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你还在吗

大学期间叶惜佳对易续一见钟情,展开猛烈追逐,成为易续的女朋友。     张衣因为张恒礼在成长中给与的帮助、包容和巨大的无私也暗生情愫。     大学毕业后,叶惜佳在父母的安排、易续的支持下独自留学德国。两年后满怀憧憬地回到长沙,易续和张恒礼却先后遭遇重创……     在苦难面前,人与人的自私与无私、城府与单纯、冷漠与温暖都像被甩在白纸上的黑色、红色一样凸显无疑,由于亲情、友情、爱情与残忍的现实相碰撞而产生的慌张、扶持、奉献和选择也以前所未有的力量撞击著四个人的心灵。     叶惜佳和张衣,这两个从娘胎就认识的女孩,当心爱的人陷入绝境时,对“爱”、“家”和“归宿”也做著不同的理解和选择。

张恒礼是我的杠杆
  2012年10月  我按照約定時間,趕場似地見律師。有不聽我詢問相關法律知識隻一味催促當天付全款的;有約好了時間忘了約定讓我一等三小時最後也沒見到的;有拿不出律師執照的;有看我年輕不懂法還著急就坐地起價的;有派助理在外應付我,自己跟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關在辦公室裡打情罵俏的;有拿到執照沒幾年經驗尚淺我不敢把易續交給他的;有信誓旦旦說好辦好辦一聽說已經有其他律師先行介入了就轉念認為我鬧著玩、告訴我女朋友不是家屬沒有資格請律師的,我還沒說我有可能只是個前女友呢!
  那天回家張恆禮在街上遇見我,跟在我後面回家,說我撞了兩個老人一句對不起都沒說,說資本主義國家迫害了我,尊老愛幼的基本做人道理都不懂了!我有跟人擦肩而過的印象,真不知道自己撞上了人,撞的還是老人。我就想,就算易續在感情上、案件上犯下了某些錯誤,他會不會跟我一樣,不是有意的、不是有心的、甚至不自知呢?按往常的習慣,即使在語氣裡就能聽出張恆禮玩笑似地誇張,我也一定會反駁和解釋,不會讓自己受一點冤枉。可是這一次我打算沉默,我就想感受感受,在張恆禮面前做了次啞巴、吃了點黃蓮,嘗到了一點苦。易續在被認定為負心人、殺人犯的時候,是不是等於吃了千倍的黃蓮,嘗到了萬倍的苦?
  第二天晚上我找到一位馬律師,我覺得應該就是他了。
  馬律師四十歲左右,跟其他兩位律師合開了這個律師樓。律師樓在一個比較普通的寫字樓裡,大概200平米的面積,除了前台接待,其余的面積都隔成了辦公室和會議室。跟普通的辦公設計不同,這裡沒有為了美感設計出的落地玻璃窗,在接待處一眼望去,全是扎實的牆和厚厚的門,視線很局促。馬律師說,這是為了保護客戶隱私。
  那是晚上八點半,我帶著咕咕亂叫的肚子進了他的辦公室,他趕忙從茶水間拿了兩塊蛋糕和一瓶橙汁給我。
  他聽完我的介紹,答應盡快去看守所見易續和聯系那位律師。在之前見其他律師的過程中,我了解到了一點,網上的收費標準只是指導價格,只有剛拿到執照的律師才會聽所謂的指導。想找一個稍有資質的律師,刑事案件的三個階段,單第一階段的費用就不會少於兩萬塊。馬律師也給了我兩種收費方式,一種是計時收費,收費標準為800元/小時。不足一小時的按一小時計算;辦理相關法律事項花費在旅途上的時間,折半計算。另一種是按階段分,偵查階段,每件收費兩萬,審查起訴階段,每件收費三萬,一審階段,每件收費五萬元。我選擇了第二種方式,先付了偵查階段的兩萬元。
  找到合意的律師,心裡的石頭放下了。黑暗終於被我扯開了一條縫隙,微弱的光線逃進來,若隱若現的形成了一個叫“希望”的小玩意!
  可是心坎上又多了一塊磚頭。我手上只剩兩千不到了,只能應付生活。律師費上哪兒找?
  我決定一步一步來,先湊足第二階段的三萬,易續應該不用走到第三階段案件就能水落石出了。連第二階段的三萬,也只是保險起見。
  我知道我媽的兩條金項鏈一個金手鐲在她衣櫃最下面的小抽屜的最裡面,十年前偷零花錢用的時候發現的。餐廳酒櫃裡有爸爸珍藏的一對53度的GZ茅台珍品。我媽說了,她現在不喜歡金子,喜歡花環,我爸喜歡果汁,不再喜歡酒。
  這樣做似乎有理有據,但賣掉它們時還是忍不住那忐忑不安又決一死戰的心情。一共得了17050塊。等易續出來,我找份工作,玩命地掙錢,再還給我爸媽,還雙倍!他們也不知道哪輩子缺了德,這輩子有我這號女兒。
  變賣了東西回家,門一開我就喊:“胖子,人呢?”
