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马头高糖甜宠言情系列套装(共3册)

偷马头高糖甜宠言情系列套装(共3册)《先婚》《总裁他脑子有病》《太阳》 【现代言情+甜宠+高糖+1v1+SC+暗恋】 《先婚(全新修订版)》【 作天作地探店UP主怀澈澈×以退为进腹黑大律师霍修】 《总裁他脑子有病》【步步为营套路总裁阙濯×浪漫过敏美女秘书安念念】 《太阳》【坚强乐观小太阳池清霁×冷漠薄情大少爷宋薄言】

第二章 枯叶
宋薄言和胡知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
胡知直接进了浴室洗漱,浴室隔音好,一声关门声后,外面几乎一片死寂。
宋薄言没开灯,就站在那一片漆黑之中。
在今天之前,宋薄言从没想过池清霁会在这么一个小小的酒吧,唱歌的同时还要负责和台下的顾客插科打诨开玩笑,暖场烘气氛。
这些事她已经很熟练,每一首歌的间隙都看着台下笑笑闹闹,将注意力平分成无数份,让酒吧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开心热闹。
在他的印象里,池清霁总是抱着一把吉他,或在烈日炎炎的午后,或在月朗星稀的夜晚,用甘霖一般的歌声徐徐缓缓地滋润他干涸的鼓膜。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高三暑假的尾声。
再回来,一切都变了,人去楼空,再无音信。
这些年他一直在找池清霁,自己在国外找,也在托家里的关系找,但一直没有消息。
后来国内国外都找了一圈,还是没有消息,他被逼得开始关注那些无人认领不知身份的女尸。
每年各个地区的公安局都会发布很多这种信息,筛掉大部分性别年龄死亡时间不符合的,剩下的都会在年底统计好,交到他手里。
那些年他真的就像神经病一样,每到年底就开始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哪怕看完当年所有的尸体信息,确定里面没有池清霁,也依旧睡不安心,只能常年和褪黑素为伴。
还好。
还好他只是做了一些无用功。
“宋薄言?”
胡知从浴室出来,摸着黑把灯打开,就看宋薄言面无表情地站在门边,一动不动。
他思忖着宋薄言是不是今晚被打击到了,正准备安慰两句,定睛一看才发现他的神情有点奇怪。
没有什么悲伤难过,更像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那种庆幸。
胡知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想着那好像也不是什么坏情绪,就随他去了。
他回到自己桌子前坐下,抬起笔记本屏幕,表情立刻变得凝重,嘴里自言自语企图活跃气氛:“哎,论文论文,早知道进科研院所这么苦,我当时真应该找个公司上班儿。”
念叨完,他又看了已经走到浴室门口的宋薄言一眼,羡慕嫉妒恨地收回目光。
大家同校同届,都是生物科学专业,也都是本科时期极限压缩时间修满学分提前毕业后申请硕博连读,但有的人那段时间累得快要崩溃,每天晚上躺床上怀疑人生,而有的人却已经把论文发上了SCI。
科研圈就是这么直截了当,辈分年纪在这都没有绝对话语权,只有论文和数据产出才是王道。
胡知活了小半辈子,一直以为自己是别人家孩子,直到遇到宋薄言,他才在世界的参差中发现自己是别人家孩子对照组。
从那天起,胡知就决定以后跟着宋薄言混了,什么怪人不怪人,能让他蹭个署名就是恩人。
两个人别的不说,对彼此生活习惯还算了解。
宋薄言知道这人今晚放松完了,又准备继续挑灯夜战,便径直进了浴室。
胡知也知道宋薄言通常洗漱完就睡了,所以就将屏幕亮度调到最低,抓紧时间敲字。
但宋薄言今天的动作格外慢。
胡知这边敲了半天键盘,一扭头,宋薄言就站洗衣机旁边,面无表情地吹头发。
“其实今晚那酒吧乐队还行,就是那三个伴奏有点太猛了,玩儿命似的,吵死我了。”胡知又想起今晚酒吧的事情,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你要想找那女主唱,要么明天我再陪你去一趟?”
