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即將開席,下人們開始忙碌起來,賓客們大多數都是久別相見,彼此談笑風聲,互相交流,一派和諧熱鬧的景象。 此時的張致遠卻是輕蹙眉頭,無心去看這熱鬧,心中一直琢磨這百業交流會的宴席,為何李大人他遲遲不表態。 就在張致遠暗自揣度心存疑惑時,人群中突然閃出來一個貓著腰的家奴,暗自遞給他一封書信後,又聽那家奴耳語道:“這是李總管讓我給您的。”說罷,那家奴就彎著腰做賊般的跑去了。 李恆福的信?這又是搞得哪一出?用這寫信的工夫,完全可以直接過來暗語了。張致遠撕開信封,展開一覽,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根據這信中所言,經過他和李世常的攛掇,李嚴明對崔家承辦宴席這事並沒反對。但是,卻多了個意外的事情。那就是,揚州通判梁友誠梁大人自今年起,在這盛世山莊中持了暗股,他聽說這事情後,似乎非常不滿,但礙於李大人的面子,也不好意思明說。 此外,信中還提到,在昨夜時,梁大人曾密會盛世山莊的大東家季雲,好像是在琢磨對策,李大人似乎對此並不在意,一副撒手不管的姿態。除此之外,後堂還睡著一位主子. 沒想到這麽一個公款吃喝的宴席,還牽扯到了通判大人的利益,早知如此,還不如直接放棄,如今矛盾已經形成,也只能看後面的情況在做計較了。 李嚴明還真是狡猾,就這副不管不問的姿態來說,屬於是誰都不去得罪。萬古愁曾言,李大人雖然狡猾,但膽小怕事,今日一看還果真如此。還有一點不難看出,就是他和那二把手的通判大人之間,關系似乎不怎麽鐵。 令張致遠感到奇怪的是,盛世山莊大掌櫃季雲,直到現在遲遲沒有露面,如此盛宴,他不盡地主之誼,實在令人費解。至於他和梁通判密謀什麽,按照李恆福的猜測,八成和自己一行有關。 要警惕了! 正躊躇間,卻見主席台處走出來一個素雅的男子,他舉止大方彬彬有禮,談笑風聲中透出機智和才氣,他的這一出現,客廳中霎時間變得安靜起來。 “原來是梁通判梁大人!” “梁大人是揚州士子所尊崇的大儒,據說他才高八鬥,學富五車。” 張致遠聽著這些私議,恍然明白了台上這人的身份。綜合之前李恆福的信,梁大人此時出現,莫非要針對自己? 果然,那梁大人對眾人環手禮後,便朝著自己所處的位置走了過來,呵呵道:“本官梁友誠,時任我揚州通判一職,梁某雖入仕途,卻一直尊重各方士子大儒,方才驚聞文豪張公子大駕光臨,所以特地過來認識一下。” “原來是梁大人,失敬失敬!在下一介報商,擔不起文豪美譽,所以大人就不要取笑了。之前曾聽觀察使孫大人講,他說梁大人不僅高才,還愛民如子,處處以德服人,可謂是江南之地官之典范。今日一見,大人果然是謙謙君子,甚具國士之風,佩服佩服!”不管如何,先把這孫大人搬出來,含沙射影地震他一震,意思就是告訴他,不能仗勢欺人,否則我就打你的小報告。 嘿!孫大人的震懾力還真不小,梁友誠聞言身軀一震,換了副故人才有的面色,笑道:“呵呵,提起孫大人,聽說不久前他曾贈送貴社一幅潑墨丹青,足可見你們之間私交甚好呀。今天梁某隻談文藝,以文會友,和大家都是朋友相稱,不存在什麽大人不大人的。” “哦?沒想到梁大人如此平易近人,真是令人欽佩,尊駕喚住了張某,不知有何賜教?”張致遠笑道。 “也沒什麽,我聽李大人他說,崔家的臻滿溢酒樓,有意承辦此屆百業交流會的酒宴,可有此事?”梁友誠開門見山,直點主題。 沒想到梁大人會公開談論此事,張致遠不由得心中一凜,眼神製止了正欲搭話的表妹後,笑道:“確有此事,梁大人此問,莫非是認為臻滿溢格調淺陋,不具備這種資格?” “怎麽會呢?就連大名鼎鼎的君瑞先生都屈尊給臻滿溢題字,怎麽能說格調淺陋呢!但是呢,往年交流會的酒席都是由這盛世山莊承辦,如此無端易主,難免會引起世人猜忌。所以,今天梁某正式說明此事,也好堵住悠悠之口。”梁友誠笑道。 “那就多謝梁大人了。”聽他為崔家說話,確實有些意外,張致遠心中不僅沒有放松,反而更加警惕起來。 果然,梁友誠接下來的話,便露出了他真實的目的:”張公子也不要高興的太早,我話才說了一半呢,臻滿溢若真想拿到承辦權,還需要展示一些所謂的底蘊。想我揚州人才濟濟,飽學大儒更如同是過江之鯽,沒有真材實料,豈不是丟了我揚州人的臉?” “底蘊?什麽底蘊?” “自然是才藝底蘊了,美食也屬於文化的一種嘛,兩者並不矛盾。所以,梁某想出幾道題目來考考崔家,如果能夠做解,就說明崔家底蘊足夠,這承辦權就屬實至名歸。