  張恆禮在陽台上指著自己:“我……我嗎?”他轉向客廳裡的張衣,委屈地說:“她罵我胖子!”
  張衣瞪我一眼:“他不胖,只是佔地面積大!”
  張恆禮咬牙切齒地收衣服。
  “張恆禮!”我開始呼喚他。
  “幹嘛?”
  “張恆禮!”
  “說啊!”
  “張恆禮!”
  “你再這麽怪裡怪氣地叫我,我從這跳下去了啊!”他把右腿抬起貼在陽台矮牆上。
  “你聽不懂這三次呼喚中層層遞進的情感嗎?”
  他把腿放下來,一甩頭:“狗屁!”
  “嚶我鳴矣,求我友聲。”
  “說中文!”
  “借我錢,一萬三。”我切入主題。
  “借錢幹嘛?”張恆禮問。
  “請律師救易續!”我說。
  “易續有個女朋友!”張衣吼著說。
  張恆禮從陽台上跑進來提醒張衣:“屍骨未寒屍骨未寒。”
  “沒錢!”張衣斬釘截鐵地說,回頭還囑咐張恆禮:“你也沒錢!”
  張恆禮跟狗腿似的,直點頭。
  張衣皺起眉頭,跟趕蒼蠅似地揮揮手,進了廚房。又是這樣,每次跟她談起易續,她都把能瞬間把我當成傳染病毒的蒼蠅。
  張恆禮兩根眉毛也集合到一起,快打結了。我隻好苦笑。
  好,算你們狠!
  晚飯時,張恆禮給我夾了幾片肉,問:“好吃嗎?”
  “你要是借我錢就好吃!”我說。
  張衣把我碗裡的肉全夾走:“那你別吃了。”
  這是一個鬥智鬥勇的戰鬥。凌晨三點,我起床飄到張恆禮床邊,在黑暗中伸出雙手,抓住他的臉蛋,他哇哇大叫時我鎮定地說:“一萬三。”
  張衣聞聲而來,在我背上給了一巴掌,說:“你有病吧!”
  我面無表情地飄走,留下一句話:“我要一萬三。”
  背後是張恆禮的聲音:“嚇,嚇死我了,差點尿床了!”
  我終於冷靜下來,想了想,不能跟張恆禮借錢,他沒什麽錢,我跟他借一萬三,他的生活就要出問題了。
  張衣有錢,她工資六千,生活費一千,每個月剩五千。工作兩年,十萬肯定存下來了。她還有個貨船的項目,這幾年有接近二十萬的收益,加起來至少有三十萬的存款。
  張衣的錢是借不到的,她是隻鐵母雞,比鐵公雞還鐵。張恆禮的前任女朋友高潤曾說:“跟張衣借錢,很難很難,好比讓豬飛翔!”
  高潤不知道,張衣的錢有個人能借到。
  第二天我回歸正常,隻字不提錢的事兒,我做了詳細的計劃,每一個細節清楚地在腦子裡影印著。我心一片磁針石,不指南方不肯休,為了易續,勢必要一次性欺壓兩位好友。
  我聯系了五個翻譯公司,跟他們簽了兼職合同,英語每千字100塊,德語每千字150塊。
  凌晨兩點的時候我媽突然一個電話過來,問我,你怎麽還沒睡?我說我要是睡了還能接你的電話嗎?你打電話給我是為了吵醒我?她對我一頓臭罵,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這個死孩子,你不給我好好珍惜,我回去捏死你!我定了個鬧鍾,從今後每晚23::59,鬧鍾一響,準時關機。
  我沒睡是因為獲得了兩個需要翻譯的文件,忙了一個通宵,掙了250塊。我翻譯的速度空前緩慢,深怕出現丁點錯誤,以後就接不到活兒了。
  第三天早上我跟張衣一塊兒出門,給張恆禮買早餐。這兩天張恆禮騙張衣說公司在科技館做新產品發布,不跟她同路,暫時逃脫了一起早出門的命運。他為了不早起,無所不用其極。
  我回來的時候張恆禮已經起床了。
  “哎呀,真累,真不想起床,要是不用上班就好了!”他伸著懶腰說。
  我點點頭:“要是不用醒來就好了。”
  “張衣呢?”
