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冰城

我一直在写战火里不屈服的人们,写人间冷暖悲欢。 我希望我的文字,能给人一种润物细无声的力量。 让人回头看得更深更远,向前也看得更通透漂亮。 如果能够与他们同行一段,感受他们的悲喜,从他们身上汲取力量,今后艰难行走时,能够坦然一些,快乐一点。

作家 却却 分類 军事 | 24萬字 | 79章
第20章 末日疯狂3
杨家银楼在道外最繁华热闹的正阳大街,沿途要经过美食一条街,魏远志脖子伸得老长,惦记着捎点包子火烧回家。
他趴在窗口看得垂涎欲滴恋恋不舍,宫间美子脸色更难看了,这人空有一张好皮囊,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货色,而且她还差点瞎眼看上他,谁看了不生气。
仓田夫人突然拍在他肩膀,“魏桑,裴杨两家联姻,照着你们中国人的习惯,你说我们送点什么比较好?”
“这个……我也没办过……”魏远志一脸愁苦,拼命挠着头,还没挠完,杨家银楼已经到了。
杨战虎不在,魏远志赶紧叫个管事的来招呼,管事的好一番奉承吹捧,魏远志一边翻译得漂漂亮亮,一边叮嘱他们不要乱来,最后宫间美子挑挑拣拣,三人一人挑了一个金镯子,都由宫间美子付钱。
宫间美子又叮嘱一番,带着两人高高兴兴走了,把魏远志晾在铺子里。
魏远志松了一口气,刚想去美食一条街看看,心头一动,在卖戒子的柜子前蹲了下来,一边看一边想象着胡麦麦的手指大小。
一个瘦子迈进店里,魏远志不知哪里来的第六感,猛地起身看向他。
瘦子看来认识他,微微一愣,扭头就走。
魏远志连忙跟了上去。
瘦子进的就是美食一条街,只是进来就消失在人海,魏远志被香气熏得有点晕,放弃找人的努力,摸摸身上还有10块钱,朝着张飞扒肉走去。
经过一家包子铺旁边小门,一个人突然钻出来,把他拽了进去,低声道:“郝爷有请。”
不知绕了多少个弯,郝三黑终于双手抱胸出现,他还是一身黑,比以前要精瘦许多,脸色就更别提了,大白天出去能吓死人。
魏远志一点也不意外他还活蹦乱跳,郝三黑竟也全然不把自己当死人,两人客客气气进了门,杨战虎赫然也在。
原来这是杨战虎的一个秘密巢穴,杨战虎摆了一桌子的好东西,其中就包括他想买的张飞扒肉。
杨战虎拉着魏远志坐下来,“今天真是多谢你,没给我找麻烦。”
魏远志吞了吞口水,指着肉犹疑开口,“这碗肉,跟你换个消息,行吗?”
杨战虎拊掌大笑,“这有什么不行,你要吃肉,铺子里多的是!每天给你送都行!”
魏远志慌忙摆手,“我总觉得,上头不是无缘无故打听你的消息,总有点想打秋风的意思。”
杨战虎和郝三黑交换一个眼色,苦笑道:“我还以为怎么回事呢,只要带个长穿一身日本人的皮,哪路人马都想上我家打秋风,我攀裴家这门亲事,不就是为了避开这些烦心事!”
“我那边安排好了,到了北平,你们……”郝三黑刚刚开口,一个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
进来的就是这个瘦子,孙猴子郝松江。
“我得到一个好活,”郝松江看着杨战虎笑了笑,“偷你家的银楼。”
杨战虎脸色一沉,“是你自己早就想偷吧!”
“不,我偷了你的金子银子,还得倒几次才能换成粮食,干嘛不直接去弄粮食。”郝松江谁也不理,一屁股坐下来,大口大口吃肉,吃得满脸的油。
魏远志挺心疼,这可是他原本要带回家的肉。
杨战虎手指敲着桌子,沉默不语。
郝三黑也坐下来,抓了一个包子细嚼慢咽,定定看着郝松江,想必两人多日未见,目光中有难得一见的温柔。
杨战虎看向郝三黑,“你刚刚说安排好了?去北平?”
