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马头高糖甜宠言情系列套装(共3册)

偷马头高糖甜宠言情系列套装(共3册)《先婚》《总裁他脑子有病》《太阳》 【现代言情+甜宠+高糖+1v1+SC+暗恋】 《先婚(全新修订版)》【 作天作地探店UP主怀澈澈×以退为进腹黑大律师霍修】 《总裁他脑子有病》【步步为营套路总裁阙濯×浪漫过敏美女秘书安念念】 《太阳》【坚强乐观小太阳池清霁×冷漠薄情大少爷宋薄言】

第七章 慰藉
毕竟清明节,陆鸿祯能抽出两个小时时间来接送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回到庆城市区,把池清霁放回家门口就又得开着车赶去老丈人家接媳妇儿去,一溜烟儿就走了。
扫完墓回来,池清霁难免有些意兴阑珊,尤其不想独处,奈何她初升高换了学校,以前的同学基本都断了联系,高中又铆足精神在追宋薄言,根本没余力再去发展和其他人的人际关系,以至于现在站在小区门口,通讯录翻了一遍,发现庆城还真没个认识的,能说话的人了。
庆城是真讨厌啊,她是真讨厌庆城。
池清霁没地儿去,又不想回陆鸿祯那房子里一个人待着,索性就蹲小区门口,跟门口的物业扯闲篇儿。
她长得好看,又爱笑,基本上走到哪都不怎么碰壁。
几个物业跟她侃了一会儿,一堆的家长里短,连自己月薪多少都说出来了,然后其中一个物业突然来了一句:“哎妹子,我问个问题,你是不是酒吧歌手?”
池清霁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我昨天刷到你的短视频了啊,我就说那个人声音就怎么和你特别像,发型也特别像!”那物业顿时激动起来,掏出手机证明给她看:“我还点赞了呢,你玩这个吗,最近特别火,叫颤音的软件!”
池清霁就看那物业熟练地点开了‘我点赞过的’列表,凑过头去一看,还真是她。
好像是上个月的某一场,当时酒吧暖气开得足,全场就她还穿个羽绒服,正在那唱简单爱。
她声线清,但咬字懒,唱周杰伦的歌有一种非常独特,似是而非的味道,为酒吧留住了很多周杰伦的粉丝。
“我去!原来你是网红啊!”
另一个物业惊叫起来,池清霁赶紧缩回头去:“我不是,这视频不是我自己拍的。”
“但是你看看这播放量——拍这么糊都能有这么多人看,你要自己单干,那岂不是分分钟就火了?”拿着手机的物业给她指了指旁边的几个小图标:“你看,这都好几万点赞了。”
池清霁也搞不懂几万点赞意味着什么,总之稀里糊涂地在两个物业的安利下,下载了这个名叫颤音的软件。
下好之后,俩物业一副‘这孩子以后指定有出息’的模样,交代池清霁以后如果火了别忘了他俩这引路人,然后引领着她关注了好几个‘能歌善舞’的自媒体号。
池清霁也不知道怎么这天聊着聊着,三个人就都开始低头刷手机了。
她随便刷了几个视频,感觉这玩意一个接一个,看起来简直无穷无尽,就失了兴趣。
只是还不等退出来,一个电话倒是先进来了。
陌生号码,但不像推销用的特殊号。
“喂,你好?”
“我是宋薄言。”
池清霁还以为是哪个忘了存进通讯录的酒吧老板,接起来听见对面的自我介绍,才想起之前好像是把手机号给了宋薄言来着。
“哦,有事吗?”
她转身离开保安亭,慢悠悠地往小区里走,就听宋薄言说:“我有个东西想给你。”
池清霁本能道:“我不在麓城,我在庆城。”
“我知道。”
她迟迟想起清明好像是法定节假日这件事,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什么东西啊,如果不是很重要的话……”
“很重要。”
行吧。
这附近她不熟,又不想让宋薄言直接送到陆鸿祯家小区门口来,往旁边走了一段,走到一个商场附近才勉强报了个地址过去。
挂了电话,池清霁到附近买了杯奶茶,坐在店里喝到一半,宋薄言的车就到了。
池清霁没打算上车,就站在车门边,看着宋薄言下车拎着一个袋子递给她。
“这是什么?”