  “上班去了。”
  “我真的好不明白啊!她圖什麽啊?她為什麽要折磨自己起這麽早啊?她那個班還有上的必要嗎?”
  我把早餐扔給他:“她享受唄!”
  他咬了口油條,說:“我上班就是插科打諢渾水摸魚,早上最後一分鍾起床,踩著點上班,九點開始發呆,十點計劃中午吃什麽,十二點享受午餐,一點半前看看娛樂新聞,兩點思考晚上該吃點什麽,凌晨一點還不舍得睡,第二天繼續起不了床。人跟人真不同啊!易續靠能力工作,張衣靠努力工作,我靠偷懶工作,你靠……哦,你沒工作。”
  我無力反駁,低頭垂目地說:“張衣在家呆不住!”
  “你說她怎麽那麽喜歡出去?”
  “你說易續怎麽那麽不喜歡出來?”
  “你看你看,你什麽事兒都能讓易續身上扯。你就這麽不厭其煩!”
  “是你先提的易續!”
  “扯點別的!”
  “行!”
  “扯啊!”
  我心裡暗喜,終於能順利走入正題,我說:“我剛才去買早餐,把銀行卡給丟了,得五個工作日才能辦好新卡呢,這五天我怎麽活啊?”
  他喝著牛奶,毫不猶豫地、完全遵循我設計地說:“我借你。”
  “你這麽好?”我口是心非地問。
  “怎麽辦呢?”他搖著頭指著我的臉說:“哎,惜佳啊,以前只是臉難看,臉色倒是黑潤有光澤,現在臉色比臉還慘!我不能讓你更慘了,當然要借你錢。”
  我偷看他翻錢包的身影,然後他驚訝地叫起來:“哎呦,我錢包裡怎麽只有兩毛錢了?”
  “是不是人啊?兩毛錢你也好意思借?”我生氣地說。
  他抓著腦袋,像小孩頭上長了虱子:“可能……可能我忘了取錢了?我……我前天不是……我記得昨天還去超市了啊!怎麽……”
  “不想借就明說好嗎?”我假裝生氣地說。
  “胡說什麽八道呢?我倆是不借錢的關系嗎?當張衣不在的時候。”
  “窮也明說!有多大碗吃多少飯,別說大話!”
  “你這幾天的生活費我還是有的!我又不像你一樣無業!要不待會兒你跟我一起下去吧,我取錢給你。”
  “我得借一千。”我說:“下午兩點有個複試呢,挺好的公司,人家說了,得穿職業裝,我沒有啊,上午就得去買,職業裝多貴啊!”
  “職業裝?太好了,你終於不用穿你那條抹布裙了!”他指著陽台上正在微風中搖擺的裙子說:“一聽就是個好公司,你一定得進去。別說一千,兩千我也借!”
  “張恆禮。”
  “啊?”
  “我問你。”
  “又押韻又押韻!”他邊抓自己的手背邊說。
  “你能下次給張衣買100的手套給我80的嗎?”
  “我能給她買100的,不給你買嗎?”他從手背抓到手臂上。
  “那不行!”
  “服了服了!”
  我指著他已經發紅的手說:“你手怎麽紅了!”
  “不知道啊!”他說,”哎呀好癢啊!”
  “快,快去水下衝一衝。”我把他往廚房推。
  “腫了!”他在廚房叫嚷著。
  “哎呀張恆禮,你這個太嚇人了!又紅又腫,不是中毒了吧?”
  他雙眼圓睜:“你給我早餐下毒了?”
  “得有錢買才能下啊!”
  “也是!哎呀,我不知道啊!這不行,像是過敏了。”
  “你趕緊去你們公司吧,你不是說你上次什麽什麽過敏你們公司樓下的小診所醫生給你調了兩塊錢的藥,塗了一下就沒事兒了嗎?我這兒有一百塊,你趕緊打車去,剩下的吃午飯。晚飯回來吃,我給你做好吃的,面試完回來就給你做!”
  我在心裡壞笑,處之泰然。
  “那,那我先走了!哎我手機呢?”
  “還找什麽手機,待會兒手就越來越嚴重了,身體重要還是手機重要?一天不用手機不會死,我會幫你找的,你放心吧,你昨天睡覺前還在玩遊戲呢,沒長腿,一定在家跑不了!”
  “行!你找到了給我公司打個電話,你知道我電話吧?”
  “當然知道,我越洋給你破公司打過電話啊!”
  “行,我先奔了!”
  他突然又跑回來:“你什麽時候出門?”
  “九點吧!”
  他衝著陽台做呼喊狀:“老人們,小心啦,葉惜佳要出沒啦!”
