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越

高三那年檀盏家里出事,她选择复读,被母亲送至乡下,在这里认识了肩负着家庭重担、经营一家修车铺的同桌边越。从讨厌到心动再到约定上同一所大学,边越却突然消失。再后来,她成为了医生,在医院见到了成为赛车俱乐部老板的他......

第54章
翌日天明。六点五十分时,床头柜上的闹钟开始不间断地响了起来。
檀盏将身上盖着的被子拉过头顶,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才闭着眼睛坐起来,揉了揉后脑勺乱糟糟的长发,很是迷茫。
今天是她开始规培的第一天,去的是一所顶尖的三甲医院,在全国的排名数一数二。医院就在s市本地,她土生土长的城市,但离家很远,隔了好几个市区,所以李若男单独给她租了个离得还算近的地铁房。
她的目标很明确,也是这些年咬着牙齿痛苦学习时坚持下来的理由——进肿瘤科。
檀盏本来起得还算早,想定定心心地吃个早餐,但是东收收西弄弄,洗漱完都快要迟到了,她顾不上其他,随便叼了片吐司就急匆匆地换鞋出门。
好在,踩点赶到了医院。
她一走进会议室,副院长探究的视线就扫过来,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
檀盏有点懵。她环顾四周,这才意识到大家已经点完名,只剩下她还没报道,心中立刻暗叫不好,她真是倒大霉,来医院报道第一天就给领导留下了坏印象!
副院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板着脸问道:“你是檀盏?”
檀盏木讷地点了点头,回答道:“我是。”
下一秒,这个头发还很浓密的男人对她展开了笑颜,亲切地说道:“我是你大学老师的朋友,前几天还一起聚餐了,他说你很优秀,是尖子生,我期待你的临床表现。”
这番话引得几个同期的规培生都转头看她,檀盏只是礼貌地笑了笑,最终什么话也没有多说。
医院很大,有个中心公园,四月的悬铃木郁郁葱葱,静谧自然的秩序中,夹杂着盎然的春意。副院长领着他们将整个医院逛了一遍,介绍了一下各个科室的位置。
路上,几个本院的教授迎面走来。檀盏被其中一个两鬓白发,精神却很充足的白大褂老头吸引了注意,没忍住多看了好几眼。
那老头也笑着看她,向副院长问:“这就是今年新来的规培生?都是年轻的血液啊,想好要先去哪个科室了吗?”
轮到檀盏回答时,她几乎没怎么犹豫,态度坚定地说道:“我想去肿瘤科。”
几位教授似乎都愣了一愣,尤其是那位老头,对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檀盏解释道:“因为我有个大伯就是肺癌去世的。”
那老头若有所思,点了头,留下一句:“也好,趁着年轻多见识一下,也是好事。”然后就背过手,踱步离开了。
檀盏瞥了一眼,他的右胸口上挂着的铭牌,写的是:陶恂初。
半小时后,副院长定好了规培表格,檀盏看见自己的名字写在心外科,忍不住皱了眉,等去到心外科,她才发现带她的教授就是刚才在公园里碰到的那位陶恂初。
对方正专心致志地把头埋在一堆病例里,挥挥手说道:“你去外面找护士长吧,看看她需要你做点什么。”
檀盏没想到她会被这样打发,心里总觉得这位教授好像不太靠谱,而且她根本也不想来什么心外科的!
“好。”檀盏顺从地点了点头,刚转身,双手放在门上准备向外推开时,身后的教授又出声叫住了她,“对了,你叫檀盏是吧?”
檀盏点点头,喜出望外:“是的,您是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陶恂初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如果你哪天觉得坚持不下去了,可以去医院楼上的天台吹吹风。”
“什么?”檀盏完全没有听明白,下意识地反问道:“为什么,是因为天台风景很漂亮吗?”
那教授又把头低了下去,回答得一本正经:“不是,你可以直接从上面跳下去。”
檀盏沉默。
好在心外科的护士长负责,带她熟悉了科室,还把所有病人的病例都交给她了。其他同事的性格也都很不错,同办公室的几个医生得知檀盏第一天就被教授赠送了“天台秘籍”,纷纷笑得嘴巴都合不拢。
“这是教授看重你,才会这么早就告诉你人生真理!”
“盏盏,其实你算陶教授的第一个弟子啊,我们几个人都没在他手底下学过,他这次接受你一个女孩子来心外,我们都挺震惊的,护士长还说你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过人之处。”
檀盏默然片刻,回道:“那我真是谢谢他了。”
规培生涯很枯燥,檀盏早上查房,做体格检查,剩余的时间就在写病历,然后导病历,这份活像是怎么都凿不完的一座深山,她右手中指上的茧子都厚了很多。
平常唯一的一点乐趣,大概就是午饭后,忙里偷闲地吸着瓶养乐多,在医院里东逛逛西看看,瞎溜达。
同期进医院的那些规培生们几乎都和檀盏没有交集,他们经常一起到食堂吃饭,却唯独不叫上她。檀盏猜,这或许是因为报道那天副院长说的那句话,他单独夸了她是尖子生。
这日午后,檀盏照例在医院的中心公园里瞎晃着,她一只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另一只手则是拿着瓶快要喝完了的养乐多。在一棵大树下,她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其中一人似乎是47号床的病人,叫丁紫娟,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她这次是因为怀孕入院的。而另外一个女生则是她的同期。两人坐在树下的长椅上聊天。
檀盏缓缓走近后,才发现那个女生正在哭着:“你不懂,我们教授真的太凶了,他交代的事情,哪怕是买咖啡这种私事,晚一分钟没做好都要骂人,我明明就在给我跟的那个病人做检查,他却说我只会偷懒。”
丁紫娟神情温柔地拍着女生的背,默默陪伴。
“你的教授至少还给你安排病人了,我到现在都还在苦命地写病历呢。”檀盏忍不住插了句嘴,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从口袋里摸出了几张皱皱巴巴的纸巾递过去,“所以你别哭了。”
女生接过她的纸巾,一脸诧异:“不会吧?你不是第一名么,怎么到现在都还在干这种杂活?”
