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不为所动地扫了眼小飞手中的跟踪仪,丢来一句:“多此一举。”小飞愕然而问:“为什么?这样我们不是可以化被动为主动吗?”影子直接不语,还是我语气微嘲地接过话:“都是奔着百万赏金来的,就算掌握了这一人的行踪也没法控制其余的人,总不能你们各个给人来上一枪,然后呢?”正所谓治标不治本,即便获知了这一个射手的藏身位置又怎样,随着时间推移,只会有更多的人找上门来。光这第一波就如此惊险了,后面会怎样真没法想象。我当机立断决定把客栈先关门,不能因为我的事一再连累麦叔和初一他们。而且这客栈短时间内是开不下去了,刚刚死过人,即便大门敞开着也没人敢上门来住店,更何况我还怕再连累无辜。但也因为发生了这起命案,恐怕警方不会允许我们离开古镇,倒是对接下来的安排有些犯难。周通提出不如上他那,警方那边也由他来周旋。我有些犹豫,毕竟与周通认识不过才几天,但小飞站出来对我道:“老板,虽然我是有意来你店里打工的,但我和老周的为人请你放心,我们也并不是冲着你来的。”这话我听进耳朵里了,或许对周通有所忌惮,但是小飞毕竟在我眼皮子底下处了两年,若没有眼下的事情他的为人还是被我认可的。乘着天还没亮我就把麦叔和初一叫醒了,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就去了老城区。周通的客栈只是外面看得陈旧古朴,里面却是曲径通幽。上回来见识了二楼,这次他给我安排了后院的屋子,我没意见,主要是安顿好麦叔与初一,有意见的人却是影子。周通在给我们指引了房间后,想把影子引到二楼去住。我好笑地看着他,难怪一带我们过来就如此热情地张罗房间,原来动的是想把我跟影子分开的心思,这样才能对他们那个“小妹”交代吧。如果能遂了他们的愿我倒也乐见其成,可影子的性子我根本捉摸不定,他虽然话不多但却极有主见,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就被安排的。果不其然,影子直接无视周通的笑脸,越过了他径直走进了我的屋中。我耸了耸肩,见惯不怪了。却见周通与小飞对视了一眼后,强笑着再开口:“尧哥想住这间啊,那丁老板跟我去楼上住吧,我给你开一间风景房。”我失笑,就这老城区里街上连个人影都没,前有屋后有舍被遮挡的,还有什么风景房?不等我回应身后就传来影子的声音:“她住这儿。”他的语声很轻,语气却不容置疑。周通脸色变了变,追着进屋,“尧哥,丁老板毕竟是个女的,你跟她同住一屋是不是不太合适?”影子敛转了四下,目光没有在周通脸上停留,朝着还在门外的我问:“你不进来?”别看他面色如常但我听出那话里头隐隐含着威慑,就在我低头迈进门的一刻周通突然背身挡在了我面前,出来的语声也不再如之前那般唯诺,甚至多了怒意:“尧哥,你不可以这样!我不知道你和小妹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且至今也没看到小妹的人,但是你已经娶了小妹,就连……”他话没说完就被影子冷冷打断:“我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周通闻言讪然而笑,脸上多了自嘲,扭过头对靠在门边的小飞道:“六子,我们找了这么多年,现在人就在眼前,他居然说不是。”小飞的目光定视在影子身上,轻道:“长得像的可能会有假,哪怕同样的脸也可能是假,但是一个人的气息不可能改变。尧哥,我们跟了你几十年了,你觉得我们还能认错你吗?”我心头一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刚才究竟是我听错了还是小飞说错了,他说跟了影子……几十年?小飞不过才二十多岁而已,就算周通看着年长一些也至多三十来岁,哪里来的几十年?他们是在梦中跟随影子的吗?我都忍不住要怀疑他们这个故事的真实性了。尽管小飞说得情真意切,但影子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不过我察觉到了一个小细节,这一次他既没有否定也没有反驳小飞,可能他懒得回应,也可能,他有听进去。小飞似乎轻叹了口气,走过来拍了拍周通的肩膀劝道:“老周,尧哥自有他分寸的。”可周通不干,瞪着眼睛嚷道:“分寸?都睡到一起了还分寸?”我脸色一沉,这话明显过分了,正要怒斥出声突然眼前人形晃过,等反应过来时见影子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周通反应极快地追了出去,只听见他语带喜悦地喊:“尧哥,等一等,我带你去二楼贵宾间。”