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周義就這麽一路抱著，把林悅悅抱下了山。 山腳下就是駐地的大門，林悅悅掙扎著要下來。 周義不同意。 林悅悅：“我也沒受傷，不用這樣的。” 她說話的時候，周義抱著她一直在往前走。 眼看著，就走到了大門口。 林悅悅甚至能看到站在門口小戰士驚愕好奇的表情。 “你快點，放我下來！” 林悅悅一著急，原本搭在周義肩膀的手指一用力，搭變成了掐。 皮膚處微微一痛。 周義不敢想，如果自己晚一點到，她到底會遇到什麽。 於是，別人都往食堂的方向看，她隻盯著大門口。 好險，好險。 她家世好，從小啥沒吃過。 這兩個人之間至少得有百米的距離吧？ 林悅悅咬牙切齒，大概是想做出威脅人的樣兒。 周義心頭一蕩，步子不自覺地停下來。 “你快點放我下來！” 這麽疏遠的。 可惜，她太嬌，也太好看。 只是平平常常地走路，周義走得就是比一般人有氣勢。 現在啥都沒了。 她的背影帶著些得意似的，他不忍心打破這種得意。 周義周副團在山上打了頭野豬！ 這個消息早在駐地散開來，大家都出來看熱鬧，其中就有薑蘭。 而且…… 蹦蹦跳跳的，渾身上下都寫著四個字：沒心沒肺。 不僅沒有威懾力，反而多了一種魅惑人心的神態。 別人都在議論野豬有多大，猜測食堂會怎麽處理野豬肉，是燉，還是炒，還是烤。 於是，周義和林悅悅一前一後，中間隔了大概有百來米的距離。 周義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手臂。 林悅悅：“我不累。” 唯有薑蘭對野豬肉壓根不感興趣。 她自動忽略前頭走著的林悅悅，灼灼的目光落在周義身上。 周義心裡歎一口氣，垂眸望了林悅悅一會兒，說：“走吧，回去休息。” 要是今天這麽一路被抱回宿舍，明天她還有臉見人嗎？ 動不動幾十公裡越野訓練出來的軍人，追上一個嬌弱的姑娘，還不是小菜一碟？ 可周義沒追。 周義看著她。 林悅悅以為他妥協了，掙扎著落了地。 再不濟，還能跑呢。 周義垂眸看著懷中的姑娘。 周義這麽一遲疑，就落後了林悅悅不少。其實，如果他提高步速，還是能趕上去的。 明明剛才差點就…… 她的臉蛋紅撲撲的，臉上帶著笑意，還真的找不到一點點勞累的樣子。 薑蘭仔細看了看，唇角露出一絲微笑。 薑蘭翹首以盼，終於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 他心裡萬千後怕，那個明豔的姑娘卻已經自顧自地往前走了。 雙腳踏上土地，林悅悅放松地呼出一口氣。 她卻不知道，和她的放松以及後怕不同，某人心裡空落落的。 相比較野豬肉而言，她對周義更感興趣。 周義還沒回來了。 就在剛剛，這裡，這雙手臂，還抱著她。 * 林悅悅回到宿舍，先喝了一大杯水。 周義變戲法似的，從櫃子裡拿出一罐麥乳精來，衝好後，放在林悅悅手邊。 “喝點這個，補一補。” 林悅悅詫異地看著桌子上的麥乳精，問：“你啥時候買的。我怎不知道？” 周義：“托人帶的。” 前幾天，他去跟巧珍嫂子學做菜的時候，無意中聽後者說起，林悅悅說麥乳精甜絲絲的，說好喝。 周義就記下來了。 隻這東西不好買。 駐地地處偏僻，也沒地方買去。 他托了幾個朋友，這才輾轉買到。 上午，他抽空回來放麥乳精的時候，正好聽見樓道裡兩個人聊天，說前幾天在山上好像看到野豬了。 周義當時就嚇出一身冷汗。 二話不說，拿了槍直接跑去山上。 半道上遇到劉團長和其他幾個戰友，他們的媳婦也都是跟林悅悅一起上山去的。 於是，這才有了山上驚險的一幕。 剛才在外面，周義克制著，這會兒回到宿舍，和林悅悅面對面。 他終於不再需要克制。 周義走過來，伸手。 林悅悅不知道他要幹啥，愣愣地看過去。 下一秒，頭頂一沉，他的大手敷在了她的頭頂上。 大手輕輕揉過她的頭髮，帶著莫名的愛憐。 “悅悅，以後，不要去山上了，好嗎？” 林悅悅怔住。 從最初見面開始，周義給她的印象就是冷冰冰的，鐵血一般的人。 雖說這幾天兩個人朝夕相處，林悅悅漸漸明白，在周義堅硬的外表之下，其實藏著一個體貼細膩的靈魂。 可她還是覺得，他是永遠不會害怕，永遠勇往直前的。 然而現在，林悅悅不這麽想了。 她從他的聲音裡聽出了害怕。 他的聲音甚至在顫唞。 林悅悅心裡一軟，輕輕點頭。 “好，我再也不去了。” 她說著，抬頭看他。 覆在她頭上的大手因此被抬起來。 她的眸子，澄淨得像一塊毫無雜質的水晶。 為了這樣的一雙眸子，他有什麽不能做的呢？ 周義想不出來。 * 表彰大會在晚上進行。 駐地的人基本都來了，簡陋的禮堂裡坐不下，沒座位的人就站著。 劉團長站在台上講話，紅光滿面的。 “大家都知道，咱們獵了一頭野豬！爐子已經支起來，一會兒大夥兒都去草地那塊，咱們烤肉吃！” “好，好啊！” 