袋子是布艺的,通体米白没有其他图案,池清霁接过袋子往里看了一眼,发现里面装着个保温饭盒,顿时更奇怪了:“什么意思?”
“阿姨做的,”宋薄言却没有打算直接告诉她,只说:“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
池清霁现在没什么食欲,又喝了奶茶被撑了个半饱,面对宋薄言送过来的饭,确实兴趣不大。
但她看了满脸认真的宋薄言一眼,还是点了点头准备把他打发走:“知道了,你回去吧。”
说完,她也不管宋薄言走没走,直接转身将宋薄言的人和车都甩在了身后。
傍晚,在外面闲逛了大半天的池清霁回到陆鸿祯家,陆鸿祯夫妻俩已经回来,正在厨房忙碌,见她进来便喊她开饭,池清霁怕这饭盒被看到不好解释,随手就给放到了自己床头。
等到吃过晚饭洗完澡,又陪着一岁人类幼崽玩了一会,池清霁回到房间才看见保温饭盒才想起还没打开看过。
她完全不知道宋薄言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走过去抱着一种来都来了的心态打开饭盒盖子,拎着盖子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是嵌糕。
白白胖胖的一对嵌糕就跟一对新年瓷娃娃似的,被整齐地放在了饭盒里。
皮薄得已经隐约透出里面馅料的颜色,扑面而来的米香让池清霁本能地直接上了手。
只一口,池清霁的眼泪就快下来了。
她甚至顾不上还在饱着的肚子,狼吞虎咽地解决掉一个,然后第一时间拿起手机给宋薄言打了个电话过去。
“宋薄言,那个嵌糕,真的是你们家阿姨做的吗?”
其实回忆最会骗人。
就像是很多离家多年的北漂,总能在一个街头小馆找到所谓家的味道。
很多时候那不是因为那个小店的厨子真的和家里做的饭味道很像,只是因为大脑中的记忆被饥饿与食欲篡改,把家里的味道和馆子的味道混淆在一起,要真的对比起来,就会发现两者的区别很大。
她知道妈妈做嵌糕的秘诀在于那一勺子秘制炖肉的肉汤,那个肉汤的味道是任何铺子都复制不出来的,所以这么多年来每次找代餐,很多时候别说五分像,哪怕只有三分像都能让她成为忠实的回头客。
可刚才吃的这个也不能说是完美复刻,但说有七成像是完全不夸张的。
在这一刻,不论是真的像还是大脑制造的错觉,池清霁那颗千疮百孔的心,确实在熟悉的味道上,得到了一丝慰藉。
池清霁回程的日子就在扫完墓的第二天。
夫妻俩抱着孩子送她到了动车站,一岁幼崽在短短两天时间里就被池清霁策反,窝在妈妈怀里还不停朝池清霁探出身子,咿呀地想要姐姐抱。
陆鸿祯左手拎着池清霁的行李箱,右手拎着给池清霁买的一大兜子零食,齐齐地往她手里送:“清霁啊,这几天我和你嫂子忙着清明的事情也没好好照顾你,你下次来我们一定多带你下几顿馆子——这些吃的你拿回去路上吃,你得多吃点啊,太瘦了!”
池清霁看了一眼那一大袋子零食,也没好意思说这估计给她能吃一个月,笑着点了点头:“谢谢鸿祯哥。”
她走得算迟,当天已经是工作日,动车上人不太多,不靠窗的位置空出不少。
从庆城回麓城,足足三十小时路程,好在现在高铁有那种高级软卧,一个房间两个人,床垫的质量也比普通软卧要好,让这趟旅程不算太过难熬。
进了卧铺房间,池清霁第一感觉就是这高级软卧估计全高级在床垫上了,里面房间小得令人咋舌,两人间甚至都不是两张床,而是上下铺。
但来都来了,她也只能一边笑着跟陆鸿祯一家三口挥手道别,一边在微信里乐队的四人小群里说已经上车了,带了很多吃的,拿不动,希望有人接驾,谁接吃的给谁。
果不其然,墩子第一个跳出来:几点到,我现在就去等!