反之,就說明崔家是浪得虛名言過其實,這承辦權不能相贈,依舊還是由盛世山莊所有。這等考驗,公平公正,公子可否願意?” 願意不願意,這有得選嗎?也只能回道:“既然梁大人都這樣說了,那就這麽辦唄,不知盛世山莊這邊,誰出來展示一下所謂的底蘊?” “盛世山莊不需要參與,梁某親自主持即可。”梁友誠意簡言駭,冷笑道。 “好!成與不成,聽天由命,這樣爭來爭去實在無趣。還請梁大人長話短說,盡快出題吧!”張致遠嘴角一抽,斷然回道。 “好!自古以來,每逢宴席須有樂,如此才能興致高昂,今天是李公子加冠禮的大喜日子,豈能無樂?梁某久聞崔小姐文采過人,才情冠絕群芳,素有揚州第一才女之稱。呵呵,這第一道題目嘛,就是讓崔小姐一展才藝,為這宴席添彩。”梁友誠饒有意味地笑道。 崔小姐獻藝? 對於圍觀的賓客而言,交流會的宴席究竟花落誰家並不關心,因為這和他們沒有半文錢的關系。但是,當聽到讓崔小姐一展才藝時,所有人都是眼光一亮,氣氛一下子就漲了起來。就連之前還替崔家說話的李世常,此時也是反水,一個勁地跟著起哄,眼裡閃著期渴的光芒。 表妹生性靦腆,讓她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展示才華,還不知道她靦腆成啥樣呢!張致遠正欲回絕,卻見鶯鶯豁然站起身來道:“事關我崔家,鶯鶯自然要做出表態,小女子應下此事。” “崔小姐才學驚人,聞名遐邇,我若出通常題目,實在是辱沒了你的才華。所以,我想到了兩個特殊的題目。” 不等表妹作答,張致遠便冷笑道:“聽梁大人話裡的意思,這題目不能說是難上加難吧,也應該不同尋常吧?” “呵呵,張公子怎麽可以這樣說,這兩個題目對於常人而言,或許非常困難。然而對於多才的崔小姐來講,卻是拈手即來的小事。”梁友誠笑道。 拈手即來?鬼才相信,張致遠哼道:“梁大人先說說看,然後我表妹再做表態如何?” “當然可以,這兩道題目既常見,也普通,崔小姐吟詩一首以及撫琴一曲。不過呢,這一首詩必須是古今未見,不能口誦前人之作。而這一曲呢,也同樣如此,必須讓人耳目一新。呵呵,文壇泰鬥君瑞先生曾給臻滿溢題字有雲: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君瑞先生如此大讚,總不會是言過其實吧!”梁友誠呵呵笑道。 “好!.” 還沒等張致遠做答,眾人們便跟著起了哄。 “表妹,梁大人這是有意刁難,設下這麽多條條框框,依我看,不行你就放棄,這宴席的承辦權,怎麽不要了。”張致遠一臉黑線,小聲對鶯鶯勸道。 崔小姐卻是神色一凝,正色道:“不可,如今梁大人不僅是在質疑崔家,還在質疑君瑞先生,我若因此放棄,那才是真正傷了體面,崔家也落了個沽名釣譽的口舌。” “鶯鶯,你真想試一下?你要知道,他說著這兩點,都屬於是臨場發揮,連打草稿的時間都沒有。” 還未等崔鶯鶯做答,就聽梁大人催促道:“崔小姐,你怎麽不回話?害怕了嗎?” “既然梁大人賞題,鶯鶯自當盡力做答,這兩道題我應下了。”崔小姐放下了矜持,拉住一臉憤懣的表哥,決然回道。 崔小姐竟然答應了!四下鴉雀無聲! 臨場做詩倒還說得過去,可即興譜曲,確是古今未聞。眾人望著俏麗的崔小姐,心中也都泛起了嘀咕,不知道她能否真做得到。 “好!崔小姐果然自信,那我就先說第一道題,這題目非常普通,崔小姐以梅為題材,即興來一首五絕!”梁大人笑道。 梅,自古以來就是文人墨客的常頌題材,經典甚多。但是,越是這種常見的文風,越是難寫出新意,更何況是這倉促之間?所有人聽後都是心中一顫,凝神望向了秀美微蹙的崔小姐。 崔小姐眼波淡淡,僅僅幾息時間,便暢然誦道: 昨夜紛飛雪, 今朝溢香來。 蒼茫白駿馬, 難辨素梅苔。 崔小姐誦完便靜靜坐了下來,似乎還陶醉在這首五絕之中,像是在自吟自憐。 這首詩音律規范,上闕對仗工整。第一句描寫景物,第二句表達嗅覺,第三句引出視覺,第四局才畫龍點睛。其中的一個辨字,直接表達了白梅和駿馬同處白色蒼茫中的和諧感。 “好詩!真是好詩!曠古絕今,品讀之後感覺繞耳不斷,就如同陳年美酒,不覺令人陶醉呀。”張致遠第一個跳了起來,拍掌雀躍,為表妹加油添彩。 緊接著,廳內爆發出一陣雷鳴般的掌聲。 “崔小姐果然才學過人,彈指之間,竟能誦出佳句。” “這首詩,韻味規整,確實難得!” 張致遠聽聞這些讚美之詞後,更是心花怒放,眉飛色舞手舞足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