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共乘 鬱徵的人加上熊貓一族, 再加竹夫子幾人,找了兩天一夜,都沒能找到走失的那三十七頭熊貓。 熊和愁得黑色的眼圈更濃重了, 整頭熊貓都露出了頹色,眼睛裡也有了血絲。 其他熊貓們也垂頭喪氣, 圓滾滾的身軀肉眼可見地透著悲傷。 熊貓們長相憨厚可愛,平時總是懶洋洋, 平靜又閑適, 露出這樣的精神狀態, 讓人心裡頗不是滋味,葉雪衍想安慰它們,又無從安慰, 隻得吩咐手底下,加緊搜尋。 再次找到傍晚,鬱徵他們在山前會合。他們還是沒找到那些失蹤的熊貓。 熊和給大家作揖道謝,掏出紙筆, 給他們寫道:多謝大家幫忙找, 請大家先回去罷,我族慢慢找。 大家都忙, 熊貓一族實在不好再佔用大家的時間。 鬱徵與它們關系匪淺, 還真無法將它們放在這裡, 帶著人離去。 鬱徵說道:“還沒到七日,仍舊有希望, 莫放棄, 我再找人過來幫忙一塊找。” 事情緊急, 鬱徵也顧不上會不會暴露郡王府跟熊貓們的關系,他拿出銀子招募附近的百姓, 托百姓一塊尋找。 竹夫子道:“有我們在這裡看著不會出什麽事,你安心回去歇著,身體要緊。” 鬱徵說著想從椅子上站起來,被左行懷按著肩膀又按到了椅子上:“從現在開始歇,此間事情交給手下人便是。” 尤其此時已春末夏初,天氣漸漸炎熱,鬱徵穿得都薄,左行懷更是隻穿了單衫。 鬱徵看著他的眼睛,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便偏過了頭。 左行懷道:“將此間事務交予我,你先休息。” 左行懷道:“我給你倒。” “你聲音都啞成什麽樣了?還說不累?” 左行懷:“我們平日也有許多進入山林尋找東西的訓練,幫你找熊貓不過實戰,算不上打擾。” 左行懷說著這話,伸手來拉他,隔著他薄薄的春裳,感覺到了他異於常人的體溫,瞬間眸色黑沉了下來:“怎麽那麽燙?” 鬱徵以為他們快要吵架。 現在並非農忙季節,許多鄉民過來幫他們尋找。 兩人在這邊的動作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不過誰也不敢過來問個究竟。 漫山遍野都是百姓,有什麽事大家喊一聲,互相之間都聽得到,因此將風險降到了最低。 鬱徵:“他……” 鬱徵道:“那辛苦你們了,我身子不大爭氣。” 鬱徵悄悄往前挪了挪,盡量挺直身體,而不是將身體靠在左行懷懷裡。 鬱徵與他肉貼肉,莫說體溫,他甚至能感覺到左行懷的肌肉形狀,尤其胸肌。 鬱徵整個人被左行懷攬在懷裡,雖說兩人並非第一次同乘,可再次如此親密接觸,他心中還是覺得奇怪。 紀衡約在不遠處猶豫了兩次,是否要過來,又都打消了念頭。 這邊的路都是山路,並不好走,騎馬也不方便。 左行懷讓鬱徵回去休息,鬱徵拗不過他,隻好交代紀衡約接下來要做的事。 鬱徵:“你們鎮守邊疆,不好拿這事煩擾你們。” 百姓們沒找著熊貓,倒是打到了不少兔子、麂子等獵物。 左行懷道:“你這邊需要人幫忙,怎麽不叫我?” 鬱徵要回去,左行懷親自騎馬帶他回去。 不到兩日,參與尋找熊貓的人數多達數萬。 