小黑也不甘示弱:我已经到动车站了,你别跟我抢!
池清霁抿嘴笑着,把车票拍到群里,顺便也给刘姐发了一份。
这头图刚发出去,池清霁点开那个名叫颤音的软件刷了还没两个视频,刘姐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池啊,车票我看到了,明天晚上到是吧,到时候我开车去接你啊?”
“没事不用,我喊阚北他们来接我了。”池清霁笑着说:“回去休息一天就开工,别急刘姐。”
“嗨哟,我又不是来催你开工的!”刘姐那头听起来心情相当不错:“你知道你被人拍了个短视频发到网上去了吗,最近有好多人来酒吧,都说想听你唱歌,你直接成大明星了你!”
池清霁对这些事没什么感觉,别人的喜欢和讨厌早就没法对她造成波动,自然也没打算听那几个物业的话真去做自媒体。
不过她想了想,这对刘姐倒确实是个好事儿,毕竟酒吧客人多了,流量一大,如果到时候能成为麓城叫得上名字的酒吧,那以后哪怕她不在这干了,刘姐的营业额还是稳定的。
“都点酒了吗?”她很直白地问。
“你人不在那怎么点啊,都等着你回来呢,”刘姐兴致勃勃:“你回来之后好好干啊我的池,到时候给你加薪!”
池清霁一听加薪,总算来了点干劲:“行,那后天晚上多唱一小时。”
“别,你可先别急着加班,我听你嗓子都有点哑了,最近没睡好觉啊?”刘姐高兴之余还不忘给池清霁上课:“磨刀不误砍柴工,你要么回来先休息几天再开工,要不然你嗓子唱坏了我这不痛失摇钱树?”
她这几天确实没怎么睡好,其实也没做梦,但就是睡得特别浅,躺在床上感觉已经睡了个天昏地暗,醒来一看手机,发现才睡了几个小时,外面天还没亮,哪儿也去不了,只能躺在床上刷手机。
这东西吧,就挺玄,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只能解释为庆城克她。
但无所谓,她也不喜欢庆城。
挂了电话,池清霁一侧头,才发现车厢里多了一个人。
宋薄言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平领毛衣,下半身就简单纯色休闲裤,甚至都没有强调腰线就已是显得肩宽腿长比例极好,背上一个大号的黑色旅行包,看起来更像是清明回家后返校的大学生。
他对目光很敏感,池清霁刚看过去,他就停下手上动作看了回来。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碰了一下,池清霁别开眼去,问:“东西带来了吗?”
整得跟接头似的。
宋薄言嗯了一声,去拿东西的时候余光依旧落在她身上,过了一会儿,递过来一个保温饭盒。
池清霁接过饭盒,从里面拿出白胖胖的嵌糕咬了一口,在食物带来的治愈感中看宋薄言手扶在上铺的围栏上,将这小车厢环视一圈,问她:“我能坐下吗?”
池清霁正吃得欢,腮帮子一鼓一鼓,闻言,脸颊的动作缓慢下来,一双眼睛往旁边看他一眼的同时,往下铺里侧的方向让了让,不咸不淡道:“坐呗。”
宋薄言这才把包放下,静静地坐在了池清霁身旁。
这个场景其实挺幻视的。
当年高三考完,他们就坐着火车出去旅游过,那时候国内还没有动车,卧铺也只分硬卧软卧,四人和八人。
为什么选火车,因为那时候池清霁恰好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又觉得火车浪漫,那行使期间哐当哐当地噪声好像都散发着爱情电影的味道。
“你现在在哪里工作?”
吃完两个嵌糕,池清霁从刚才陆鸿祯给的那一大兜子零食里翻出两瓶饮料,并主动递给宋薄言一瓶:“喝吗?”
