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便是乡老的孙子,李鸿,没想到,他会亲自来传信。于嘉转回身,作揖道:“李兄,不知前来,未曾远迎,失敬失敬!”嗨!李鸿回礼道:“大郎,何必这么客气?爷爷让我来告诉你,知县大人,今晚要在文溯阁宴请今科秀才,叮嘱你早些去。”于嘉脱下手套,笑着说:“李兄,我这就安排酒宴,你我痛饮三斤!”“不了不了!我的病刚好,祖父不让我饮酒。况且,还有两处要去报信,耽误不得!改日再饮,李某先告辞了!”于嘉送到门外,李鸿便翻身上马,离开了夕阳里。回到铁匠铺,于嘉让壮汉们架出了石锅,将融化的玻璃倒在了打铁的案台上,并用四根细铁管围出了一个正方形,铺平了上面的玻璃液。此时,模具还没雕刻出来,只能先这么办,主要看看玻璃能不能炼出来,后期改形状,那都是简单的事。自然风干一个时辰后,案台上,形成了一块长宽各一尺、方形、黑黑的板子。于嘉用夹铁的夹子,小心翼翼敲了敲黑色的积碳,便露出了反光的晶体。功夫不负有心人,玻璃一次成功!于嘉夹起玻璃,慢慢的插入了水中。哗啦啦!瞬间,水沸腾了起来,扑得于嘉满脸都是蒸汽。再次拿出时,玻璃已经定型了,透明效果也不错。对比后世的玻璃,只不过微微带了些绿色,应该是其中缺少了某种原料。于嘉转回身,将玻璃送到了苏毅面前,笑道:“大舅,这个叫玻璃!用这个代替窗户纸,既保暖又坚固!不仅能当窗户纸,咱们还能用玻璃做些杯子。而且,也不怕其他乡里偷手艺,因为他们没有温度这么高的炉子!只要大量生产,推广出去,挣钱都不用愁。用不上一年,必然能让夕阳里所有百姓,都住上咱们家一样的房子!”哈哈哈!苏毅拿着玻璃,畅快地笑着:“鬼才呀,你是鬼才呀!碱面、鸡蛋壳、瓜子皮、沙子,竟然能烧出透明的墙,牛!真牛!”那铁匠铺的壮汉们,小心翼翼的传送着玻璃,都当成宝一样的抱在怀中,左看看,右看看,不停地夸着于嘉聪明,更有甚者说,这辈子跟定于嘉之类的话。此时,已经是下午了。于嘉回头交代道:“大舅,洋井零件够用一阵了,你就按照我的步骤,先带着大家做玻璃吧,等我回来。”“知道了,你走吧!”苏毅应了一声,于嘉跑回家换了身衣服,亲了满新雨一口,下楼翻身上马,扬长而去。天色渐暗时,于嘉到达了迁安县。文曲阁园,是迁安县的著名景点,占地十亩,假山、树林、水池、应有尽有,是文人墨客的胜地。阁园中央有一处广场,广场中央是一座二层楼,名为文溯阁,是迁安县的县学,门前立着孔圣的石像,还摆了两箱烟花。古代并不是义务教育,百姓上的都是私塾,就是秀才自己开的书院或者学堂,县学,只有秀才和官吏子弟才能进。无论是于嘉还是原主,都是第一回来到这个地方,绕了半天才找到阁楼位置。百闻不如一见,与同样热闹的青楼相比,这栋楼给人的感觉更加雅致。今天,听说知县大人,要为通过院试的童生们庆祝,开办烟花文会,县里的百姓,也都围着文溯阁看热闹,等待烟花冲天的那一刻。永平府的院试,秀才功名迁安县占的最多,今科,一共通过了五十三名童生!虽说,第一名被山海卫的夏遵拿走了,可占据了整体第一,知县江平也得到知府大人嘉奖,自然高兴得不行。不一时,广场四周灯柱点燃了火,一队衙役提刀围住了广场,而后,知县江平和钱谷师爷途安,从马车走了下来。看见这一幕,围观的学子中,就有人小声嘀咕起来:“如果我考中了贡士,回来也要图个知县当,大男子,当如是也!”知县江平和钱谷师爷途安走上前,途安拍了拍手,高声道:“都到齐了吗?我现在点一下名册,听到名字的,喊一下在!”“王平之,陆安,胡云,江大山,秦云,张安明……”秦云?于嘉借着火光,左右看了看两旁。果真,秦云鼻青脸肿地站在后排,满脸的不悦瞪着于嘉。本以为,他还要被罚做几天工,不曾想,悦来客栈的店小二还是挺讲究的嘛,提前就让他回来了。但现在这个情况,丢人他是丢定了,那些伤痕在屁股上没人能看见,挂在脸上,必然有人会问缘由。于嘉转回头来,高声应道:“在!”途安合上名册,交给身后皂吏,跑到江平面前,恭敬作揖道:“启禀大人,五十三名今科秀才全部到齐,是否点燃烟花?”江平点点头:“点吧!”“点!”