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表少爺找上門 “師父,那您趕緊教我,教會了我好幫您找東西去。”余舒催促道,她沒錯看這老頭眼裡的得意,心中竊笑,不就是頭一回在她這裡吃了癟麽,值當這麽計較嗎,比她還小心眼呢。 “好。” 青錚將兩隻棋碗向下一扣,嘩啦啦棋子混成一團,指著這一堆黑白,道: “擠著眼睛自己抓。” “啊?”余舒沒能理解。 青錚做了示范,閉著眼睛伸手撈了一把,“三黑五白。” 攤手,三黑五白。 “自己抓,自己猜黑白,時候不早了,莫誤了老道睡覺。” 余舒:“” “怎麽,你不想學啦?” “師父,您逗我玩呢?” 青錚瞪她:“我像是在逗你玩嗎?你到底學不學?” 余舒咬咬牙,認命地閉起眼睛,伸手一抓。 “學” 青錚見她乖乖去抓子,才彎腰撿起了身後一隻油紙包,起身道: “為師到外頭走走,你老老實實地抓,不許偷懶。” 余舒閉著眼睛擺擺手:“師父去。” 青錚走了,出門帶上鎖,一躍飛上了屋頂,腳步輕松,踩過瓦片,不帶聲響地在景傷堂屋頂的天井邊上坐下,拆開了油紙包,摸出一隻油汪汪的雞爪,塞進嘴裡,歪頭看了一眼下頭。 月光下,小姑娘坐在地上一把一把地抓著棋子,身下的陣法,泛起一絲絲微弱的熒光,從頭頂往下看,正好是北方星陣的模樣。 “唉,若非你靈性太差,感悟不了玄機,我就不必廢這麽多工夫,罷、罷,該有這一段緣法。” 青錚嘀咕兩句,咂咂啃完了兩隻雞爪,在衣服上抹了抹手,盤膝腿,無心向上,吐納,要把先前畫陣時耗費的真氣補回來。 早飯時,余小修把湯端上桌,去叫余舒起床。 “姐、姐,起來了,吃罷飯再睡。” 余舒裹著被子翻了個身,甕聲道:“一邊兒去。” “你快起來,飯等下就涼了,沒人給你熱去,起來、起來。” 余小修伸手去扯余舒的被子,余舒拿腿壓著,兩個人奪了一會兒,余小修先惱了,出去扯了手巾用涼颼颼的井水一擰,回屋劈頭蓋在余舒臉上—— “啊你幹什麽” 余舒扯下臉上毛巾,腫著兩個眼泡怒視余小修,余小修冷眼看她。 兩個人互瞪了一會兒,余舒先敗下陣來,一撥拉頭,頹喪地從床上爬起來,余小修轉身去盛飯,今早上喝雞蛋湯,熱乎乎的最香了。 吃罷飯,余舒打了個飽嗝,把碗一推,生氣道: “余小修,你不能這樣,我是你姐姐,你早上叫我起床就不能溫柔點嗎?” “誰讓你大晚上跑出去玩,你早點睡覺就不會起不來了。”余小修把碗筷一收,拿出去洗,不想承認他是生氣她昨晚一個人跑出去玩,不帶他。 余舒鬱悶地晃了晃桌子,有苦難言,她哪裡是去玩,昨晚上在景傷堂抓了一夜的棋子,指甲都斷了兩片,偏那清蒸老頭不許她說出去,她隻好連余小修都一起瞞著。 從西大院偷偷摸回來,她倒床就睡了,不知道為什麽抓個棋子都那麽累,夜裡連個夢都沒做上。 余小修把桌子擦好,背上書包就走人,“我去私塾了。” 余小修走了,余舒原本打算睡個回籠覺,但想起來今天計劃要去找景塵,不得不打起精神出去打水洗臉。 “呼嚕呼嚕呼嚕——噗” 刷過牙,把漱口水吐掉,余舒不動聲色地瞥著雜院門口鬼鬼祟祟的人影,看清楚後,心中奇怪,這小子來幹什麽? 她回屋去換了余小修的袍子,打了個髻包上巾子,清清爽爽地出門,出了院子,四下一望,就瞅見不遠處要落跑的小胖子,猶豫了一下,大著嗓門喊道: “表少爺,你幹嘛去啊” 聽到這不算陌生的聲音,馬偉博僵硬地站住腳,磨蹭半晌,才轉過身,衝余舒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我、我沒幹什麽。” 看見余舒那身打扮,奇怪寫在臉上。 余舒嘴一咧,招招手:“你過來。” 馬偉博嚇得後退兩步,眼看掉頭要跑,余舒臉一黑,喝道: “過來” 馬偉博戰戰兢兢地朝她走過去,離她還有一丈遠時,停下來,怎麽也不肯往前走了。 看他一副受氣包的模樣,余舒覺得好笑,她怎麽了,不就是那天揍了他一頓,怎麽再見她跟老鼠見貓似的,以前不是挺猖狂的嘛。 “這麽一大早,你是來找我還是找小修?” 馬偉博立馬擺手:“我、我,我不是要找你。” 