宋薄言接过饮料瓶,拧开盖子递回给她:“在麓大的人类科学研究所。”
“人类科学,跟基因有关吗,是我爸以前想做的那个吗?”
池清霁其实一直挺懊恼自己因为对生物的不敏感,没能在老池生前多了解一点他工作上的事情,有时候他谈到这方面,她都会不耐烦地跑开。
后来她再想听,也没有人会那么耐心地絮絮叨叨一大堆了。
“池老师以前想做的是基因编辑,简单来说,疾病是因为细胞的活动出错,基因编辑就是把这种错误通过修饰基因的方式细胞赋予更多能力,让它们修正错误,对抗病原细胞。”
两个人很自然地交换了手上的可乐,宋薄言不急开,只握在手上,“我现在在做的和基因有关,但不是基因编辑,具体的因为签了协议不能说,做完之后再告诉你。”
池清霁虽然听得似懂非懂,却隐隐的能从那些词汇中,汲取到似曾相识的亲切感。
她别开眼,喝了一大口可乐,然后被碳酸刺激得皱起眉头:“那我跟你打听两个人行吗?”
“你说。”
“一个叫李嘉,一个叫赵青石。”
每年通过审批的科研项目都会在网站进行公示,池清霁一开始不知道,后来在听说这件事之后回头去查了庆城当地的公示网站,发现那一年原本属于老池的项目名额,给了国内另外一个名叫赵青石的教授。
她知道自己是在无端的怀着恶意揣测别人,但是这一切实在是太巧了。
正好就在老池马上要拿到项目的时间点,正好就冒出一个之前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女学生,正好两个人拥抱的时候就被人拍到,正好就被发到学校的内网论坛。
然后那个女生莫名其妙选择了不发声,事后直接拍拍屁股去国外留学——池清霁不想把别人想得那么坏,但是这可是老池的一条命啊!
每次池清霁想到老池可能是被别人算计死的,她就特别难过,难过自己的一无所知与后知后觉。
“李嘉我不太清楚,”宋薄言思忖片刻:“但是赵青石很有名。”
赵青石几年前通过基因编辑技术,制造出小型白化蜥蜴,能用于研究白化病患者视网膜脱落的问题。因为那是世界上首例将基因编辑技术成功应用到爬行动物身上,属于技术突破,所以让赵青石在业内一下名声大噪。
“当年让他出名的那个项目名额,本来应该是我爸的。”池清霁看着宋薄言,轻轻抿了抿唇:“如果不是那个时候我爸在接受学校的调查,暂时停了职,理论上那个项目应该轮不到他。”
话说到这个份上,对于宋薄言来说已经足够。
他微微皱了皱眉:“你怀疑池老师自杀和他有关系?”
“有可能,但我不确定。”池清霁自然也不再隐瞒自己的目的:“我了解我爸,如果当年不是那个项目黄了把他彻底压垮,他是不会寻短见的,因为他真的非常爱我妈,也非常爱我。”
“只是我的能力太有限了,我没办法见到赵青石,也查不到李嘉的下落……”
池清霁说到这里的时候,情绪再难自控,语气中泛起如涟漪般的哽咽。
她眼眶发热,放下可乐,伸出手握住了眼前宋薄言的手,用通红泪眼望进他一贯缜密而冷澈的双眸。
“宋薄言,你能帮我吗?”