郝松江和魏远志同时低喝,“不行!”
“不行?那你说什么才行?”杨战虎看向魏远志,脸色灰败。
“第一,特别通行证现在管得特别严……”
“这个我有办法,你们先换一个身份,让他们演练一下,习惯这个身份。”郝三黑专注啃着包子,没有抬头。
“第二,北平查得很严,那边要有地方落脚。”
“北平我有的是关系。只要过了山海关,一切不成问题。”杨战虎目不转睛看着魏远志,“还有呢?”
“第三,”魏远志叹了口气,“裴家和日本人都不会放过你。”
郝松江一抹嘴,“就是裴九爷让我偷你家,我提醒你,他不止找了我,应该还有后手。”
“不错!”杨战虎不怒反笑,“那两位终于忍不了了!”
郝松江冲着魏远志一个抱拳,扭头从窗户溜了。
郝三黑追了两步,正要探头,郝松江一个倒栽葱从上面露出半个头,低声道:“东西在哪?”
“道里街角粮食厅的办事处,楼上中间的保险柜,楼下院子里有狼狗。”
“嗯。”
郝松江答应一声,再度消失。
这一次他是彻底消失了,郝三黑在窗口等了等,恋恋不舍关上窗户。
“小魏,小七这几天先交给你,我再去想想办法。”杨战虎满脸愁容走了。
郝三黑正眼看了看魏远志,露出笑容,“藏得挺深,没想到我都看走眼了。”
魏远志不置可否,老实不客气地把包子全塞进自己袋子里,拎着袋子晃晃悠悠走了。
夜深人静,门突然敲响,魏远志和胡麦麦正在书房,交换一个眼色,魏远志披衣而起,跑去拉开门。
司徒浪从阴影里走出来,手里抓着一把枪。
枪口对着魏远志。
“我被上头训了一顿,是你干的?”
“不是。”魏远志摊开手掌向他,表示自己手里空空如也。
片刻的沉默后,司徒浪笑了笑,“你早就怀疑我。”
他没有用任何怀疑的语气。
“不管谁接近我,我都会怀疑。”魏远志顿了顿,苦笑一声,“我很想活命。”
“在这世道,活命挺难。”司徒浪慢慢坐下来,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你的夫人是日本人,我们不能不怀疑你。”魏远志也慢慢坐下来。
这一次,他们没有靠近。
两人心里都清楚,这同进同出吃饭喝酒的友谊,也就到此为止。
“你和老袁的档案上划了红条标记,你们要不就不要接触,要不……”
老袁是从军校分配过来的年轻军官,目前担负新兵训练工作,除了待士兵如兄弟一般,平时非常不起眼。
“要不就干脆跑了,对吗?”魏远志一脸认真看着他,“司徒兄,你知道我跑不了。”
“这把枪没子弹。”司徒浪摇摇头,踉踉跄跄走进黑暗中。
他看起来确实像喝多了,做的事情荒唐可笑,说的话全都驴头不对马嘴,每一句都能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
魏远志关上门,徐徐转身。
胡麦麦双手抱胸,一双眼睛在夜色中灼灼发亮。
魏远志只觉得腿软,冲着她遥遥伸出手。
胡麦麦大步流星走来,一点也没客气,拎着他后领子把人捞起来,拎着他往家里走。
“他是谍兵。”
魏远志在她耳边留下四个字,扑在桌上,肩膀轻轻抽动。
胡麦麦慢慢坐下来,继续刚才的工作,将高粱米里的沙子收拾出来。
魏远志很快停下来,和她一块忙碌,突然蹙眉道:“怎么买这个?”