胡知声音不大,本想着要是宋薄言没听见就算了。
但他话音未落,那头吹风机的风却明显产生偏移,带着干燥的气息朝他扑面而来,随即又立刻回归正轨。
沉默有时比准确的答案还要更具有说服力。
“不用。”
过了一会,宋薄言才关了吹风机开口。
“你忙。”
次日,天下起小雨,宋薄言从研究所出来,站在酒吧门前的时候,和前一天的时间差不多。
但里面没有和昨天一样的音乐声,宋薄言推门进去,就看舞台上是空的,灯也没开,在酒吧灯光中好像被人挖空了一块似的暗淡。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原因,今天酒吧人明显没有昨天多,吧台前几乎都是空座。
宋薄言走过去坐下,正处待机状态的方脸酒保便热情地走过来招呼道:“想喝什么类型的,帅哥。”
宋薄言应了声随便,又问:“昨天的乐队呢?”
其实出来之前,胡知已经跟他说过,这种乐队就是到处走穴,今天在这个酒吧,明天在那个酒吧。
有的有固定排班,可能一三五这里,二四六那里,有的干脆就没有,等酒吧老板电话。
只是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宋薄言在面对那一块黑暗的空洞的时候,那种原本就已经开始酝酿发酵的不真实感,还是像黑夜中缓慢无声生长的藤蔓,缓缓爬了上来。
昨天池清霁走得很快,很匆忙,演出结束只浅浅地朝台下的听众鞠了一躬就直接转身下了台,身影迅速融入黑暗。
好像眨眼之间就消失不见,快到丧失了现实的逻辑,变成黎明前最后一刻的梦境,连接起她突然消失的那一天,睁开眼就又会回到没有池清霁的清晨。
“啊,乐队不是每天都来的。”
果然,酒保的回答和胡知差不多:“他们好几个地方跑呢,对了帅哥你酒量怎么样,我调一杯度数高点的,能喝吗?”
宋薄言心不在焉地点头,又问:“那他们下次什么时候来?”
“唔……”酒保拿出一根长条形冰块,放进杯子里转动,艰难地分神想了想:“不好说,得看刘姐……哦就是我们老板,什么时候打电话叫他们,不过我们老板最近挺忙的,好几天没见她人了。”
酒保熟练地将几种材料从量杯倒进调酒壶里,一阵神龙摆尾过后将装着酒液的平底杯推到宋薄言手边,“帅哥,这杯酒我起名叫失意,你觉得怎么样?”
宋薄言冷淡地垂眸看了一眼,就看深琥珀色的液体在吧台暗暖色调的顶灯作用下,确实如同一场风起云涌的失意黄昏。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给出评价:“酒可以。”
方脸酒保顿时露出得意神色:“是吧,我就喜欢你这种长得帅还识货——”
“名字不行。”
“……”
池清霁再一次来到刘姐这里的时候,已经过了小一个月。
入夜,她一人推门而入,酒吧人不多,相当清净。
酒保阿方正在吧台忙着,听见声音探出头来,表情从热情到好奇:“哎?鸡仔,怎么就你一人啊?”
她笑着从吧台前路过,半真半假道:“精致男生出门哪有那么容易!”