原來是找她,余舒自行把他的話反過來理解了,問道:“找我幹什麽?” 馬偉博低頭,搓著腳尖細聲道:“我你” “什麽?”余舒掏掏耳朵。 “不是我你” 余舒現這小胖子特能來氣: “你蚊子啊,大點聲” “不是我把你打我的事告訴外婆的,你別跟人亂說我尿褲的事” 余舒捂了下耳朵,差點被吼聾了,斜眼看他,別說,表少爺馬小胖紅著臉,兩眼冒水泡,肥嘟嘟的模樣,看起來真是太好欺負了,可惡啊,就這受氣包,還欺負過她家小修。 “哦——”余舒拖了個長音,在馬偉博緊張的目光中,冷哼一聲,沒好氣道:“我怎麽知道不是你說的,你害我挨了好一頓打知道嗎?瞧瞧,這印子現在還沒下呢。” 余舒把袖子捋起來,往前一伸,小臂上是黒青黒青的一大片,是遭紀老太君毒打後留下的證據,比上那一截細白的手腕,黑白分明,看著忒是嚇人。 馬偉博觸目驚心,那天余舒挨抽時他也在場,沒聽她喊一句疼,誰曉得竟然給打成這樣了,比他挨余舒那一頓還狠呐。 “我、我真不是我說的。”他哭喪著臉,小聲辯駁。 “哼,反正我是挨打了,你說怎麽辦。”余舒表面生氣,心中好玩,這小胖子原來這麽單蠢,真是白長了一身橫肉。 “那、那你說怎麽辦啊?” 余舒提議道:“要不你讓我打回來?” “啊、啊?”馬偉博傻眼,要、要挨打? “你站著別動,我只打你一下,打完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余舒抬起手,作勢要打。 馬偉博打了個哆嗦,眼中露出恐懼來,是想起那一天余舒拿扁擔抽她的疼,他害怕余舒,比怕他老子都怕,他知道,她不怵他告狀,也不怵挨大人罰,她是真個地敢下手揍他。 “說話啊,給不給打,不給我可把你被嚇得尿褲子的事說出去了啊。”余舒陰陽怪氣地威脅道。 馬偉博愣愣地看著她抬起來的巴掌,兩腿直打哆嗦,快要哭出來,就是說不上半個不字。 “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嘿,看我不揍你。” 余舒兩隻巴掌抬起來,做了個怪樣子,揮手落下去,嚇得馬偉博擠上眼睛,但下一瞬就又疼地睜開了—— “嗷” 落在臉上的疼痛不是挨了耳巴子,他嚎了一聲,驚慌地抬頭看著余舒,卻見她臉上全無了方才的陰狠,只有戲謔的目光。 余舒捏著小胖子的兩邊肉臉蛋,來回晃了晃他的臉,看他一臉呆樣,忍不住哈哈大笑,松開了手,輕輕拍了拍他腦袋,道: “以後不許再欺負小修了,他是沒爹,是不姓紀,也不是你家親戚,可他還有親人,還有我這個姐姐,你再欺負他,我肯定還要揍你,至於你尿褲子的事嘛,放心,我不會亂說。” 逗完了小胖子,余舒揮一揮衣袖,好心情地揚長而去。 留下馬小胖,臉紅紅地站在原地,直到余舒的身影不見了,才低下頭,捂住燙的臉頰,先前的恐懼不見了,全是心慌慌的感覺,腦子裡全是余家姐姐那個捉弄的笑容。 馬偉博從這一天開始覺得,寄戶在三舅舅名底下的那個姓余的臭小子沒什麽好的,除了一樣,他有個姐姐,讓人好生羨慕。 “少爺,少爺你在哪?” 馬偉博大清早跑到紀家, 不見了人,幾個仆從滿院子地找,生怕他再像上一回倒霉挨了人打。 “別喊了,我在這兒” 思緒被打斷,馬偉博沒好氣地扭頭衝著來找他的人喊了一聲,揉揉臉,氣哼哼地大步過去了,準備教訓那幾個煩人的臭東西。 且說余舒大早上晃蕩出了紀宅,第一個要去找的地方,就是那天她和余小修放風箏的河邊。 前日與景塵在城門前分開,他是說,要她有事到城東梅林找她,城東有幾處梅林余舒不知道,她就知道那河邊上是有一片梅花林子,並且隱約覺得景塵說的就是那個地方。 去看人,不好空著手,余舒經過長門鋪街的時候,順手買了一包棗糕,便宜量又足,那天他們從郊外回來,路上吃的就是這個,她以為景塵大俠還是挺喜歡這種糕餅的。 去過一回的路,再去就不用繞遠路了,余舒找到河邊時候,太陽剛升起來,河對岸的梅花這兩天的工夫就敗了,她走在橋上,遠遠看去,滿地的煙白,好似下了一場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