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看到花秋月領著小雄一家離開,不明情況的人也匆匆跟在身後,漸漸地花秋月身後集結了一大波的隊伍。 就連一些走路蹣跚的小童都懵懂地跟在大家身後。 花秋月無奈地扶著自己的額頭,想跟大家說:我只是去跟他們談判而已,用不著出去這麽多人,會嚇人的。 可是看到一張張渴求自由的臉,她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 百草堂笨重的木門吱呀呀地打開。這讓守衛在這三天的兵將們,都齊齊轉過身來。 發現百草堂的人都蜂擁出來,守兵們緊張地高舉手中的長矛,嚴陣以待。 守衛首領,江姓小將疾步走了過來,眉頭緊擰,語氣微沉:“快快退回去!” 這時,等待在百草堂外的人群亂了,他們隔著守衛阻擋的長矛,忍不住哀聲啜泣著,各自喊著自己孩子的乳名,伸長雙手,好似這樣就能把自家孩子小小的,軟糯的身子摟進空曠的胸懷裡。 跟在花秋月身後的小童們,遠遠聽見自己記憶裡熟悉的呼聲。淚腺又開始決堤,紛紛委屈地嚎啕大哭。 孩子的哭聲,引爆了家長們心中剛強的一面。 所謂為父則剛,為母則強。孩子都是每個父母的心頭肉,他們怎麽舍得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求助無緣,在眼前撕心裂肺地哭嚎? 忍無可忍地父母,開始無所顧忌地,衝撞著阻攔他們的守衛們。 很多人被守衛無情地打傷,仍舊咬緊牙關站起來。 擁擠在百草堂的小患者們都嚇得顫栗起來。他們想要奔向自己的親人身邊,不想讓那些守衛們傷害自己的家人。可是他們小小的身子還沒衝出去,就被花秋月眼疾手快地阻攔住了。 眼看拚命衝向自己父母的孩子越來越多,花秋月抵不住門的時候,羅偉誠和余多他們都紛紛趕到。 照顧孩子的事情被百草堂的人接手後,花秋月提聲高喊:“都住手!關於疫病的事情,我有話說。” 江侍衛長左手高舉,做握拳狀。 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等待著百草堂的發言人,將要講述關於疫病的話題。 花秋月靜靜地環視著圍觀的民眾,她語言清晰,條理明確,聲調平緩:“這種引起大家恐慌的疫情被稱為流腦。它臨床表現輕重不一,可分為普通型,爆髮型和慢性敗血症型。 爆髮型的患者病情急驟,凶險。若搶救不及時,十二個時辰內會死亡。而百草堂在三日前接診一名患者。他叫小雄。” 圍在百草堂外圍的人都嘩然了,什麽?他們沒聽錯嗎?百草堂的人說了什麽? 本來應該十二個時辰會死亡的人,都已經三天了,三天了啊!都沒有死。 那麽,那麽,是不是說明,這種疫病可以治愈的。 所有人都振奮了。 小患者的家長們都喜極而泣。他們跪在地上,雙手合十感謝著漫天神佛。 花秋月向自己身後的小雄招招手,眼含鼓勵:“小雄,你過來陪姐姐和大家說說,你現在感覺怎麽樣了可以嗎?” 小雄的娘輕輕拍了小雄一下,以示鼓勵。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視線投注在小雄身上,他怯怯地抓住花秋月的手,低著頭,腳不安地磨蹭著腳下的石塊。 花秋月蹲下身子,望著小雄認真地說:“小雄啊,你身後還有很多和你生一樣病的小夥伴們。他們的爹娘並沒有,和你的爹娘一樣能陪在自己身邊。 現在他們都想知道自己的孩子,生的病會不會好,小雄和大家說說自己生病後,和現在比,哪裡不一樣好不好?” 聲音輕柔的花秋月讓不安的小雄漸漸鎮定下來。他輕輕地‘恩’了一聲。然後上前一步,攥緊自己的小拳頭,挺起胸膛,聲音明亮清晰,語氣天真。 “前幾天,我感到很難受,很冷。頭很疼,吐了好幾次。前胸出現一點點的紅點點。最後我暈過去了,什麽都不知道。醒來的時候,爹娘已經把我帶到了百草堂。 現在我除了身體還有些點點外,已經不覺得冷了。今天也不想吐。還能喝下一大碗粥。” 小雄說完話後,回頭看了看花秋月。 花秋月誇讚地一笑:“回到你爹娘身邊去吧。” 她目光平和地看著擰眉的江侍衛長,然後轉向圍觀的民眾,聲音清越:“各位都聽清楚了吧?而且這種病幾乎都在,年歲零至十五之數才會傳染。” 花秋月的話讓所有人都露出驚愕的神情。隨即又恍然大悟起來。 患者家長都歡喜地四處奔走相告:“你們聽見沒有?聽見沒有?我孩子的病可以治,它並不可怕,能治好,能治好!·····” “原來是這樣啊,我說怎麽患病的多是小娃呢。” “是啊,是啊,不過怎麽官府會貼出這麽嚴重的告示呢。” “哎呀!