这话不好接,檀盏只好看向了丁紫娟,结果发现后者正笑意吟吟地看着自己。
最终,檀盏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檀盏的嘴像开过光,一回到办公室,护士长就说教授正在找她。
陶恂初手里拿着她今天早上写的病历,他仿佛听到了中午檀盏抱怨的那几句似的,翻了好几页,抬起头问道:“怎么,才写了半个多月的病历,就不耐烦了?”
檀盏连忙老老实实地摇头。
紧接着,教授就说:“既然没有,那就继续写吧。”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说实在的,檀盏其实很抗拒,犹豫了好一会儿,她还是开口了:“教授,我能接触病人了吗?我觉得光是研究这些病历文字的话,好像也学不到什么经验……”
“你每天早上不是都跟着一起去查房吗,难道接触的都是鬼?”
檀盏语塞,“我说的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
陶恂初笑了,正好他的方便面泡好了,他撕开纸盖子,淡淡地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接下来得了爆发性心肌炎的那个小孩子就归你管了,有什么需求就提,不会的就问,当医生,别指望别人直接把饭都喂到你嘴边。”
檀盏虚心地点了点头,然后准备去问护士长要相关病人的住院病历。
“等等!”陶恂初又叫住她。
檀盏以为他还有什么吩咐,一脸期待地转过身,然而陶恂初却是非常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你是来到医院以后都没回过家一趟吗?赶紧今天下班回去洗洗头,还有你那白大褂上为什么都是水笔印子,你是每天都在衣服上写的病历吗?”
檀盏的脸瞬间垮了下去,撇了撇嘴。这段时间天天值夜班,晚上犯困,笔尖当然不小心就划到衣服上了。
不过下班能回家,她还是挺开心的。
傍晚,马路上全是车,闪烁的尾灯和各种霓虹灯交相辉映,令人恍惚。这座城市过于繁华,到处都是钢筋混水泥土,没有外婆家那儿半点好,檀盏在心中默默想着。
她一呼吸,感觉空气中全是难闻的尾气味。
地铁上,坐在对面的女孩子手里拎着一袋蝴蝶酥,一看外包装就知道是黄河路上的那家老字号。檀盏愣神了好久,这段时间工作太忙,她都没有怎么想到那个男人了……
蝴蝶酥是她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甜品。然而现在回想起来,更多的记忆却并不是和蝴蝶酥本身有关,而是那会儿住在外婆家,她不止一次的和边越说以后一定要买给他尝尝之类的话。
一切都在转眼间成为虚空,她现在连那个男人在哪都不清楚,多讽刺啊。
檀盏心中回想着往事,回过神才猛然惊觉自己竟然下了地铁,信步走到了这家老字号西饼屋内。
她背后都冒了一身冷汗。而西饼屋的老板娘见到有客人进门,一脸遗憾:“今天的蝴蝶酥全卖光了,就在刚才,一个很帅的小伙子买了一次,没过多久他又回来把剩下的全买了,你下次早点吧。”
檀盏只好推开沉重的玻璃门,又走了出去。
晚霞像是碾碎了的金子,撒在泛着涟漪的江面上,波光粼粼。岸边坐着零星的路人,被金色轮廓笼罩着,像是一幅安静的油画。
檀盏垂头丧气地走在路上,忽然一抬眼,她看到了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背影,那人身段笔直,宽肩窄腰,穿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外套,线条一如既往的凌厉利落。
她呼吸怔住,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一般。
不过顷刻之间,那道背影就消失不见了。
檀盏揉了揉眼睛,追了上去,结果她抓住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一看,那张脸与边越的脸,截然不同。
她满怀歉意:“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对方说“没事”之后,檀盏却变得有事了起来,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有点看不起刚才那个丧失了所有理智的自己。
就算真的是那个男人又怎样?当年高考之后,他不守约定,不辞而别,她打过去电话他还立马关机,摆明了要撇清关系再也不联系,那她又凭什么一直留在原地,念念不忘。
那一年本来就是什么也不算,事不算,人更不算。
檀盏想清楚后,头也不回地坐地铁回家了。
不远处,一盏路灯后倚靠着一个身穿黑色冲锋衣的高瘦男人。天色渐暗,白色烟雾缭绕之中,他手里夹着的烟头猩红点点。他没抽上几口,等烟头灭了之后,随手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中,然后上了不远处一辆黑色的汽车。
副驾驶上是七八袋蝴蝶酥,透明的塑料包装袋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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