聽到有吃的，大家頓時歡呼起來。 大夥都猜出來，這幾天會改善夥食，可誰也沒想到，居然今天晚上就開吃。 還是吃燒烤。 對於天天吃食堂的人來說，燒烤可太新鮮了。 劉團長笑看著底下的人，等歡呼過後，大家的情緒稍微穩定了點，他這才繼續說道。 “吃水不忘挖井人。大家想不想知道，到底是誰讓咱們吃上這頓燒烤，是誰，讓咱們在接下來的日子裡，能天天吃肉？” 獵野豬的過程已經不是秘密，聽到劉團長的話，大家紛紛朝林悅悅看過來。 林悅悅笑著，衝大家眨眨眼睛，一點兒都不帶扭捏的。 周義坐在她身邊，覺得這樣的林悅悅像是個發光體。 台上，劉團長大手一揮，朝向林悅悅。 “對，看來大家都知道了，這個人就是我們的小林同志！” 自從林悅悅和周義領證結婚以後，劉團長就稱呼她為小林同志。 這個稱呼此時聽來，更有一種親切的意味。 大家紛紛向林悅悅投去羨慕的眼神。 這個突然出現在駐地，摘下周義這朵高嶺之花的女人，這一下子是入了劉團長的眼了。 以後啊，林悅悅在駐地絕對不會過得差。 林悅悅在大家的目送之下，走上主席台。 劉團長雙手遞給她一個信封。 “劉團長，那是啥？” 台下有膽子大的，高聲問道。 劉團長：“是啥？獎金唄！” 林悅悅捏了捏信封，估計了一下。 嗯，沒估計出來。 部隊經費有限，林悅悅沒報太大期望。 不過，劉團長居然給她獎金，也是出乎了她意料了。 一般不都是口頭表揚，給個錦旗啥的嗎？ 就，還挺實惠的。 林悅悅估摸著裡頭的數額，就見劉團長往後退了一步，深深地彎下腰去。 “劉團長！” 林悅悅嚇了一跳，忙伸手去扶。 在山上，劉團長已經給她鞠過躬了。當時她沒反應過來，受了也就受了。 可這是在禮堂。 大庭廣眾的，林悅悅可不覺得自己有這麽大的臉，讓周義的老領導給自己鞠躬。 可她的手剛伸出去，劉團長就又往後退了一步。 在後退的過程中，他的腰始終沒有直起來，一直保持著鞠躬的狀態。 “小林同志，我個人要感謝你救了我的媳婦，顧巧珍。” 說到最後，劉團長這個漢子聲音哽咽。 他和媳婦結婚多年，雖說也有磕磕絆絆，但彼此的感情其實挺好的。 劉團長不敢想，如果沒有林悅悅，自己媳婦會落到什麽樣的結果。 也許，她會受傷，也許，她會死去。 “悅悅！” 顧巧珍原本在台下坐著，此時忍不住走上台來，站到劉團長身邊，也深深地彎下腰去。 “悅悅，謝謝你，救了我，也救了我們家。” 禮堂內靜默了一秒，突然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 有人高喊，“林同志也救了我媳婦！” “還有我媳婦！” “還有我！” 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感激的神情，有人忍不住眼圈發紅。 林悅悅睜大了眼睛，一股陌生的感情在她的心中激蕩。 她的眼眶也忍不住發熱。 她其實沒做什麽，只是憑著本能，可這些人，這些可愛的人，卻給了她這樣的禮遇。 禮堂內的歡呼感謝聲持續了很長時間，等大家終於平複心情，走出來去了草地的時候，炊事班的戰士都快等不及了。 “吃飯不積極，思想有問題！” 炊事班班長嘟囔了一句，指揮大家把剛埋著火再次扇旺。 有和他交好的、剛在禮堂目睹全程的人，聽見這話，忙過來把剛才的情形描述了一遍。 炊事班班長聽得雙目圓睜，下意識地朝不遠處那個嬌.小的身影看過去。 天色暗下來，火光映襯之間，她的臉頰那樣光鮮奪目。 另一邊，林悅悅笑眯眯地看著周義。 周義蹲在爐子邊上，手裡拿著四五串豬肉正在烤。 “你要是餓了，就先吃點點心墊墊肚子。” 旁邊擺了一溜桌子，放著各色中式點心。 看來，炊事班為了這場燒烤，使出了渾身解數。 林悅悅其實不太餓，可女孩子麽，就沒有不喜歡甜品的。 她走過去，看了看，拿起一塊圓滾滾的糕點來。 “林同志！” 身後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林悅悅回過頭去，看到一個二十五六歲、圓臉的男人。 “你好，請問你是？” “我是炊事班班長，林同志，這串肉已經烤好了，你嘗嘗。” “哦，謝謝你。” 林悅悅接過肉串，落落大方地對眼前的人笑了。 炊事班長臉一下子紅了。 然後，他就聽到身後一聲輕咳。 他轉過身，看到周義黑黑的臉。 許多年以後，炊事班長提起這個燒烤之夜，還心有余悸。 “我錯了，我不該給林同志送肉串。” 如果不送肉串，他就不會被周義盯上；如果不被盯上，他就不會整晚都吃不到一片肉。 整個晚上，快三個鍾頭啊，他連一片肉都沒吃到。 每一次，只要他拿起一串肉，正要往嘴裡送，周義周副團就會走過來，盯著他。 周義也不說話，就那麽盯著他。 就那一張冰山臉，對著你。 即便眼前有山珍海味，也是難以下咽的。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