絡感情呢。他說可以幫我們調出全市的監控錄像,也許剛好有哪個攝像頭拍到了九曜也說不定。這種排查工作適合你,回頭記得來警察總部唷。”電話剛接通,辛烈就劈裡啪啦說了一長串。 “好,不過我想先談談另一件事。”黛娜說,“你對烏冬了解多少?” “就他告訴我們的那些咯。記事起就跟著個奇葩的男人,後來受不了虐待外出流浪,某天能力覺醒了……” “那些都是假的。”黛娜斬釘截鐵。 那頭好幾秒沒聲音,然後辛烈叫起來:“你怎麽可以偷看他的記憶?” “我沒偷看,我是無意中……不過以後你再撿什麽亂七八糟的人回來前還是先讓我檢查一遍吧,省得引狼入室。”黛娜嚴厲地說。 “什麽什麽?引狼入室?冬仔是殺人放火了還是怎麽了?”辛烈怪叫。 “他是灰色超市的人,是‘玄武’的手下!”黛娜加重語氣,“這家夥的秘密意外的很多。只要你批準,我立刻就能讓他變成透明的……” “不……別那麽做。”辛烈立刻阻止,“他的事咱們另說,但你可別又變回過去那樣。交給我吧。你不要呆在那裡了。你跟漸仔一起專心抓九曜吧!” 黛娜沉默片刻,歎了口氣,“好。” 2、“石玫瑰在我身上!” 星煌第三天。天氣的惡劣程度沒有絲毫轉圜。 夏一跳、曲子和夏蘿可,前進在往“神隱之地”的路上。野駱駝為他們代步,飛鳥銜來充饑的仙人掌,沙鼠給曲子挖了草藥……如果不是此類來自大自然的幫助源源不絕,夏一跳都想象不到,其實沙漠並非他所想的那麽死氣沉沉。 若能換一種更輕松的心態來欣賞,沙漠有著不遜色全世界任何地方的美麗。 有皸裂得只剩土疙瘩的不毛之原,也有矮叢與風滾草強撐生機的青黃地界。 有匍匐在回家之路上的鬣狗枯骨,也有披著霞光在淺灘上啄水的白鳥。 有龍卷風柱如烽煙支撐著天與地,也有夕照拖著全世界的黑影走向地平線。 沙漠像是個惡趣味的魔術師,藏起五光十色的幻覺,非要等你吃足了苦頭,才獎勵般鋪開一幅絕景。那是死亡與生命共鳴出的震撼,那是艱難與超脫反芻出的純粹。 他們就在令人皮開肉綻的酷熱中,沉默地途經那些過目難忘的壯美。沒有遊客式的大驚小怪與合影留念,輕輕離開,腦海裡烙下永遠不會遺忘的、唯有用沉默為其鼓掌的珍寶。 喇叭聲。 夏蘿可回過頭,三匹駱駝停下了腳步,夏一跳和曲子也向後看去。只見一輛汽車正夾帶滾滾煙塵而來,很明顯是衝著他們。 “二姐?”夏蘿可歡呼起來。 “不對。”夏一跳手搭涼棚,“那是……唐不甩!” 是的,來者正是怪盜唐不甩!告別老排後他就摸索著自己開車,由於頭腦聰明外加有整個沙漠當練習場,他已經掌握了開車的訣竅,此刻他嫻熟轉動著方向盤,把自己幻想成一個拉風的賽車手。 “我們要逃嗎?”曲子害怕地說。 “為什麽要逃?好像我們怕他似的!”夏蘿可說。 “不過他是怎麽找到這裡的?”夏一跳說。 言談間車子已近,一個顯然是出於炫技的漂移後,唐不甩踩下刹車,奈何沙軟地滑,車子停得不太及時,幾乎沒有撞到三人。 夏一跳警惕地看著唐不甩。雖然看過視頻通過私信,面對面卻還是第一次。