鬱徵聽他這麽說,隻好不再掙扎,只是略有些無奈地看著他的眼睛:“我不過是想起來喝口熱水,左兄不必緊張。” 聽說是郡王發布的命令,還有不少鄉民從別的鎮帶著乾糧火把趕了過來。 左行懷:“若你手下人連這事都做不了,也不必在你麾下混,我給你介紹更好的將士。” 竹夫子輕輕歎口氣,壓低聲音道:“這麽久都找不到,可能凶多吉少。” 左行懷道:“忽冷忽熱,這不就是病了麽?你坐著歇會,我令大夫過來幫你瞧瞧。” 殊不知,在外人看來,他們之間的氣氛極為親密,一般人根本插不進話來。 又過了兩日,左行懷帶著人下山來幫忙。 竹夫子:“但願。” 竹夫子幫他號過脈:“無大礙,前幾天寒氣入體,又未歇好,這幾日有些虛熱,飲兩劑湯藥,睡上幾覺便好。至於這——” 這種山林還是人類比較熟悉,找起來有優勢。 鬱徵心頭也有不妙的預感,嘴裡卻說道:“我給熊貓一族算卦,卦象顯示,它們族會越來越繁榮興盛,從此處看,此次說不得是有驚無險。” “嗯?”鬱徵這才感覺到自己的體溫不大正常,他伸手摸了下額頭,嘀咕,“怎麽有些燙?我方才還覺得冷來著?” 兩人許久未見,鬱徵見著他,還愣怔了一下。 鬱徵:“那估計是累的,我歇一歇,回府喝兩劑湯藥就好了。” “不必。”鬱徵抿抿唇,“我不累。” 左行懷察覺到他的動作,低聲說道:“莫動。” 鬱徵身子一僵,連脖頸都紅了。 左行懷單手攬著他的腰,將自己身前按了按:“小心被馬顛下去。” 左行懷的手臂結實有力,直接橫亙在鬱徵的小腹前。 他拉開左行懷的手也不是,不拉也不是,整個人僵在原地。 從山裡出來,到鄉道上。 鄉道都是泥路,路兩邊長著各式各樣的樹木,現在已經春末,絕大多數樹木都發芽了。 他們的馬穿過一塊塊樹蔭,像穿過一朵朵雲。 身前身後,左行懷的人騎著馬護衛。 明明這些馬距離他們極近,鬱徵卻感覺周圍人離得極遠。 遠到,他們好像處於兩個世界。 左行懷的手很規矩,並未有佔便宜的意思。 鬱徵卻明顯地感覺到,自己被他籠罩著,他明明並未觸碰到自己的肌膚,可自己全身上下,沒有哪一處沒被對方的味道浸染。 這種感覺非常怪異。 他們一路往郡王府趕去。 趕路的過程非常順利,大半個時辰後,他們回到了府中。 伯楹出來迎接,見到鬱徵紅透了的臉和額頭上出的汗,嚇了一跳,以為出了什麽事,立刻走上前來,要攙扶他。 鬱徵倒沒拒絕。 不料左行懷直接一彎腰,將鬱徵整個抱了起來:“你別走了,當心摔倒。伯楹,你請大夫來,再給你家殿下開兩劑湯藥。” 鬱徵腿確實軟,整個人也有些暈,便沒掙扎。 主要在眾目睽睽之下爭吵起來,容易弄得場面不好看。 再者,他也不一定能吵得過左行懷。 鬱徵兩眼一閉,看不見就當不知道了。 左行懷力氣大,人又細心,走得極穩,很快將他送入他的臥室當中。 當值的侍衛倒了溫水來,左行懷擰了帕子幫鬱徵洗臉,又幫他擦乾淨脖子與手腳,動作輕柔快速,絲毫不去觸碰鬱徵衣裳覆蓋到的部位。 鬱徵被他擦乾淨塞入被窩裡後,總算真的放松了下來,低聲對他說道:“謝謝。辛苦了。” 左行懷頓了一下:“不必客氣,我甘之如飴。” 鬱徵還想再回他什麽,奈何實在不舒服,很快就睡過去了。 可能因為現在是白天,也可能因為他心頭掛著事,他睡得不太踏實,一連做了好幾個亂哄哄的夢。 因為實在太亂,他自己都記不得夢見了些什麽,也沒意識到自己在做夢。 