宋薄言不知道多久没有看过池清霁这样的表情。
听池老师说,她从小就不是爱哭的小孩,别的小姑娘摔了一跤可能会掉两滴眼泪,但池清霁摔倒了就直接忘了自己刚在追蝴蝶,乐呵呵地开始扑地上的蚱蜢。
这种极端乐天的性格在他们相遇之后也延续了下来,就比如之前那通别人笑她是聋子,她笑别人是傻子的操作,倒也确实震得很大一部分人不去她那犯贱。
他只有两次见过池清霁掉眼泪,一次是他打架被叫到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池清霁当时跟在他屁股后面,却没有跟往常一样絮絮叨叨地说话,宋薄言回头一看才发现她眼眶里含着眼泪,对上他的眼睛时才嗫嚅着问他为什么要打架。
另一次就是在池教授痛失项目的夜里。
那天晚上池清霁心里一直干着急,又不知道要怎么办,憋了半天最后憋不住,大晚上的跑他家来找他,含着眼泪问他该怎么办。
可宋薄言那时候也才高二,对这种事能有什么主意,只能陪着她在院子里坐了两个小时,最后把她送回家去。
那个时候他们都对科研项目流程不甚清楚,又怎么会想到这种看似纯粹的东西里面还会有这种环环相扣的前因后果。
“好。”
其实哪怕她没有红眼,只是很平静地把这些事情摊开在他面前,宋薄言也不可能选择拒绝。
他不可能拒绝任何一个,可能会被池清霁需要的瞬间。
宋薄言垂下眼眸,耳畔都是仿佛冰层碎裂般的窸窣之声。
“所以现在比起找到李嘉,更重要的是确定赵青石身上的疑点,对吗。”
动车行驶过程中几乎没有噪音,房间里只能听见宋薄言用清冷而理智的声线,从她刚才的叙述中准确地找到重点。
池清霁点点头:“对,因为我现在完全没有李嘉的消息。”
大学教授一周大课小课,学生多如牛毛,除了陆鸿祯那种得意门生,和宋薄言这种凤毛棱角,很少有学生对大学老师来说是特殊的。
池清霁从来没见过,甚至是在当年老池被诬陷的那件事情里才知道,他有一个学生叫李嘉。
比起可能已经转行,或留在外国研究所任职,已经消失在人海中的李嘉,赵青石一直在国内的研究所任职,目标自然清晰得多。
这事儿池清霁其实也跟陆鸿祯提过,只是陆鸿祯和赵青石不隶属于一个研究所,也没有合作的项目,想私下见当今生物科学领域的大红人,确实不太容易。
再加上不知道是不是投身科研事业的人总有一些慕强心理,陆鸿祯对赵青石很是崇拜,一直劝她不要往赵青石身上想,池清霁逐渐也就不再在陆鸿祯面前提起这件事了。
这次庆城之行再次一无所获,池清霁去扫墓时站在爸妈面前思忖能说点什么的时候,惊觉自己已经大学毕业四年之久。
在这四年里她做了什么,又做成了什么——什么都没有。
她没有找到李嘉,没有和赵青石见过面,当初暗暗发下的誓言,口口声声说的不顾一切代价,已经成了一纸空谈。
池清霁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一次一次徒劳下去了,她应该寻求一个更有力,更强大的帮手。
那个人一定要足够的能力,能说得上话,还必须对她心中有愧,从而有求必应。
“好,回去之后我找人问一下赵青石最近的行程。”
同时满足这几个条件的人,没有第二个了。
“谢谢。”
不管是信赖宋薄言背后的宋氏,还是宋薄言言出必行的性格本身,池清霁在得到宋薄言的答复后,确实一下安心了不少,有一种连着多日悬停在空中,终于缓缓落地的感觉。
她垂眸,那股一直被抛在脑后的疲惫就在大脑的片刻松懈中乘虚而入,将她席卷其中。
宋薄言的气息就在这个时候靠近,池清霁身体一僵,片刻间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本能闭上眼的同时,男人却只是轻轻地抱住了她。
他双臂环住她的身体,身上纯棉质的卫衣外套像是羽毛一样从她脸颊上蹭过去。
熟悉又陌生的柚子味道——池清霁当年和宋薄言谈恋爱的时候,才知道那个柚子味是他们家用的洗衣液的味道。
宋薄言身上的毛衣用料应该相当考究,鼻尖触碰到的瞬间,没有暧昧旖旎,没有难舍难分,只有自然而至的舒适感。
池清霁垂在身旁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就听头顶传来男人轻缓沉和的声音:
“睡一会吧。”
她从善如流地脱了外套在下铺躺下,直到入睡的前一秒,都能感觉到宋薄言如同月光般清淡的目光一直笼罩在她的身上。
池清霁这一觉却还是睡得不够安稳,记不清都做了什么梦,却是接连不断地从踩空的坠落感中惊醒。
再一次睁眼,车外的天已经黑了,车厢里没有开灯,只剩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池清霁抬头透过车窗往外看了一眼,月光公平地给大地上的万事万物都打上一个虚渺的轮廓,赋予影影绰绰的层次感。
醒来不到十秒钟,她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梦到了什么,但那种因梦境而低落的情绪却依旧如同一颗铁球一般,拴着她的心情一并无尽的下坠。
她想着干脆起床算了,身旁浅眠的男人却在她准备转身的瞬间醒来,环在她腰间的手本能收紧:“又醒了?”