唐不甩的個頭與他差不多高,年齡也差不多,但是氣質卻大相徑庭,他的臉上掛著貪玩的笑容,一個人如果不是對什麽事都保持一種滿不在乎的心態,是不可能總這樣笑的。 “抱歉抱歉,新手上路就是會這樣。沒事喔?”唐不甩下了車,自來熟地說。 夏一跳三人都把唐不甩當敵人看,可他的一舉一動卻隨意自然,視緊張感如無物。他說:“啊,你們肯定很好奇,沒趕上火車的我是怎麽追你們到這裡的。這都多虧了虛前輩。口口聲聲不幫我卻還是幫了,他也真是傲嬌呢。”說著得意地對夏蘿可亮出手機,“那,上面的紅點就是你了。別怪我借助他的力量喔,畢竟我一個對你們全家呢。” 夏蘿可明白過來後,頭髮都豎了起來:“那個變態在我身上安了……”她將陽傘打開,果然在一節傘骨後找到個指甲蓋大小的儀器,氣得丟在地上玩命地踩。 “他說本想裝竊聽器的,忙中有錯裝成了發信器,所以你其實沒泄露什麽隱私啦。”唐不甩聳聳肩,“OK,談正事,你們是自己交出石玫瑰呢,還是我動手?” “交你妹啊!”夏蘿可氣急敗壞地舉起傘槍亂射,沒有一發打中。唐不甩手撐前蓋上了車頂,大步從她頭頂飛過,雖然不到夏一跳那身輕如燕的地步,靈活敏捷卻也不輸雜技演員。他落到夏蘿可的背後,跟跳舞似的拉住她的手,並不擅長格鬥技的夏蘿可身不由己地被帶著做了幾個舞蹈動作,包括一次誇張的獨腳旋轉。 “玫瑰不在你身上喔。”表面看唐不甩在耍夏蘿可,實際是借舞蹈完成一系列快而不失分寸的間接接觸,完了手一揚把她如陀螺推開,轉而衝向曲子,“會在你身上嗎?” “別碰她!”夏一跳擋在曲子面前,對唐不甩使出一記凌空掃腿,唐不甩低頭躲過,邊後退邊叫:“哎呀呀來了個插隊的,想打架我就奉陪咯!” 夏一跳對唐不甩的能力有所忌憚,見他的手掌有張開趨勢,馬上躍至十米開外,高聲叫著:“石玫瑰在我身上,追得上就來拿吧!” “哇嗷,這麽會跳就是你的能力?”唐不甩立刻上車。 夏一跳向曲子與三姐做了個手勢,頭也不回地向前奔去。唐不甩將車子發動到最大馬力,震天價響地追了上去。 3、“該死的跳蚤!” 夏一跳沙地飛射,一彈就是十米遠,落地足尖輕點,再躍,距離有增無減,縱然唐不甩將油門踩到了極限,也始終落後一大截。 “我們得跟上去!”夏蘿可對曲子說,駱駝立刻邁開四蹄疾奔。 蒼茫的大漠上,三方展開追逐。眼看著一座山谷的輪廓越發清晰。沙粒開始發生由細轉粗、由軟轉硬的質變,地勢漸漸走高,成塊的岩石漸次崛起,仿佛沙漠正以倒帶的形式還原成完整的山脈——那就是神隱之地嗎? 只要深入山谷,唐不甩便無法再開車,而夏一跳“如履平地”的優勢可以得到進一步發揮,活用地利,未必不能將這小偷擊敗! 遙遙領先的夏一跳忽然一怔,他看到,一座小山後有兩個熟悉的人影! 夏娃與駱澤! “二姐!”夏一跳激動得眼眶都紅了。 出塵脫俗的夏娃已是形容憔悴,不難想象她吃了多少苦頭,僅剩的石玫瑰被她虔誠地握在手中。富二代駱澤這時也完全是個乞丐了,頭髮枯黃得像假的,身上的衣服分崩離析——夏一跳注意到駱澤的外套在夏娃手邊,這讓他的心情有些微妙。 “二姐,唐不甩來了!”夏一跳飛快地說。 夏娃忙將石玫瑰遞給弟弟:“快。” 