一个月都没往刘姐这边来,她依旧轻车熟路,很轻松地在昏暗的光线中拐进后台,走到刘姐办公室前准备敲门的时候,却听见刘姐好像在里面和谁打电话。
听不清具体在说什么,但语气不太好,好像在吵架。
池清霁敲门的手放了下来,决定先在门外等会儿。
无聊的时候,人就本能摸口袋找手机,注意力四散间,很自然察觉到迅速渐近的脚步声。
那声音很清晰,就像是吉他谱上标注渐强加渐快的部分,在她的手指尖上迸发出紧迫而急促的节奏。
是阿方还是小圆呢。
池清霁侧过头,很幸灾乐祸地想看看到底是哪个冒失鬼,是落了东西还是惹急了客人——
抬眸瞬间,脸上戏谑的笑容便僵在脸上。
走廊很短,她背后不到一米的位置就是尽头。
池清霁避无可避,对上男人眼神中强劲的执着。
四周紧实的墙面好像有哪里被撕开了一个裂口,让狂舞的秋风有了可乘之机。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但宋薄言刚一开口,那股风就随着他的语气低了下去,平了下去。
好像变成一片从树上被带下来的枯叶子,轻轻地掉在了地上。
在池清霁的记忆里,宋薄言总是从容不迫的。
他很怕热,不喜欢出汗,尤其夏天,因而每一次来她家上课,时间都规划得很好,必定留出十分钟的余地,供他不紧不慢地走。
在学校就更是,实验班的学生基本不怎么上体育课,哪怕上也都是自由活动划划水,池清霁每次见他,他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但此刻他头发呈现出些许凌乱,双眸紧盯着她时,那种过度的专注,让池清霁感觉有些陌生。
以前宋薄言哪怕看着卷子的时候都不会这样目不转睛,目光好像抵达瞬间就已经将空气中灰尘的微粒点燃。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她短暂地愣了一下,直到宋薄言走到她面前,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才回过神来。
池清霁看着眼前颀长清瘦的男人,先是抿了抿唇,而后抬手指了指后台墙壁上的提示标语,语气礼貌地提醒道:“顾客是不能进入后台的哦。”
上次池清霁在舞台上和底下的客人开玩笑,语气都比这一刻要热络几分。
宋薄言双手垂在身侧,指关节微动,声音依旧低而轻:
“你以后还会来吗?”
池清霁依旧静静地看着他,不置可否。
只有微微往眉心收拢的眉头与注视陌生人般的冷淡目光在无声地告诉他,她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池——”
“你们来了怎么也不直接敲门啊!”
就在两人静默对峙的时刻,池清霁身旁的办公室门被打开。
刘姐抬眼才发现池清霁旁边的人不是阚北,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就被池清霁用身体给推回了办公室。
“哎哎哎你这也太热情了,虽然一个月没见但是也不用这样……”刘姐都懵了,看池清霁反手一个关门落锁,动作干净利落得好像已经在心里排练了百来次,也忘了问刚才那人是谁。
她一时间都想不起自己要说什么,跟着池清霁在门边干巴巴地站了几分钟,才好不容易想起其中一件事:“他们仨呢?”
“一个月连着每天跑两三场,累得不行了,昨天睡了一天一夜,我出门的时候刚醒,说让我先过来跟你谈着。”池清霁迅速从刚才的情境中抽离出来,恢复了往日的语气:“那几个老板一开始都说一周左右,结果越拖越长,我们一开始已经答应了到后来根本拒绝不了,对不起啊刘姐。”
“没事,理解,要真拒绝得那么干脆,那以后他们就不叫你们了。”
刘姐抬手拍了拍池清霁的胳膊,朝沙发方向侧了侧头:“得了,别干站着了,先坐吧。”
她招呼池清霁入座,自己走到饮水机旁边给她倒水。
池清霁这个时候才发现刘姐眼眶有点发红,想起刚才办公室的争吵声,便问:“刘姐,没事吧?”
“没事没事,刚接了个气人的电话。”
刘姐端着杯水扭头走回来,把杯子放到池清霁面前,直接进入正题:“池啊,我估计你也知道我这次要跟你们谈什么,你们考虑一下到我这固定吧,我这都是大学生来得多,没有乐队影响真的太大了。”
池清霁确实预料到刘姐这次要谈的就是固定驻场的事情。
毕竟这动辄一个月不来,哪怕刘姐不说,她也知道对酒吧的生意肯定有影响,所以之前每次拒绝的时候都特别不好意思。
“这事儿我恐怕自己拿不了主意,得跟他们商量一下。”池清霁想了想说。
“那行,要么这样,等下你们去老陈那里吃顿烧烤,边吃边聊,跟老陈说记我账上。”
老陈家烧烤算是周边几个住宅区最平价好吃的烧烤店之一,加上离酒吧距离不足百米,平时刘姐有事没事就喜欢请酒吧里的员工去那里团建,已经成了真正的VIP客户,拥有一个独立的账本,吃饭以月结付账。
池清霁应了声好,又反应过来:“你不去吗?”