这个又字,就很灵魂。
池清霁自己也数不清这一觉到底醒了多少次,但听宋薄言这么说,估计次数不少。
她原本准备翻身的动作停住,就保持着面对宋薄言的姿势,轻声问:“几点了?”
宋薄言这才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回答:“两点半。”
池清霁是下午上的车,这一觉虽然睡睡醒醒,时间倒也不算短。
“我六点多在车上买了盒饭——”宋薄言撑着床垫准备坐起来,却忽然被身旁人拉住衣袖。
宋薄言的动作顿在空中,低头往下看的时候,正好对上池清霁的视线。
说起来确实夸张,一片漆黑的小车厢里,宋薄言就连池清霁的眼睛在哪里都看不清,但却能真真实实地感受到她的视线,就像是黑暗中一道燃烧的火柱,朝他横扫了过来。
他能感觉到池清霁心情很差,从她醒来说几个字里就能听得出来。
心情好的时候她的话会很多,各种俏皮话语气助词不断往外冒,但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像现在这样,操着懒倦的语调,内容也简短至极。
下一秒,他回握住池清霁的手,任由她微凉的指尖汲取他掌心的温度。
“先吃饭。”
车厢小倒也不是全没好处,比如灯的开关就在床边,宋薄言不用特地下床就能摸到开关。
他把灯打开,池清霁被光激得立刻把手挡到眼前:“我不想吃。”
“就吃一口。”
宋薄言下了床,走出车厢,没过一会儿就端着个饭盒回来。
池清霁不想吃倒也不是因为心情不好,这些年她不管心情再怎么不好,该吃饭还是会吃的。
只是列车上的盒饭确实不好吃,她又刚睡醒还感觉不到饿,想着不如混过去明早再吃点零食。
不过饭都端到眼前来了,池清霁还是从床上坐起身来。
掰开一次性筷子,她才发现除了车上的饭菜,宋薄言的手上还有另一个饭盒。
“你到底让阿姨做了多少嵌糕啊……”她嘴里嘟嘟囔囔地掀开盖子,才发现里面装的不是嵌糕,而是一小盒炖肉。
炖肉的汤是嵌糕的灵魂,但炖肉本身也是一个相当强劲的一员猛将,肥瘦相间的猪五花被切碎,和着肉汁浇在饭上,一勺子下去肥肉几乎没有了口感,只有完全酥烂的瘦肉与米饭之间形成层次,再随便烫个青菜就是一顿丰盛的晚饭。
“阿姨让我带的。”宋薄言见池清霁握着筷子的动作顿住,轻声解释:“她说这个拌饭好吃。”
说话间,池清霁已经把盒饭里的米饭全都倒进了饭盒里,拿起一次性勺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就像是多年没吃过一顿饱饭,宋薄言本来想喊她吃慢一点,但还是只站起身倒了杯水,站在床边等着递给她。
池清霁吃饱喝足,抹了抹嘴。
原本因为胡乱的梦境而压抑的心情,就像是被找到解法的绳结,轻轻松松地散开了。
“你们家的阿姨,是哪里人啊?”
池清霁吃完饭,简单地在车厢里洗漱了一下,就坐回床上。
她难得有了跟宋薄言聊天,和了解的欲望。
“江浙那一带的。”宋薄言顿了顿:“怎么这么问?”