最後一朵石玫瑰,已經讓人想不起當初成束怒放的模樣,雖然山谷中不斷傳來鳴沙的悲泣,但有藥也未必能治好快死的人,誰都看出這朵石玫瑰已經凋零在即! “山谷裡滿是毒蠍,我們無法深入,你應該不要緊。”夏娃指著不遠處那近乎垂直的仞壁說,“翻過這座山,應該就是終點。” “知道了。”夏一跳說。 “無論如何……”夏娃握住弟弟的手,“一定要送到。” 夏一跳還是第一次看到二姐如此嚴肅,他鄭重地點了點頭。 車聲近了,夏娃說:“我攔住他,你先走。” 勢如破竹的“沙漠探索者”忽然一個急刹,沒綁安全帶的唐不甩整個撞破擋風玻璃飛了出來,總算他反應迅速,護住頭在地上滾了幾滾,呻吟著爬起。 “美女姐姐,是你乾的嗎……”唐不甩眼冒金星地說,“最……最毒婦人心……” “你別過來!”駱澤試圖保護夏娃。 “這筆帳我先記著……”唐不甩哀怨地看了他們一眼,追著夏一跳的背影跑進山谷,沒幾分鍾,就被遍地的黑色斑點擋住了。 那是蠍子。一隻隻顏色灰黑,鉗大尾尖,讓人一看就頭皮發麻,尤其數量是那麽多,地面仿佛鋪上了一張劇毒的毯子! 唐不甩不敢再走了,縱躍自如的夏一跳已在百米之外,唐不甩猶豫了一下,衝他張開右掌。 半空中的夏一跳動作忽然僵住了,一陣強大的吸力令他不進反退,谷內猶如起了強烈的落山風,草木破土,飛沙走石! 吞噬天地!一切正被唐不甩手心的黑洞吸去! 不是親身領教,夏一跳不會想到這個能力是如此可怕,唐不甩的手心直如一頭巨獸張開了血盆大口,要將一切蠶食殆盡! 然而吸力很快消失了,在夏一跳與唐不甩的距離縮小到十米以內時,唐不甩一捏拳頭關閉了黑洞,另一手一揚,袖子中射出一道連著飛鏢的繩索,纏繞住了夏一跳的身體。夏一跳一看地面,大量毒蠍正磨鉗霍霍,他忙踢踏空氣讓自己躥得更高,連帶著唐不甩也一並飛起,逃出了毒蠍的圍剿。 “帥啊!”唐不甩興奮地叫道。 “滾開!”夏一跳試圖掙斷鋼索,奈何綁得極牢,他心生一計,故意降向地面,將唐不甩往一塊大石上掄去,不料唐不甩以驚險的動作在那石頭上一踩一蹬,同樣跳得老高! 夏一跳的能力竟令與他一線相連的唐不甩也變得身輕如燕,二人翻山越嶺,形影相吊,路越陡,唐不甩越能領略“如履平地”的快感,一張嘴樂得就沒合攏。 山頂近在眼前了,夏一跳的呼吸急促起來,快到了!馬上就能把石玫瑰送到收件人手中了!這趟旅行終於可以結束了! 問題是後面這個跟牛皮糖一樣粘人的家夥……夏一跳斜眼看了看唐不甩,再看了看身上亂七八糟的纏索,計上心來,他猛然跳得比之前每次都高,在滯空的同時如體操選手般靈巧翻旋! 繩索解開了!唐不甩隻覺身子驟然一沉,輕盈感蕩然無存,“啊啊啊啊”掉下山去,而夏一跳趁勢再躍,成功登上了峭壁之巔! 總算唐不甩不是浪得虛名,屁滾尿流了沒一會兒,他又用繩索套住了一塊大石,大大地喘了幾口氣後,一邊朝上猛爬一邊咒罵。 “該死的跳蚤!我要連你的衣服都偷光,讓你光著屁股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