“只有这个。”
魏远志点点头,不再追问。
魏家大院隔壁的哭声幽幽响起,惊起声声狗吠。
日本人哭得多了,中国人就该笑了。
两人相视点头,在夜色里留下长长的叹息。
裴醒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没想到的是,这一天这么快到来。
中岛没有食言,给了他一个独立大队队长的职位,他根据一个队部和一个通讯营一个机动营的监制,写出详尽的计划,配军官和技术员65名,即便中岛派来日本顾问进行监督,这65人他还是心随所愿,全部从相熟的军官学校毕业生和同学推荐中挑选出来,都是信得过的人。
不到一个月时间,这支近两千人的队伍集结完毕,分批次进行训练。
在通讯之外,实际上还管了很多该管不该管的事情,比如,查一个叫做鬼夫子的人和抓捕江江洋大盗孙猴子。
领到任务,裴醒早早回家,拉着琥珀进了一家俄罗斯馆子。
灯光幽暗,适合谈情说爱,更适合说一些秘密。
“你知道吗,我接到一个任务,查一个叫鬼夫子的人。”对于琥珀,他实在没有理由隐瞒。
“鬼夫子不是一个人。以前是你的父亲,现在是你的嫂子胡麦麦。”
“她一个异乡人,人生地不熟,怎么可能干这种事情!”
“你先不要急,她并没有干什么坏事。”
“不是我着急,她出去做点小生意,怎么就被人盯上了?”
“她不是去做生意,我这里有一个名单,名单上很多人的家眷,都跟她或多或少发生过联系。”
“比如这一个姓汪的寡妇,家里独生子死了,就剩下她一个人,胡麦麦去过她家之后,她又开始振作精神,和这份名单上的其他家眷互助生活。”
“这不是好事吗?”
裴醒叹了口气,已经不想再解释下去了。
不管是胡麦麦还是魏远志,两人的行事很多都不合情理,而这就是最大的危机。
琥珀突然吃吃笑起来。
“你笑什么?”裴醒愣住了。
“我跟你闹着玩呢。”
裴醒急了,“人命关天的事情,这可不是闹着玩!”
“人命关天,这才是我敬佩她的地方!”琥珀眼睛亮得吓人,“我一直小瞧了她,现在……我再认识她还来得及。”
“你想干什么!你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你既然肯告诉我,”琥珀嫣然一笑,“你肯定就办法的,对不对?”
“你……”
裴醒被她噎住了。
他当然有办法,可不想把他的办法用在这种小事上。
所以,他决定用最笨的办法,尽快解决这个大麻烦。
厨房里,胡麦麦还在艰难地从棒子面里筛沙子,裴醒一脚迈进来,低声道:“我得到一个任务,查一个叫做鬼夫子的人。”
胡麦麦擦了擦满头的汗水,没有理他。
“跟鬼夫子相关的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这些家庭的小孩,都因为反满抗日被抓走了……”
“他们中间有国民党,也有共产党,也有一些身份不明的积极分子。他们有的活着,有的被打死,还有很多下落不明……”
“他们没有看到,也没有机会看到,他们的亲人因而被连累,受尽欺凌,从此坠入无底深渊……”
……
胡麦麦并不打算接茬。
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是错的。
“我查到你这里,你教我要怎么办?”
“从1931年到1941年10年间,鬼夫子做的就是这些,对不对?”
“鬼夫子到底有多少人?”
“你坦白告诉我,我会想办法处理,我不会对自己人下手。”
“你不会,那你爹会不会?”胡麦麦终于开口,目不转睛看着他,不管他如何变幻出多少情绪,目光始终坦荡明亮。
只有坚信自己所作所为没有错,才会如此坦荡明亮。
裴醒无法直视这样的目光,慌里慌张抓出一根烟点燃。
烟雾袅袅,遮蔽了他的表情,也让他的焦虑得以缓解。
“她要做饭,你缠着她啰啰嗦嗦,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魏老爷子突然出现在门口,脸色不太好看。
“老爷子……”
魏老爷子淡淡道:“是我让她去的,怎么了?”
裴醒赔笑道:“老爷子,今时不同往日,咱们得小心才行。”
“再小心,也不能让人饿死!缺一包药他们就扛不过去,缺这口吃的他们就得死!做人不能这么没良心!”
裴醒脑子一个激灵。
这话太熟悉了,包括他自己,魏家哪一个都好像说过这句话。
自己难道变了?
他冷汗如瀑,猛地回头。
琥珀站在门外,目光中全是悲悯。
第二十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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