“我等下得去接佳佳,今天就先不去了。”刘姐说:“不过你们别跟我客气,放开肚子吃,一点烧烤我还是请得起的。”
刘姐是个单亲妈妈,早年离婚后一直自己带着女儿,没有再婚,就母女俩相依为命。
池清霁来这儿的时候,小女孩才二年级,转眼到现在也已经六年级了,正在为了考重点初中而努力。她想起今天是刘佳佳上补习班的日子,看了看时间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出来的时候,池清霁特地扫了一眼外场。
宋薄言已经走了,外面放着颇有年代感的音乐,三三两两的客人聚在一起喝酒聊天,大片空的卡座显出几分萧索。
墩子和小黑一听有烧烤吃,高兴得嘴角挂到耳朵边就没下来过,走到老陈烧烤门口,就直冲柜台点菜去了。
池清霁找了个位置坐下,阚北打开门口冰柜门,拎出一瓶啤酒远远地问她:“喝吗?”
池清霁顺手捞起桌下的开瓶器,往桌上敲了两下以示回应:“可以,浅喝两口。”
老陈烧烤这边无论什么时候来都人满为患,好在老陈这边属于是家族产业,老婆女儿负责切洗串串,他在外弄肉串下水,儿子在里面烤蔬菜主食,分工明确,上菜很快。
墩子直到烧烤端上来,先撸了三根红柳羊肉,才想起来问:“今晚刘姐叫咱去干啥来着?”
“想让我们固定,”池清霁喝了口啤酒,“一周三次。”
“行啊,你答应了吧?”小黑问。
“没有,我说跟你们商量商量。”池清霁说。
“那答应呗,刘姐对我们那么好,当初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搞成那样刘姐也没嫌弃我们,就让我们在那干。”墩子连着撸了三串,口齿不清:“这玩意还有啥商量的,我先同意!”
紧接着是小黑:“我也同意。”
确实,刘姐对手底下人,那一向是没话说。
除了工作上的照顾,他们现在住的这套奇葩户型的房子也是刘姐帮忙找的,属于综合了租金与大小地段各方各面的因素之后最适合的选择,让他们这个半路出家的小乐队在麓城能有个安身之所。
“我都行。”阚北说完,看了池清霁一眼:“你呢?”
“鸡仔?鸡仔不能不乐意吧!”墩子一听,就差吐槽阚北问了句废话:“鸡仔和刘姐关系多好啊,还经常帮她女儿补习。”
小黑也跟着点头:“对啊,鸡仔不可能不想吧,我们在外面一个月,就鸡仔念叨刘姐这边念叨得最多。”
阚北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等烧烤吃差不多了,墩子和小黑准备收尾的时候,阚北懒洋洋地坐在烧烤店的塑料板凳上,背靠着身后的墙,一只手捏着手机慢悠悠地按了几下。
池清霁察觉到震动掏出手机,就看是阚北来的微信。
阚北:是因为那个男的吗?
池清霁很漂亮,加上一副好嗓音,名字传开了之后,偶尔就有些所谓二代放着那些气派的大酒吧不去,就非要开着豪车往这小破酒吧钻。
这种人见得多了,总让阚北觉得好像有点钱的都喜欢把自己弄得像一棵圣诞树,恨不得一边手腕子上套十个表。
但刚才他们三个人迟一步进酒吧,阚北推门进去就看见那位公子哥儿坐在吧台上。
神色冷漠寡淡,一身除了衣服之外别无他物,却是比任何人都矜高贵气。
“我突然觉得我长得可真难看。”
后来他们进了后台,小黑突然说了一句话,让阚北好像有点明白心里这股不得劲是怎么回事了。
说得夸张点,谁看了这样的人,不会生出那么几分自惭形秽。
阚北当时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宋薄言目光追着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对视持续了大概十秒不到,他就从吧台站起身,结账走了。
鸡仔:哪个男的?
阚北看池清霁一脸装蒜的样儿,嗤笑一声,在屏幕上点触的手指也开始加快了速度。
阚北:装傻充愣是吧?
阚北:为了一个男的连歌都不想唱了,有没有出息?
鸡仔:……
鸡仔:我问你们意见不代表我不想固定,我这是民主!
鸡仔:不识好歹!
