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真不是叛軍吃錯了藥。 主要是因為叛軍的糧草不足,對峙下去對他們不利。 周圍各縣的糧食本就不多,倉庫裡儲存的糧食,早就被傅燮集中到了冀縣,就算他們對著周圍的平民百姓下手,也搶不了多少糧食,而漢陽郡有很多羌人、氐人,搶錯了對象就有可能造成內亂。 當初在右扶風的時候,之所以優哉遊哉的跟朝廷大軍對峙,是因為他們可以在右扶風四處劫掠,右扶風是關中三輔之一,富庶之地,對峙的時間越長,他們劫掠的物資就越多。 既然朝廷大軍不在乎他們吃的喝點,他們又何樂而不為呢? 然而此時,叛軍不但向他們發起了猛烈的進攻,還企圖迂回到他們的後方,截斷他們的退路,而截斷退路的同時,也就截斷了他們的糧道,只有等死的份。 皇甫嵩和董卓,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將,怎麽可能任由叛軍迂回到他們的後方?因此,即便是他們不想出擊,也得主動出擊,跟叛軍拚命了。 兩軍的戰況十分的激烈,但總體而言,朝廷大軍處於不利的狀態。 原因無他,叛軍的騎兵眾多,戰鬥力也非常強悍,皇甫嵩和董卓,只能被動的不斷調遣步兵,協助己方騎兵抵禦叛軍騎兵的進攻。 可是,步兵來回調動,體力和精力消耗很大,持續下去,就會讓大軍越來越疲憊。 於是,皇甫嵩和董卓不斷的派出騎兵,向冀縣方向發出消息,讓他們派兵襲擊叛軍的後方,為他們減輕壓力。 在冀縣縣城,漢陽郡郡守傅燮,在李泰府邸的客廳裡,焦急的等待著。 終於,一個下人模樣的人走了過來,衝他一作揖,吞吞吐吐的說:“要不.傅大人先回去吧,我們大人他昨晚操勞過甚,還沒起呢!” “什麽?你說什麽?都日上三竿了,在這個軍情萬分火急的時刻,他姓李的居然還沒有起床?去,你再進通稟,他要是再不起床,我就闖進去把他從被窩裡拖出來!”傅燮勃然大怒,氣呼呼的指著李泰府邸的後院。 下人隻好再進後院通報。 過了好一會兒,只見李泰打著哈欠,身上居然裹了一條被子,慢騰騰的走進了客廳。 傅燮見他這幅模樣,氣不打一處來,可軍情緊急,隻好強壓住怒氣,語氣盡量和緩的說:“李郡守,你知不知道,朝廷大軍正在跟叛軍鏖戰,目前戰況不利,要我們向叛軍的後背發起進攻,緩解朝廷大軍的壓力。” “知道啊,昨晚已經看到了他們送來的消息,皇甫嵩和董卓的都有!”李泰依舊打著哈欠,漫不經心的說。 傅燮有些忍不住了,用力拍著客廳的茶桌,憤怒的說:“那你還不趕緊出兵,為朝廷大軍解困!” 李泰一臉無辜的眨巴著眼睛,語氣懵懂的反問:“傅大人的意思是說,讓我把冀縣的一群新兵拉出去,讓叛軍在渭河北岸半渡而擊?” 傅燮一時語塞,聽李泰說的似乎很有道理,如果出現那種局面的話,涼州可就真的萬劫不複了。 可是,總不能在一旁眼睜睜的看著,朝廷大軍被叛軍擊潰吧! “那不能什麽也不做,在一旁眼睜睜的看著吧!”傅燮痛心疾首,卻又拿不出什麽好辦法來。 接著,他又語重心長的說:“李郡守,李大人,叛軍一旦擊潰了朝廷大軍,就會反過頭來對付我們的,到時候,冀縣孤立無援,可就危險了啊!” 看李泰依然還在眨巴著眼睛,一副搞不清狀況的樣子,傅燮試探著建議道:“實在不行的話,李大人再把那些遣散的民夫和青壯召集起來?畢竟,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 看到傅燮那急吼吼的模樣,李泰開心的笑了起來,用力裹了裹身上的錦被,微笑著說:“還沒到那個份上,現在就去召集民壯,只能白白的消耗冀縣的糧食儲備。” “李郡守,李大人,總要做些事情的,平叛大軍一旦潰敗,肯定會給我們扣一個救援不力的帽子!”傅燮終於忍不住了,拍著茶桌,衝李泰大吼了起來。 見傅燮終於急眼了,李泰從錦被裡伸出了一隻手,輕拍著自己的腦袋,一臉歉意的說:“怪我,怪我,不好意思,昨晚上公務繁忙,忘了知會傅大人了。” 傅燮瞪大了眼睛,疑惑的望向李泰。 李泰則拚命忍住臉上的笑意,輕咳了一聲說:“昨天傍晚的時候,收到了斥候傳來的消息,一股叛軍押著上萬石糧食,已經過了武山,正在向渭河沿岸前進” 傅燮連忙插嘴道:“那李大人趕緊派兵攔截啊,消息傳到朝廷大軍那裡,必然能振奮軍心!” 