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安昏迷的第十七天,天气变得越来越冷,她的身体也变得异常虚弱。易父主意已定,决定将女儿送往临锡的疗养院休养,那里有着最好的看护,也有最好的药,老爷子相信,换个环境,给与最好的治疗,说不定自己的女儿就会醒来。尽管阎烈不舍,却再也没有开口挽留的资格,是他亲手弄丢了他的妻子,还有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易安所有的行李是阎烈亲手收拾的,他看见了那条项链,上面挂着一个素色圆环,那是他当初求婚的时候给易安戴上的,她嫌婚戒贵重放在了盒子里收起来,只有这枚求婚戒指是一直戴着的,放在项链上,挂在脖子里,一直放在离心脏最近的位置。手术之前被取下来,一直到现在,都还摆在那里。他将这条项链和易安随身的衣物全部一起收好,放在箱子里,送给易父。他说,“爸,再给我几分钟,就几分钟。”到底还是不忍,易父转身,留给他们独处的时间,阎烈蹲在她的面前,握着她的手说:“你要快点醒来,我会去临锡找你的,”他忍住自己强烈的哽咽,“对不起,这么懦弱又胆小的我没有保护好你,和孩子……”他将自己的脸埋在她的手掌里,轻声说,“我爱你……”他将双手环到易安的身后再慢慢的收紧,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进自己的怀里。病房外的易宁泪流满面。初雪的那天,易安离开了南川。一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延迟的审判已经一锤定音。聂歆患有家族遗传性精神病,暂缓执行判决,被关在了珣城第四人民医院,而亲手杀害了母亲陈起珍的陈锐则是被判死刑,他的男友,涉嫌故意伤人被判刑六年。阮阮的腿已经好了,又重新开始跳舞,像一个新人演员一样去投简历,去试戏。易宁不再追求阮阮,一心在部队训练。第二年的二月中旬,临近新年。易安从客栈里一出来,被风吹得冻得抖了下,立刻裹紧自己的棉服。她来云南已有四个月的时间,易安喜欢这里的一切,静谧,安宁,心得到暂时的放松。太阳西斜,她坐在摇摇椅里,易安并不着急把自己忘记的那些人那些事全部记起来,她的医生说,顺其自然就好。她只是偶尔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心脏似乎有点疼。一个人待了好一会,手机响起来,易安站起来,跺了跺发冷的手脚,去摸揣在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一看,好家伙,是易宁的电话,那头是一道很粗狂的男中音:“电话是干嘛的?摆设是不是?打你多少电话才知道接。”“手机不小心关了静音。”“我下午四点的飞机,你来接我,”“你自己找不到客栈么?同福客栈!”“找不到!你来接我!”冷风吹着,易安左手拿着手机,右手蜷成一个圈,放在嘴边哈气取暖,一边说一边往回走,“你还能用不好百度地图么?往里面一输入,不就有导航了?或者花钱找人带你来,这天太冷,我不下去接你,”刚要挂掉电话,易宁在那头忽然又喊了她一声:“易安!”“哎。”她应了一声,有些无奈的又把电话贴回耳边:“怎么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易安不耐烦的又催促了一遍,“你还要说什么,不说我挂了,”听筒里才传来一个试探性十足的话音:“我带了一个朋友来,可以么?”“朋友?你女朋友?”“不是我女朋友,”他有些不踏实。要是被自己老子知道,自己偷偷把阎烈带来见易安,不知道会不会被打死,易父当时把易安带走的时候,丢了离婚协议书给阎烈,也和阎烈他领导说了这件事,但是阎烈这个人轴的很,就是不愿意签字,也不打离婚报告,饶是戎马一生的易父也拿他没办法,可不耗在这里了,易安醒来之后,完全不记得阎烈了,易父就不许任何人提起,生怕女儿想起阎烈,再想起那曾经丢掉的孩子。易宁鼻子一酸,还没说话,易安又开始抢答了,“那不然,是你男朋友?”妈的,这丫头,真是嘴巴不饶人。挂了电话,他扭头跟旁边的人说,“你把口罩戴好,我爸不许你见她,也不许我带你见她的,你可别害我。”易安醒来也有大半年的时间了,去了西藏朝拜了布达拉宫,去了四川吃到了最地道的火锅,去了海南看了爱情海,去了乌镇吃了白糖糕,后来就来了云南,在客栈当个打零工的,顺便也当个导游,没事带着人转转。她说自己暂时想休息一段时间,还不想继续回到原来的岗位上。南川电视台的领导表示,可以。休息好,再回来。只要还愿意回来,都行。易安从后厨出来的时候,没看见易宁,只是看见一个穿着黑色棉服的男人坐在那,环抱双臂,似乎睡着了。她看他穿的单薄,伸手把空调扇叶换了方向,往上推了推,对着他,然后安静坐在了一旁的椅子里等着易宁。没一会儿,易宁大摇大摆的进来了,穿着一双工装短靴踢得脚步踏踏响,“阎烈没进来么?”又环视一圈,看见了那睡意朦胧的男人慢慢掀开眼皮瞧着自己。阎烈?易安暗地里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她知道的,是她的丈夫,但是易父说,在她昏迷之前,已经决定离婚了。她不知道阎烈到底是谁?也不知道当初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感觉,还不知道为什么要离婚,易安醒来之后,忘记了一些人,一些事,性格也似乎改变了些,在外人面前已不大善谈,这一会儿,她看着易宁口中的阎烈,更是低头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被这吼声吵醒的阎烈,则是小心翼翼地看了不远处的易安一眼,看见两人如此生分的模样,易宁忽然就叹了口气,“非要来干什么呢?她又不记得你了,还不是惹得你自己不高兴,”阎烈却不顾易宁的这些话,看着易安心里酸涩,朝着她慢慢走近,轻轻问她:“最近睡得好么”“嗯,”“最近吃的好么?”“一般,”“最近开心么?”“挺开心的。”阎烈伸手揉揉她的后脑勺,笑了,“我忽然出现,你觉得烦么?”易安楞了许久,“易安?”微微垂头的人带着山明水秀的笑意,温和开口,“没有我在你的身边,你过得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