从老陈烧烤出来,一行人吃饱喝足往回走。
池清霁喝了一瓶啤酒,就有点上头了,瘦削的小脸儿红扑扑的,一双眼睛也格外的亮。
其余三人都知道池清霁的酒量,纷纷笑而不语,等回去之后,墩子和小黑立刻跟俩老妈子似的,催着池清霁洗澡睡觉。
池清霁乖巧地洗了澡之后回到房间,在为数不多的酒精作用下,躺在床上的瞬间,意识便开始模糊。
朦胧间,她好像听见,遥远的天际线那头,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蝉鸣。
“池清霁!虽然打了下课铃但是我还没说下课!”
教室里,电风扇飞速旋转。
池清霁听见下课铃声本能地站起身来时,才意识到老师还没说出最关键的那两个字。
霎时间,整个教室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可站都站起来了,横竖都是一顿骂。
池清霁索性心一横:
“老师我肚子特别疼,对不起对不起您放我一马我再不去拉裤子里了——”
她顶着周围炸开的笑声,硬着头皮厚着脸皮往外窜,两条小细腿儿灵活地躲闪开老师眼里爆发的火星:“你昨天也拉裤裆,找借口也不找个新鲜的……还敢走,你回来,你给我回来!”
“老师你给我五分钟我马上拉完就回来!”
小姑娘身穿着统一的白色校服,跟一颗被打出去的白色子弹一样,在高一的走廊上飞蹿过去。
跑过厕所,冲向楼梯,直奔校园超市。
“嚯,来啦,真准嘿,我这钟都没你这么准时。”
校园超市的老板都已经认识池清霁了,一看她进来,就直接给她指示:“第二排最左边那瓶,昨晚关门前就开始冰了,专门给你留的。”
“谢谢老板,老板再见!”
池清霁省了挑水的功夫,直接把水从冰箱拎出来,扔下一个钢镚儿就又跟一阵风似的,迎着烈日往回跑。
那个时候每到夏天,她就在做这样的事情。
因为宋薄言怕热,入了夏就不再喝常温的水,又不喜欢保温杯的味道,就只能早上带一瓶冰水过来,等不冰了就不喝了,熬到中午再去买水喝。
后来她知道这件事之后,就自告奋勇地把帮他买水的这个任务承包了下来。
从此雷打不动,风雨无阻,不管太阳多大日头多毒,每天上午下午各一趟,就为了让宋薄言口渴的时候不用忍着。
她跑得很快,气喘吁吁地拿着水回到实验班门口的时候,瓶身上的雾气还很细。
“宋薄言!”
池清霁一进实验班,就看见宋薄言正在座位上看他的闲书。
听见她的声音,宋薄言抬起头,目光扫过她手上握着的水瓶,脸上没什么表情。
“谢谢。”
“不客气!”
她把水放到他桌上,本来想加上一句你赶紧喝一口,怕待会儿不凉了,但看宋薄言已经低下头去继续阅读,便将那句话又吞回了肚子里。
也许他准备看完这一段,然后就会喝的。
池清霁这么想着。
实验班的课间很安静。
所有人的目的都很明确,大部分人或是低头看书,或是埋头刷题。
她一个闲人站在那里,就跟森林里立了座信号塔似的,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池清霁用手胡乱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看着少年背靠椅背,坐姿谈不上标准,甚至有些懒散,掌心托着厚实的书体,修长手指翻阅极快,就好像那里面记载的不是密密麻麻晦涩难懂的文字,而是所见即所得的简笔图案。
“宋薄言……”
你到底什么时候喝水啊,它快要不冰了。
可她还没来得及问,就在宋薄言抬眸重新看向她的时候,上课铃响了。
德沃夏克的幽默曲被通过遍布校园的喇叭以高损音质播放出来,就像是古老的电视机里夹杂着雪花点的画面,粗糙地刮擦着她的鼓膜。
池清霁被刮醒了。
周围一片漆黑。
梦境中真实的片段尚且清晰,历历在目,胸腔里的器官跳得异常的快,就好像她刚才又回到了高中,经历了那样风风火火的一场狂奔。
“呃啊……”
不堪回首的记忆以一种无法抗拒的方式对她进行了一场猛烈攻击。
池清霁在床上蜷缩成一团,发出了痛苦而羞耻的声音。