李泰又把伸出的手縮回了錦被,笑呵呵的說:“現在派兵去攔截,那還來得及啊,昨天晚上的時候,我就已經讓龐德率領3000精銳騎兵,在斥候的引導下,連夜趕往渭河沿岸,估計下半夜的時候,就可以襲擊這股叛軍了。” 傅燮大喜,拍案而起,興奮的說:“下半夜是人最困乏的時候,叛軍防備必然松懈,到時候,燒了他們的糧草,就是一場大勝!” 李泰卻不以為然的說:“傅大人,以涼州目前的狀況,富日子也得當窮日子過,得精打細算才行,不到萬不得已,可不能去燒糧食。” “可是,萬一叛軍派出援兵的話?” “我已經讓他們攜帶了油料,叛軍增援的少,直接擊潰他們,增援的多,再把糧草燒了不遲,再說了,還有那麽多的馱馬和車輛呢,放棄了多可惜啊!” “還是小心一些的好,不要弄巧成拙!” “傅大人放心,現在叛軍跟朝廷大軍激戰正酣,絕對派不出那麽多騎兵來,更重要的是,此戰之後,叛軍有了防備,就沒那麽容易得手了,必須要把這一戰的收益,擴展到最大!” 見李泰一副財迷的模樣,傅燮苦笑著說:“知道李大人經營有道,可不必如此錙銖必較吧!” 李泰也一臉苦笑的模樣,語重心長的說:“傅大人,認清楚當今的形勢吧!恐怕此戰之後,朝廷未必還會派出大軍來涼州平叛了!往後啊,就得靠我們自己了!” “不會吧,冀縣可是未失陷於叛軍啊!朝廷不應該放棄涼州的呀!”傅燮一臉質疑的問。 李泰又使勁裹了裹錦被,一臉呆滯狀,似乎是在自言自語的說:“傅大人的刺史任命之所以沒有下來,是因為朝廷在觀望。 假如此戰平叛大軍取勝,朝廷就不會徹底放棄涼州,而且很有可能不會讓傅大人做這個刺史,而是另派一人來當這個涼州刺史。 假如此戰平叛大軍被打敗的話,朝廷雖然口頭上不說,但會在事實上徹底放棄涼州,然後把涼州像一塊雞骨頭那樣,丟給你我,到那時候,傅大人的刺史任命也就下來了。” 接著,李泰扭過頭去,凝視著傅燮道:“傅大人,我就想問問,你是希望朝廷大軍勝利呢,還是失敗?” 聽到李泰的話,傅燮呆愣了半天,默然無語,過了好一會兒,才一言不發的離開了李泰的府邸,步伐似乎都有些踉蹌。 這也難怪,傅燮一向對朝廷忠心耿耿,任勞任怨,朝廷卻對他棄之如敝履,把他扔到偏遠且有戰亂的涼州。 現如今,他苦心孤詣的想為朝廷保住涼州,可朝廷不打算酬謝他的忠心和功勞也就罷了,卻打算把他和涼州,一起丟給叛軍,自生自滅。 難道,這就是大漢忠臣的下場? 李泰望著傅燮略微蹣跚的背影,微笑著搖了搖頭,然後急吼吼的撲向了自己的後院,處理那永遠也處理不完的公務去了。 冀縣派兵襲擊了叛軍的糧草輜重,這個好消息傳到了朝廷大軍之中,固然使得人心振奮,可對叛軍卻似乎起了反作用,進攻更加的犀利了。 終於,朝廷大軍抵擋不住叛軍的攻勢,潰退了下來,叛軍乘勝追擊,一直追到了隴關,憑借著隴關的地形,朝廷大軍才穩住了陣腳。 叛軍也因為傷亡太大,糧草不足,不得不撤退了回去。 然而,當叛軍返回到冀縣的時候,冀縣縣城卻並沒有因為朝廷大軍被擊潰,顯得人心惶惶。 被勸降的李郡守,反而一臉得意的衝他們嚷嚷:“哥們,別費這個勁了,還是趕緊回你們的金城郡老巢休整一下,等秋後有糧食了再說吧,就你們這副喪家之犬的鬼樣子,打敗你們我都覺得自己丟人!” 氣的勸降的那個疤臉羌人頭目,拔出刀來,就要衝上城牆跟李泰拚命,好在被同夥死死拉住,李泰也因為不想真的激怒這些羌人,讓弓箭手去射殺了他。 不過,李泰的嘴巴卻沒饒了他,笑嘻嘻的說:“回家以後,記得要好好讀書,好好學學兵法,想不戰而屈人之兵,你們還差得遠呢,先搞清楚什麽叫東施效顰再說吧!沒文化,是很可怕的!” 旁邊幾個羌人似乎真的搞不懂什麽叫東施效顰,連忙去問身邊的馬騰,而馬騰卻氣的肚子鼓鼓的,一言不發,返回了叛軍大營。 看起來,這個不戰而屈人之兵的作戰方案,似乎就是馬騰這個羌人中的聰明人出的。 盡管叛軍被李泰狠狠的羞辱了一番,可他們畢竟沒有喪失理智,沒有一怒之下就去進攻冀縣縣城。 要是圍困冀縣的話,糧食必然不足,可要讓他們分兵劫掠附近的這些縣城的話,又有些猶豫,畢竟,他們已經多次吃了李泰的大虧。 更何況,李泰在朱圉山那邊似乎也布置了兵馬,一副要布個口袋陣,就等他們往裡鑽的模樣。 猶豫了幾天之後,叛軍最終還是決定,除了留一部分駐守狄道縣外,其余大部返回金城郡休整,等秋後備足了糧食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