官字兩張口,想怎麽說就怎麽說。” “不過,這事是真,是假也沒個準,也許是百草堂自導自演的一場戲呢?” ······ 江侍衛長面色凝重,他雙手抱拳和花秋月說道:“即使你說的是真的,現在也不能放你們出來,這事我要請示大人再說。” 他說完。右手一揮,守衛們齊刷刷地舉起長矛,對準百草堂的門。大有他們要是不後退的話,就會刺出手中長矛的架勢。 花秋月冷冷清清,風姿綽約,巍然不動地站在百草堂門前,輕輕撇了一眼逼近的長矛。她紅唇緊抿,而後聲音沉穩隱含肅殺。 “江侍衛還是早早稟報為好,畢竟全寧城的人都十分掛心疫病真實情況。” 雖然被花秋月委婉地施壓,但是江侍衛並不是很生氣,他只是早就從馬知府那裡接到命令,不會放過百草堂內的每一個人。 不過現在出現了這個插曲,不知道馬知府會不會突然改變主意。對此,江侍衛保持了懷疑的態度。 江侍衛長只是無聲地,衝著花秋月拱拱手,表示自己應下了。 目的達到,花秋月領著眾人退回百草堂內。 不過,百草堂的這一場言論,卻是通過圍觀民眾的口口相傳,神速地成為寧城最大的新聞。 百草堂內,讓患者都回到‘住院部’後。花秋月和百草堂的成員都靜默般圍坐在書房內。 小八首先開了口:“月姐頭,你說官府會不會把我們放出去。” 花秋月看了她一眼,笑靨如荼蘼花,聲音輕靈婉轉,帶有濃重的歎息:“你怕嗎?” 小八也笑了,笑中帶淚:“不怕,月姐頭在哪,小八就在哪。”花秋月用手撫了撫清風齊腰的長發:“清風,你後悔嗎?” 清風下意識地撫上自己的臉,上面猙獰的痂,已經開始脫落。縱橫交錯的疤痕刻在稚嫩的臉上,憑白添上了許多不符年紀的滄桑。 她抬起頭來無謂地對花秋月說:“姐,我從來就沒有後悔過。” 花秋月環視目光清亮的眾人,她站起身來,頗有點揮霍談笑的氣質:“至於我們能不能重見天日,我估計今晚就有答案了。” 花秋月招手示意大家靠攏過來,開始把自己的思路和想法和大家描述一遍,再綜合一下大夥的意見。百草堂開始進入了緊張的備戰狀態中。 江侍衛長如約去找了馬知府。可是當馬知府聽到百草堂的言論後。他猛地一拍桌子,痛斥江侍衛:“你什麽意思?讓我朝令夕改嗎?那我的顏面還要不要?” 這時候做為一個父母官,用幾十條人命來講顏面。江侍衛咬了咬後槽牙,試圖再次規勸:“大人。” 話還沒說完,就被馬知府喝止:“江侍衛,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再敵我不分,你們全家就回去吃自己的!別忘了老子的提攜之恩。” 看了眼面露糾結之色的江侍衛,馬知府軟了語氣:“再說,百草堂所說的是否屬實,你能擔保嗎?萬一疫病因此肆虐呢,你家裡有幾個腦袋要砍?” 江侍衛已經方寸大亂,他不敢肯定的是百草堂的人,會不會因為受到生命威脅而編造出來,欺騙世人的謊言。 江侍衛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意懶心灰。 馬知府面露一個詭譎的陰笑。他才不會為了幾十個升鬥小民,賠上經營已久的官威。 “你去吧,今晚醜時,火燒百草堂,記住一隻活物也別放出來。” 江侍衛謔地抬起頭,十息之後,才緊閉眼睛,低頭抱拳,艱難地摒出一個‘是’字。 他幾乎奪路而出,一路衝撞,出了府衙,來到一個僻靜處,一拳砸在樹乾上。鮮血刹那模糊了拳頭。 一整天,羅偉誠都跟在花秋月身邊,好似今天早上,那頓慪氣仿若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只是花秋月看著他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心中明白,羅偉誠仍舊執著於把自己送走。 愈到子夜時分,羅偉誠愈發顯得煩躁不安。眼看著時間一息一息的溜走,最後滑過子時,進入醜時。他終於從暴躁的情緒中平靜下來。 最後羅偉誠丟下一句:“左右不過是死,不過我不會讓你死在我前頭的。” 花秋月咬咬嘴唇,看著羅偉誠離開的背影,歉意無比:“對不起。” 喃喃細語讓羅偉誠攥緊了拳頭,身姿僵硬地離開,隨風飄回一句:“我不喜歡你和我說對不起。” 百草堂經過緊鑼密鼓地籌備著,完全進入了頂級戒備狀態。 醜時一刻,第一支火箭‘咻’地一聲,從天而降,直接扎進了窗棱上。火苗就著窗紙‘呼’地往上竄。火光照亮了百草堂人堅毅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