之后半小时,池清霁一直处于这种辗转反侧的状态。
她是想重新入睡的,奈何过去的黑历史总是在这种寂静的深夜,争先恐后地从某个尘封已久的角落跳起来,对她进行一番拳打脚踢,让她在羞耻中愈发清醒。
她那时候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给人买了水非要看人喝一口,人家不喝还在旁边等着。
到底在自我感动些什么。
真是有病。
又过去了五分钟,彻底丧失睡意的池清霁认命地从床上坐起身,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2:35。
她记得入睡前看了一眼时间,是十一点多。
合着她才睡了三个多小时。
池清霁疲倦地坐起身,下床找水喝又发现放在房间里的矿泉水已经喝完了。
冰箱和剩下的饮料都在隔壁一居室里,这个时间,估计墩子他们都已经睡了。
想了想,池清霁还是从衣架上扯了件外套裹在身上,准备跑一趟便利店。
时间很晚,居民区基本都已经熄灯休息,秋风意外没有太冷,吹着舒服又醒神。
池清霁双手揣兜拐出小区,选择路灯密集的大路。
老城区的好处就是商铺密集,便利店离得不远,步行十分钟可达。
她慢悠悠地走到便利店,进门就正好对上正手握脆骨鸡肉串的墩子的一双小眼。
“然后呢?你怎么不说了……”小黑还在乐,顺着墩子的目光回头,也愣了,嘴里喃喃自语:“哎你怎么起来了?”
池清霁是真不知道墩子和小黑这胃都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能跟个无底洞似的。
她打了个哈欠走过去:“做了个噩梦,吓醒了。”
她走到冷冻区,随手拿了一瓶矿泉水,就听墩子追着说:“天都开始冷了,还喝冰的啊?”
小黑也附和:“就是啊,去点个关东煮,喝个汤不就解渴了吗。”
池清霁早就习惯墩子和小黑俩人就跟俩男妈妈似的,嗯了一声结了账:“我等它缓缓再喝,胃胀吃不下关东煮了。”
“你今晚吃了几两肉啊就胃胀了……难怪瘦的跟面条似的。”
“你不会还在减肥吧,你再减人就要没了,哎哎,现在就回啊,等我们一起呗,天这么晚了你不怕遇到坏人啊!”
她一只手拎着水,另一只手继续揣兜,朝两位男妈妈摆摆手,就出了便利店。
池清霁走出一段,想起刚才的梦又不太想回去继续睡觉,就找了个路灯蹲在底下,拧开瓶盖。
蹲在地上浅喝了两口,便听不远处便利店感应门响了一声。
“就知道你没回去。”
阚北慢悠悠地走过来,在她身旁蹲下,手上是一瓶易拉罐的啤酒:
“鸡仔,你上次说下回分解,到下回了吗?”
那天阳台上,池清霁以天冷为借口,推脱到下回分解,后来连着忙了一个月,阚北也把这事儿给忘脑后去,今天才想起来。
“哦,我都忘了,上次说到哪儿来着?”
池清霁眼睛盯着路灯对面墙上的牛皮癣广告出神,语气有些机械。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好分解的了,没有什么青春疼痛电影里那种小三怀孕堕胎车祸之类的事情,单纯就是我发现谈恋爱没什么意思,就分手了呗。”
她追宋薄言,就花了整整三年。
从高一入学前的暑假,追到了高三高考结束的暑假。
她追的可谓是光明正大,风风火火,大鸣大放。
整个年级不说,连老师也有所耳闻。只是老师们已经疲倦于对宋薄言前赴后继的女孩子无止境的苦口婆心,只寄希望于让她撞了这面油盐不进的南墙,自己吃了疼之后回头。
那时候学校里很多人可能都是这么想的。
毕竟宋薄言是什么人——他们那一届所有学生里有一个默认的共识,考试能拿到年级第二,就等于是年级第一。
因为没人能超过宋薄言。
再加上宋薄言那张脸,以至于哪怕前车之鉴已经堆成一片海,依旧每年都有新生放下狠话,追不到他不罢休。
所以当池清霁出现的时候,从初中部升上高中部,三年来围观了多个世纪之战名场面的学姐们都热血沸腾了。
“这么困难啊?”阚北听到这里,忍不住笑出了声:“那你是怎么找到突破点的?”