  我一腳把他踢出門。
  我拿著張恆禮的銀行卡,踏踏實實地吃完早餐,再給他打電話。
  “張恆禮你沒事兒吧?”
  “沒事了。這醫生特別行!”
  “沒事兒就好,哎呦,擔心死我了,你好可憐啊,還癢嗎?疼嗎?還腫嗎?”我溫柔得自己都要作嘔了。
  “不癢不疼也不腫了。就有點兒紅,醫生說應該是像上次一樣碰到桃子過敏了,可能是我昨天去超市,前面的人在收銀台上放了桃子,我的錢包就沾上了。”
  “原來是這樣,你以後可得小心。人生啊,就像床底下劈柴,難免磕磕碰碰,看開點啊!”
  “說得我好像想不開一樣,我讓醫生給我配了藥,公司、你家、我家都備上。”
  “我待會兒去買瓶醫用酒精,給你的錢包好好消毒!你回來以後放心使用!”
  “你今天怎麽會這麽好呢?”
  “因為要找你借錢啊!”
  “禽獸。”
  “你銀行卡密碼多少?我借不多,也許一千不到,就買套面試的衣服,這工作要是拿下了,請你吃螃蟹!”
  “這個可以!174984”
  “這密碼什麽意思啊?”
  “沒什麽特別意思。就是……你也知道啦,我以前那些女朋友都喜歡跟我說‘你去死’,我說‘就不死’!174984就是‘你去死!就不死!’”
  “我早就說了,那些女的一個一個都沒眼力價,你絕對活得過王八!”
  掛了電話,我心情愉悅地從廚房櫥櫃裡拿出昨天買好的桃子,這兩個桃子被我用張恆禮的錢包擦得喲,都沒毛了!還有天沒亮時從張恆禮錢包裡拿出的185塊錢,和他的手機。
  我低估了張恆禮,他卡裡居然有兩萬一千多。我取走了每日限額兩萬塊。張恆禮手機嘩嘩嘩嘩收到十條信息,他的手機解鎖密碼是個Z,我把那手機、銀行卡和那十條信息拍了照,圖片加文字一起發微信給張衣:我幫易續請了個律師,需要兩萬塊,我沒錢,就偷了張恆禮銀行卡裡的錢,整整兩萬塊呢!他暫時還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了,那個小心臟、那個世界觀,如果不破碎不坍塌,我不姓葉你也姓不了張!我反正得易續出來才有錢還,所以,你看著辦吧!
  發完後我就關機,我的手機和張恆禮的都關。下午五點,我打開張恆禮的手機,來了一條新的短信:您尾號8147卡17日11:34收入20,000.00元,余額21,429.70元。
  再開自己的手機,二十幾條罵我混帳王八蛋的。最後一條提醒我刪除張恆禮手機上的銀行短信。
  阿基米德想撬起地球,需要杠杆。Funny想炒外匯,將一千美金變成一萬美金,需要杠杆。我要從張衣手上借錢,需要杠杆。
  張恆禮就是我的杠杆。
  我給張恆禮的辦公室撥電話。
  “張恆禮,你的手機找到了。”
  “哦!面試怎麽樣?”
  “沒去, 正買著衣服呢,對方來電話說搞錯了,我沒通過初試。你說我可不可以告他們?你說他們是不是浪費我的表情欺騙我的感情?”
  “衣服買了嗎?”
  “沒買,所以你的錢沒動。”
  “買呀,我求你了!這樣吧,你挑一套,隻還八折的錢,乾脆隻還五折。而且明年再還,行嗎?”
  “張恆禮。”
  “恩。”
  “問個問題。”
  “能直接問,別壓這個韻嗎?”
  “你爹媽名字沒取好怪我啊?”
  “有屁快……”
  我恢復正經:“我回來那晚上唱KTV,不可能是張衣請的吧?”
  “是她!”
  “用她自己的錢請的?”
  “撿了一錢包,裡面有張優惠券!”
  “優惠券一般都是比如說打八折,或者消費500減50,還是得自己花錢啊!她不可能花自己的錢吧?”
  “錢包裡除了優惠券還有現金。”
  天蒼蒼野茫茫,佔她的便宜比登天難!
  “晚上想吃點什麽?”張恆禮問。
  “不是說好我做嗎?”
  “你做的能吃下嗎?”
  “不能。”
  他滿意地縮了縮雙下巴,“想吃什麽?”
  “易續。”我說。
  “我不是問你想什麽,我問你想‘吃’點什麽!”他把“吃”字說得特別重。
  “想易續,也想吃易續。”我說。
  “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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