直到最後一個夢。 在夢中,他又飄到了邑淶郡上空,因為挺經常從這個角度看邑淶郡,一飄到上空,他立刻反應過來,這是蓬定縣。 還是蓬定縣他們尋找熊貓的上方。 鬱徵陷入一種奇特的無悲無喜的狀態,他心裡有些猜到了,這次的夢是引導他找熊貓。 蓬定縣全縣的地圖都是亮的,山林河流各有顏色,人與動物也有各自的顏色。 人是橘黃的小點,熊貓則是白點,白點的體積比黃點要大,看得還挺清楚。 鬱徵看見漫山遍野都是黃點,白點夾雜在黃點之中。 他看著這些小光點,下意識地尋找白點所在的方位。 找了很久,鬱徵在一座山中看到了白點,一團白點聚在一起,像是一點燭光。 鬱徵一下反應過來,這是熊貓所在的地方。 他努力辨別周圍的場景,想將這個地點記在心中。 一旦產生了這個念頭,他瞬間脫離了之前那種無悲無喜的狀態。 所有關於這一切的記憶也飛快消散。 鬱徵猛地睜開眼睛。 左行懷就守在床前,看他睜開眼睛,伸手要扶他。 鬱徵推開左行懷的手,焦急地要坐起來:“我剛剛夢見了熊貓的位置,快拿紙筆給我。” 左行懷道:“我馬上讓人去取。” 鬱徵道:“快!我要忘光了!” 左行懷道:“那就在我手上畫。” 鬱徵感覺自己腦海裡的記憶飛快退去,猶如退潮一般。 這個過程如此迅速,他來不及做更多的反應,也顧不上避嫌,直接抓起左行懷的手掌,飛快畫了起來。 鬱徵:“我夢到了熊貓在這樣一座山上,它周圍共有五座山,分別在這幾個位置,附近還有條河,河往這邊流。” 他邊說邊畫,話音剛落,腦中的記憶忽然變得一片空白。 剩下的地形壓根不記得不說,先前說的也不記得了。 鬱徵揉揉腦袋,茫然地看左行懷一眼:“剩下的不記得了。” 左行懷道:“有這麽多線索,應當能找到。你休息片刻,我先將你給我畫的圖畫出來。” 鬱徵:“你還記得麽?” 左行懷:“放心,每一筆都沒忘記。” 左行懷去書房磨墨,將鬱徵給他畫的地圖複刻下來。 他捧著地圖回來給鬱徵看:“這是你夢中的情景麽?” 鬱徵仔細看了片刻,搖頭:“有些眼熟,不過都不記得了。” 左行懷:“先讓他們按這個地圖找,找不到我們再想辦法。” 鬱徵揉著太陽穴,唇色蒼白:“今日多虧有你,不然這地圖肯定會有缺失。” 左行懷盯著他:“睡罷,何必與我客氣。” 有了鬱徵畫下的地圖,熊貓一族士氣大振,尋找起來也有了重點目標。 它們與紀衡約等人又找了一日,終於找到被困在溶洞中的熊貓們。 三十七隻熊貓都還活著,只是被餓得奄奄一息,多虧了這些家夥都比較胖,身上有足夠的脂肪,直到現在還沒出什麽事。 短短幾天,這些家夥都餓輕了,紀衡約一手一個,將它們全都撈出來。 熊貓們先前對鬱徵這邊的人總有些愛答不理的架勢,現在看見來救它們的紀衡約等人,比看見同族還親切,抱著紀衡約的手就開始嚶嚶嚶地哭。 紀衡約伸手摸摸它們的脊背,將它們塞到同族的懷裡,於是被救出來的熊貓嚶嚶嚶地拱到同族的懷裡繼續哭。 正在養病當中的鬱徵聽到這消息,總算松了口氣。 他讓紀衡約等將善後工作做好,比如將來幫忙的百姓送回去,比如探查熊貓們掉進溶洞的原因。 紀衡約現在已能獨當一面,聞言立刻答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