“嗐……我这不还有个天然金手指吗,”
池清霁撇了撇嘴:“我叫我爸喊他帮我补习。”
宋薄言虽然不喜欢她,但对老师还是很敬重的。
让她爸开这个口,等于就是没给宋薄言拒绝的余地。
“有用吗?”
“可能吧。”
不过那个时候池清霁确实觉得古人云水滴石穿,诚不欺我。
量变确实会引起质变,每天中午的一个小时,好像真的让她在宋薄言的面前,逐渐和其他人有了那么一点点不一样。
比如,她在他面前叽叽歪歪自说自话的时候,他就算有点不耐烦,也会听她说完。
再比如,有时候课间操她离得老远喊他名字,他从无视到后来也会懒洋洋地摆摆手作为回应。
还有的时候,他看着她的眼神可能也带那么一点温柔。
所以当时的她,当然有理由相信,再这样下去,日久生情也是真的。
宋薄言迟早有一天会喜欢上她的。
就像是老天爷印证了她的想法,高考结束后,池清霁又一次跟宋薄言表白,这一次宋薄言没有像之前那样只是淡漠地睨着她,而是直接低头,在她嘴唇上亲了一口。
哪怕现在回想起那段时光,池清霁还是觉得轻松惬意且幸福。
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无忧无虑,在没有任何事能够再来打扰的三个月里,那颗天边一直被她觊觎的孤星,终于如愿以偿地降落在了她身旁。
刚开始谈恋爱的时候,他们就像是最普通的小情侣那样,甜到发腻。
池清霁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和宋薄言黏在一起,回到家里洗完澡趴床上就开始转战微信,第二天一睁眼再背着吉他到宋薄言家里去。
他们就在宋薄言的卧室里,拥抱,接吻,整天整天地腻在一起,好像永远不会厌倦,永远不会满足。
“在那三个月里,我们都没有吵过架。”
主要还是吵不起来。
宋薄言本来就不怎么说话,谈了恋爱之后就更不是那种把话说开的性格,偶尔她有一点不开心,还没等发作,就先被他怼到墙上一通强吻,吻完就什么都忘了。
然后成绩出了,池清霁的成绩非常理想,和中考时已经不是一个层级。她志得意满地和宋薄言填了一样的志愿,然后开始幻想起两个人的大学生活。
在她当时的想象中,两个人的志愿填到了一起,那和领了证也没什么区别,以后差不多就可以一路顺遂地走下去了。
但当她把这些想法跟宋薄言说的时候,宋薄言却只是平淡地侧过头去,将目光放向窗外,说:“哪有那么快。”
哪有那么快。
池清霁当时还以为宋薄言这句话的意思是,他们离法定的结婚年龄还有好几年,所以没有那么快,所以也笑嘻嘻地点头应和道:“对啊,我大学毕业之后还得找工作呢,你说我到时候干点什么好,我目前觉得吉他手,歌手,流浪诗人,还有老师,嗯……其实我觉得像我妈那种全职太太也挺好的。”
后来她才知道,这句话不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
事情发生在暑假即将结束的八月底,他们即将一起踏入大学校园的八月底。
听别人说,那天阳光其实很好,是池清霁最喜欢的那种天气,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热也热得酣畅淋漓。
但不知道为什么,池清霁回想起来,却总记得那天下着雨。
而且不是一般的雨,是特大的暴雨。
是只有夏天才会有的,仿佛天地倒转的那种暴雨。
就在那天,宋薄言失联了。
短信不回,电话关机。
她把双方朋友的人都找了一遍,所有人不是含糊其词,就是缄口不言。
最后她找到了宋薄言的哥哥宋持风,才从他口中得知,宋薄言在高一的时候就已经定下了出国留学的计划,两天前就已经登上了去巴尔的摩的飞机。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他的朋友早都知道。”池清霁平静地说。
多可笑啊。
全世界都知道他要出国留学的事情。
只有她这个女朋友不知道。
更多章節請下載APP
海鷗小說APP 海量小說 隨時隨地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