“我觉得她和我妈做的那个味道,真的太像了,所以我在想她们会不会是一个地方的人,结果不是,那可能是早年看了同一本菜谱吧。”池清霁刚才吃那碗炖肉拌饭的时候感觉自己真回到了以前下了吉他课,饥肠辘辘的傍晚。
她那时候正值发育的阶段,每天都饿得吱哇乱叫,上完吉他课回家,吉他都没心思放,进门直接丢玄关,被她妈说了好多次都改不掉。
熟悉的味道勾起回忆,池清霁想到那时候她妈老是抱怨说每天都要跟在她屁股后面收拾,就觉得怀念,不自觉地扬起嘴角:“我那时候不是吉他课都安排到晚上吗,要是下了课来上这么一碗,我能美到第二天早上!”
宋薄言闻言,犹豫了两秒,还是问出口:“你的吉他呢?”
第一次在酒吧见面,宋薄言就认出她换了一把吉他。
当年池清霁学琴初有成效的时候,她爸特地花大价钱,还托了些朋友找了些关系给她搞了一把相当好的古典吉他,池清霁喜欢得不得了,每天跟抱着个宝似的抱着那把吉他,说它就是她出生入死的好搭档。
但自宋薄言最早几次见到池清霁,都没见到她的好搭档,她的肩膀上只挂着一把一看就相当便宜的电箱吉他。
“卖了,都卖了四五年了。”
池清霁顿了顿,说:“那时候我妈身体太差了,从大一到大三基本都住在医院里,一开始她还能自理一部分,到后来自理不了,就只能请护工。”
也是那个时候,池清霁才知道,人最怕的不是穷,而是病。
小独栋换来的那笔钱在长达三年的住院当中是真的不够看,她当时已经开始在课余时间打一些零工,却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存款变少。
“不过我那次运气还挺好的,我当时本来想卖给琴行的,正好那天遇到了一个喜欢收藏吉他的叔叔,我还以为他会为了压价说我的吉他不好,结果他很真诚地说我这把吉他很好,知道我想卖之后给我出了一个很高的价格。”池清霁眨了眨眼,感慨道:“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我那把吉他那么厉害,我爸当年是真的下了血本。”
她好像没把这些当作特别不堪回首的经历,语气更像是在讲故事,声线清澈中透着一股坚韧。
让宋薄言一下就想起她以前被嘲听不见的时候,笑着驳回去的样子。
就像是落在了地上的太阳。
他心窝微微发酸,伸出手抱住她,脑袋靠在池清霁的颈窝,用力地吸了口气。
池清霁伸出手去摸索着熄灭了顶上的灯,房间顿时再一次陷入一种接近极致的黑暗。
飞速行驶的列车甩不开逐渐西斜的月,莹莹白光从车窗斜落进来,点亮车厢中一片小天地。
宋薄言的毛衣脱了下来,被池清霁随手扔到了床边,挂在床沿险些坠落,她艰难地分神去抓,余光瞥见男人青筋隆起的小臂。
他身材看着清瘦颀长,其实身体颇具力量感,光与暗的交界落在他的手肘处,小臂肌肉线条清晰凌厉,大臂匿于黑暗,隐约可窥见其轮廓。
池清霁刚抓住他的毛衣,就被男人的掌心从背后握住了手背,一并拉回去。
宋薄言手指与她十指相扣,贴在她手背的指腹都仿佛在蒸腾着氤氲的热气,让这块逼仄的空间一下从初春跳跃到了盛夏。
她往宋薄言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对上男人专注的目光。
宋薄言的眼睛确实很漂亮,瞳色偏浅,平日里没什么情绪的时候看起来像是一颗透澈的琉璃珠子,看起来颇有一股不染尘世烟火的味道。
但一旦染上情绪,眼周便会泛起一点红,仿佛从根部被火焰感染吞噬,藏起了一抹缱绻的火舌,引着人往里沉,往更深处去探,是与平日里截然不同,近乎妖冶的光景。
这么多年未见,池清霁本以为早该平静无波,但望进去的时候心里还是会微微一动。
终是一个不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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