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治愈（1）
  深冬的清晨，窗戶上凝著一層厚厚的水汽，整個城市像是浸泡在白茫茫的濃霧之中。
  胡敔蝶揉了揉眼睛，目光直勾勾看著天花板，不可避免地想起這兩天發生的事情，模模糊糊地，像一個真實的夢境一樣。
  她拉長身子伸了一個懶腰，起身赤腳走到浴室，望了一眼鏡子裡的自己，眼睛下掛著的大黑眼圈，差一點把她嚇到尖叫出聲。
  半個小時之後，胡敔蝶站在NeverLand附近的公車站牌下，街道上的清潔車自帶BGM地從她面前開過去，後面跟著來了一輛去往北苑的公交車。
  胡敔蝶哈出口白氣，雙手插著口袋縮了縮肩，朝即將停下的公車跑去，從前門擠上了車。車廂裡的窗戶關得緊緊的，混雜在二氧化碳中的早餐味，讓她不禁皺緊了眉頭。
  耳邊是廣播裡傳來的新聞聯播，闖入她的視線內的幾個穿著不同款式校服的學生，讓她想起今天原來還是要去上學的日子。
  透過車窗看到自己仍是一身黑色，才想起來自從離開沈家之後，她身上的衣服幾乎沒有換洗過，連同那條黑色的圍巾也變髒了不少。
  一直想著那些瑣碎的事情，車子已經開到了北苑的別墅區。
  與東城那邊的郊外的鄉間小路不同，北苑郊區的每一條馬路都顯得開闊無比，路上經過的隨機一輛車都可以抵上東城一層樓。
  胡敔蝶一直覺得公交車路線會延伸這裡，一定不是為了方便這的主人出入，或許是想為她這樣的特殊客人提供方便。
  這樣想著，公車停在了熟悉的路口。胡敔蝶按鈴下車之後，直接走向街道盡頭那個大鐵門。
  還沒有想好怎麽進去，門鎖發出哢噠的一下聲響，鐵門自動往兩邊拉開了。
  感覺到不對勁，胡敔蝶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沒想到在兩秒鍾之後，有聲音直接從保安室傳來。
  “胡小姐，老爺請你進去！”
  胡敔蝶一頭霧水看著他，還在想要不要繞去後門翻牆進去，這樣一來就囧了，無論什麽情況，她也逃不掉了。
  剛走到沈宅的門口，李嫂很高興地走出來，率先開口與她打招呼，“敔蝶小姐，你可終於回來了，趕快進來呀！”
  胡敔蝶愣愣地微笑，點點頭：“李嫂，您一直在等我嗎？”
  “哎喲~老爺一直擔心你去哪裡了，讓我等你回來呢！”李嫂邊拿鞋邊說。
  “沈……爺爺？”胡敔蝶及時刹住直呼名字，有些別扭地改了口。
  “對啊。”李嫂領她進門，繼續說，“不過他老人家受了傷，正在臥室裡靜養呢，暫時還不能出來見你，要不我去跟他說你已經來了？”
  胡敔蝶趕緊擺擺手，“不用了……讓他老人家多休息吧。”
  她不奇怪老爺子會受傷，畢竟昨晚那種場面，他不受傷才奇怪。不過，他關心自己什麽回沈家是怎麽回事？難道之前的約定還算數嗎？
  胡敔蝶思考了片刻，才又想起了重點，“李嫂，沈奕……他現在在哪裡？”
  “少爺啊，他一直在治療室呢，昨晚回來之後直接被送進去了。”
  果然猜沒錯，他們就那麽迫不及待讓沈奕完成試藥，全然不顧他身上還有那麽重的傷嗎？
  李嫂對於少爺待在治療室已經習以為常，於是安慰道，“沒事的，少爺隔三差五都要進去待幾天，等他身體恢復就會出來了，你不用擔心。”
  聽了這話，胡敔蝶覺得有些不對勁，怎麽感覺像是在說犯人，經常去蹲監獄一樣呢？
  胡敔蝶皺了眉，又連忙說，“李嫂您先去忙吧，我要去看看他。”
  說完，她踉蹌地轉身，朝著熟悉的方向跑去實驗室。
  差不多到門口的時候，她顯然還是有點猶豫，因此腳步也微微放慢下來，一直愣在緊閉的門前。
  門悄無聲息滑開，許傑銘突然出現，瞥了她一眼，“既然到門口了，為什麽不敢進來？”
  胡敔蝶內心一片混亂，因為她突然想起一開始的時候，他們都說過這次的治療成功的幾率，只有那可憐的百分之十。
  “許醫生……”胡敔蝶垂下頭，支支吾吾地說，“沈奕的治療……還順利嗎？”
  許傑銘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轉身盯著屏幕上的數據，“該做的我已經盡力了，至於能不能順利醒過來，就看他自己了。”
  “一定要醒過來啊……”胡敔蝶喃喃自語。
  停頓了一下，許傑銘問她，“你知道嗎？昨晚老爺受傷了。”
  “來之前李嫂剛剛跟我說過。”胡敔蝶點了點頭，“他的傷勢很嚴重嗎？”
  “輕微的擦傷罷了，但畢竟年紀大了，傷口有點難愈合。”許傑銘扭頭看向她，微笑起來，“沈奕就不一樣了，他雖然挨了一槍，但是很快會愈合的。”
  胡敔蝶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什麽？！他挨了一槍？怎麽會這樣？傷在哪兒了？”
  許傑銘抬手扶了下眼鏡框，“不用緊張，子彈只是擦傷了手臂，並不是從中間貫穿過去。”
  他頓了一頓，看著她緊張地檢查沈奕的傷口，表情有些無奈，“那不是重點，你要知道他是為了老爺才挨的那一槍！”
  說到這裡，許傑銘眼鏡上的鏡片反著光，“這樣恰巧證明，他並不是為了你一個人活著嘛，他很可能在那個時候為了救老爺，一命嗚呼了呢。”
  胡敔蝶驚訝地回頭看向他，“你這是什麽意思？老爺子說到底也是他唯一的爺爺，出於本能會去救他有什麽問題？！”
  “所以！那個時候他置你於何地呢？萬一子彈穿過的是他的腦袋，他就會死啊！”許傑銘冷聲吼她，“那樣的話，你要怎麽辦呢？你要跟他一起去死嗎？”
  胡敔蝶低著頭沒說話，思考著他話語中的隱晦。
  許傑銘聲音低下去，繼續說，“他不是為了你才活著的，你沒必要活得那麽痛苦，把全部的時間和心思都花在他身上，值得嗎？”
  出於什麽用意呢？挑撥離間也好，單純的提醒也好，他只是希望這個小女孩，可以更認清楚事實，好好地為了自己活著。
  無論是朋友，還是父母、親人，總有一天會離我們而去。但人生是屬於自己的人生，我們還是要活下去。
  這是許傑銘想教給胡敔蝶的人生觀，想把她從青春那些虛妄的執念裡，稍微拉出來一點。
  此時，胡敔蝶卻抬眸看著他，自嘲地彎起嘴角，“他從來沒有說過是為了我才活著，說過這句話的人，是‘沈奕’。”
  誰都沒有注意到，他們身後的沈奕，睜開了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