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的脚步声传来,有几个人一起涌进了房间。欧阳瑾大声喝道:“福叔,别再带其他人进来了!”福叔喘着粗气说道:“少爷,不好了,老爷出事了!”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佣人,脸上都布满着惊惧的神色。东方棘白皱了皱眉,看着欧阳瑾回过头,神色有些苍白。“怎么了吗?”他问,语气竟有了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翼翼。“少爷,您跟我来。”福叔的脸色十分难看,但他的目光仍旧冷静,欧阳瑾原本狂跳的心瞬间平静了下来。欧阳瑾二话不说,立刻起身跟着福叔一行人出了门。东方棘白也跟在他们后面。一行人过了后院,去到前院的厢房,在一间房间前停下。东方棘白想起来了,这应该是欧阳谕的房间,是欧阳家最大的一间房。欧阳瑾一路上走得飞快,好几次都把福叔甩到后面,可见他心里的焦急程度。他在房门前站定,微一闭眼,又迅速睁开,一咬牙推门走了进去。福叔紧跟身后,但是把其他人拦在了门外。东方棘白和那几个佣人被拦在了外面。东方棘白虽然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一个可怕的揣测,但他此刻不敢说出来,因为那几个佣人此刻正不断地发着抖,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东方棘白看向那扇雕花的木门,他的目光幽深,仿佛能透过那扇木门看见里面那些不为人知的龌龊。天要变了。风雨欲来,大厦将倾。不知道何时原本一碧如洗的天空突然飘来了一片乌云,横在头顶,也横在站在门外的每个人心里。欧阳瑾的脚一踏进去就感到了一股寒意。那股寒意无孔不入,在房间里弥漫。他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陷进肉里。福叔在后面一声不出。房间里非常安静,好像此刻就只有他们两个活人。当欧阳瑾看到床上躺着的人的时候,他完全愣住了。这一愣就是好久。他眼睛也不眨,目光呆滞,身体也不动,僵硬得像尸体。床上那个人,床上那张脸,他比任何人都要熟悉。那是他的父亲。在他小时候,父亲总爱抱着他,那双宽厚又温暖,臂膀亦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可是现在,那双手在他眼前无力地垂下了。再也不会抬起来。还有那张脸。在他小时候,他坐在父亲的腿上,听他和其他人开会,休息的间隙,父亲总是喜欢拿胡子扎他的脸,逗得他笑个不停,父亲也哈哈大笑,眼角的细纹一条条挤出来。可是现在呢,他的父亲再也不会笑了,脸色惨白,双目睁大,好似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啊!他的父亲死不瞑目啊!欧阳瑾“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他把头埋进双腿间,眼泪不停地流下来,打湿了他的裤子。他的脊背比上一次弯得更低,好像骨头尽数折断了。他再也站不起来了。一夜之间,在失去了唯一的弟弟的同时,他失去了最爱他的父亲。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福叔老泪纵横,他走上前,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停地朝床上的欧阳谕磕着头,不停地说“老爷,对不起”。欧阳瑾并未回头,却能感受福叔那一下一下的磕头声重重地砸在自己心上。像一把锤子,把血肉把血管砸得稀巴烂。挖心剔骨的疼痛也不过如此。不知道过了多久,福叔终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虚弱地叫了仍然跪在地上的欧阳瑾一声“少爷”。欧阳瑾像是终于从一场大梦中惊醒。他站了起来,扶着福叔摇摇欲坠的身体,朝门外走去。福叔的额头渗出了血迹,他的眼眶通红。门外守着的那几个佣人只看了他们一眼,便低下了头。东方棘白也有些不忍地别开了脸。欧阳瑾哑着声音吩咐那些佣人带福叔下去涂药休息,并且要悄悄地不引人注意。他们来的时候,走的就是只有内部人员才知道的小路,并没有经过前厅。佣人连声答应。欧阳瑾突然话锋一转,他声音沙哑,虽然眼眶通红,但表情狠到了极点,像困在牢笼的猛兽,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他慢慢说道:“今天这件事,就只有我们这几个人知道,在明天之前,消息不能放出去,不然的话,你们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他既对着那些佣人说话,又状似无意地扫了东方棘白一眼。佣人抖如筛糠,东方棘白则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欧阳瑾交代完后,立刻转身走了进去。他没有对东方棘白说一句话,可这无声的驱赶却十分明显。东方棘白也不是个傻子,他也立刻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东方棘白跟在佣人后面,走小路转到前厅。我正独自无聊地转着茶杯,想着他们怎么去了这么久,忽然感到我的背被人轻拍了一下,抬头一看,原来是东方棘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我身后。看到他的那瞬间,我感觉焦急的情绪一下子消失无踪。“你回来了,怎么样,出什么事了?”东方棘白把我拉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我迫不及待地问道。东方棘白神色淡淡,他轻声说道:“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我的烦躁没由来得又涌上心头,肯定有什么事,他为什么不告诉我。是因为牵涉到欧阳瑾吗?那怪不得,毕竟欧阳瑾是他十几年的朋友,我可比不上他。东方棘白见我脸色难看,也猜到了什么,便拉着我的手,目光坚定又诚恳。“颜颜,相信我好吗,明天我一定会告诉你。”我的心一下子软成了一滩水。每一次他说要我相信他的时候,我总会在他那能溺死人的目光中败下阵来。总是无条件地选择相信他,因为我坚信他不会骗我。东方棘白永远不可能骗我。原本心里的烦躁被一股甜蜜的酸涩取代。我静静地点了点头,把脸埋进他的胸膛。听着我十分熟悉的心跳声。沉稳又有力。东方棘白慢慢摩挲着我后脑的头发,手指穿过柔软的发丝,我舒服地闭上了眼睛。他的另一只手则抱着我的腰。我们完全贴在一起,享受暂时无人打扰的静谧时光。我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粘他,我甚至不想离开他的怀抱。闻着他身上清爽的气息,我悄悄地睁开了眼,手却一下子将他抱得更紧。现在这个人,是属于我的,是属于我的东方棘白。虽然我错过了他以前的时光,但从今往后的岁月我绝不会缺席。东方棘白低下头轻吻着我的发丝,他的声音闷闷的,却十分清晰地传到我耳边:“颜颜,你千万不要离开我。我只有你了。”我郑重其事地回答他:“棘白,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东方棘白抱着我的力道大得要将我揉进骨血里,仿佛这样就能永不分离。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但我觉得一定是出事了。至于出了什么事,东方棘白却不告诉我,搞得我心里痒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