室内我与小飞对视了眼,他朝我露了个抱歉的眼神也转身走了。面对一室安静我的余怒也逐渐消了,虽然周通的话说得很难听但总算把影子那块大木头给撬走了。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五点了,这一晚上折腾得实在够呛,可是习惯使然,在陌生地躺下来即使再累也睡不着,心思难免盘转这一系列发生的事。我可能入了谁的套了!这是我认真分析之后得出的结论,之前的委托人有很大的嫌疑。正沉思间空气中突然好像有些异样,我的第一反应是全身戒备,脑中飞速转动。那些求高额赏金的人难道已经知道我换了地?悄然下地移步到门后侧耳细听,可听了一会却没听见有任何动静,视线环转,这时才发现这间屋子是无窗的,只在天花板上装了透气扇。即使此时气氛紧张也难免嘴角抽搐,周通是故意的吧,一般这种无窗房都是作为廉价房间或者钟点房出售的,他安排给我住怕是有报复的意思在里面吧。又听了一会没再察觉到有异样,我转过身想回走,可刚抬了一步就顿住了,定定地看着床的位置。那儿刚刚明明空无的此时却已经横躺着一个人,这人我再熟悉不过了,连续几天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在一块呢,还能有谁?不就是之前说上楼去的影子。“你从哪进来的?”没有问他为什么从楼上下来的,比起这个问题我更好奇他是如何不通过门进我这间无窗房的?星眸掠转而来,定视在我脸上,“从门走进来的。”我回头看了眼紧闭的门,再看向他,突然觉得好笑地反问:“穿墙术吗?”但听他一本正经地回道:“我不过是一缕魂气,想进哪就能进哪。”直接无语,原来这扇门对他而言根本没有意义,恐怕刚刚我感觉空气中有异样时他就已经在了,后面我蹑手蹑脚从床边走到这的情形都落在他眼里了。也不是我心大,而是觉得为这事生气很没必要。不过扫量了从这到床之间的距离,我歪了下脑袋大咧咧的席地而坐了,还把腿盘在了一起,肩背靠着门。“你在干什么?”难得影子也有好奇的时候。我阖上眼低道:“睡觉。”虽然周通这屋子明显很久没有人住过了,木地板上都落了灰,但对于经常奔走在外的我而言就没那么多可介意的了,连野外露天的都睡过觉。不过屋子里多了影子后我越加没困意了,整个精神抖擞的。可以肯定我如果不开口,那边床上躺的人能这么安静下去,念转而过我也不睁眼直接扬声问:“既然你不想住二楼为什么还答应周通?”明显感觉有道目光落在身上,浅浅淡淡的,不容忽视。以为他不会回答,可在空气凝了一瞬后就听见他低沉的嗓音传来:“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是还能分辨人,他们并不是会以情动人的那种人。”我忍不住睁开了眼,迎上他视线的目光微含讶异,怎么形容呢,这是我第一次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人情味。“你对他俩认可了?”静了一瞬,他才回道:“我能嗅出熟悉的气息。”闻言我先是一怔,随即失笑了起来,这人是属狗的吗?判断人是靠鼻子来嗅气息辨认的?忘了他能窥听心思,只觉眼前人影一晃,强烈的气息逼近,抬头时他已到了跟前。下巴被他伸指捏住,并且俯下身来凑近我,随着距离拉近男性气息也抵进了我的鼻间。我不明白他要干嘛,但也不怕他,笃定了他也不可能伤害我,等脸与脸只剩咫尺距离时他才顿住,黑眸锁定了我的眼睛却不语。毕竟我也是个女人,被一个长得好看的男人如此深视着多少会有不自在,正想打破沉寂便听见他道:“我属龙不属狗。”我挑了挑眉等着他下文,可过了好一会都没再听他开口,所以呢?他过来就为了和我强调这么一句?不禁感到很无语,却在下一瞬听见他说:“说是嗅,其实是感应,他们身上有着与我相通的东西在,否则他们也不可能看见我了。”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在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从这一层上来看周通与小飞确实特殊,麦叔至今都没发现有影子的存在呢。我顿了顿后问:“那么我呢?他们身上有与你相通之处,我又是为什么能看见你,而且你离了我的气息会浑身乏力?”黑眸幽沉,里头似有星光闪过,只听他问:“你真想知道?”俨然有种诱饵抛在眼前等着我去上钩的感觉,理智上想拒绝,但又压抑不住内心的好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