途安一声令下,顷刻间,漫天花火。他一直以为烟花是后世才有的,不曾想,这个时代就有了,早知道这样,说什么也要带着娘子过来看一看啊!烟花放完之后,江平笑着说:“今科秀才们,进文溯阁,里边摆好了酒宴,今晚畅快地喝,本县请客!”哗啦啦!顿时,广场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见秦云一瘸一拐向他走来,为了不和秦云吵嘴,于嘉走得快了些,把秦云远远地甩在了身后。文溯阁,进门便是大堂,书桌被堆在了一起,上面铺上了红布,摆满了肉菜,墙角有几十坛女儿红,和十坛兀良哈的特产闷倒驴。于嘉左右看了看,这比青楼的大堂可大多了,四周是八扇窗户,推开窗户后,恰巧可以看见刚刚发芽的柳树,随风摇摆着柳枝。江平慢慢走进来,走到于嘉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对所有人说:“这个少年,你们可能不认识,但你们肯定知道他的大名,他就是迁安县第一才子,夕阳制造的大掌柜,夕阳里今年执政的里长,于嘉!”嗯?江平一言,在场所有人,纷纷面露惊诧之色。香皂所有人都用过了,看他们的表情,可能是都没有想到,于嘉,竟然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被所有人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于嘉便起身,对江平作揖道:“大人过奖了,迁安县第一才子,小民实在不敢当!”哈哈哈!江平拍了拍于嘉的肩膀,笑道:“那《万疆》和《桃花庵歌》,知府大人看后啧啧称奇!本县也借机说了你的事迹,知府大人说,有机会去夕阳里看一看。到时候,招待上别给我弄砸了啊。知府大人可是进士出身,你如果成为了知府门生,那考中举人,手到擒来之事。”于嘉恭敬道:“多谢大人,在知府面前替小人美言!”哈哈哈!江平向前凑了凑,小声说:“举手之劳而已,大郎,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读书不能懈怠,切记,一定不能因为赚钱耽误了读书!”“知道了,大人!”嗯!江平转身走向台上,倒了一碗酒,高高端起,笑着说道:“各位,不需要这么拘束,今日文溯阁没有知县,也没有百姓,大家都是兄弟,敞开了吃,敞开了喝!我敬大家一杯!”哗啦啦!满堂秀才皆倒满了酒,端起了碗。虽说酒桌上没有高低,可如同后世一般,杯杯先敬有钱、有权的人,经过知县大人的介绍之后,不少的学子也端着碗,轮流地来敬于嘉。好在,他和江平、途安同坐一桌,那些秀才主要敬他们两个,否则,他今天难逃大醉。满堂欢声笑语,只有秦云和为数不多几个少年坐在远处的一桌,瞪着于嘉的位置,咬牙切齿,小声的嘟囔着什么。酒过三巡,于嘉端着碗,看着窗外。七个月了,就好像一场梦一样。从邻里嘲笑的贫家小子,和背负满身谣言的乖巧姑娘一起,身居寒舍,相互依偎,到如今,拿下秀才功名,家资百贯。他再不是独自斟满红尘的酒,与晚风对饮的少年了。江平喝得有些醉,眼神迷离地看着于嘉,让于嘉不由得有点小紧张,夹紧了腿。然而,于嘉多虑了。那江平拿起手中斟满酒的碗,起身,醉醺醺地说:“各位,我们都是华夏的子弟,当共同敬天、地、皇三杯,保佑大明万世千秋!”众人共敬天、地、皇三杯之后,江平放下碗,走上台,看着众人说道:“日月升在东方,其大道满霞光。我一直好奇,十六岁的少年,如何能写出这样好的词来!真叫人心旷神怡啊!”县试、府试、院试过后,只公布榜首的名字和卷子,于嘉诗词出彩,但策论、杂文都是一般,没拿下榜首,诗词再好,也只有考官能看见。并且,考官们筛选出的优秀诗词或者文章,要送到府城,知府大人淘汰掉的才会公布,优秀的,会提交上级布政使司。一直没淘汰的诗词和文章,就一直不能公布,直到礼部尚书提交给皇上审阅,收录后,才能公布天下。江平不能破坏规矩,并没有把诗全念出来,也没有看于嘉,引得在场秀才们又是一阵议论纷纷,不知道谁写出了那样的词,让知县大人都啧啧称奇。江平笑了笑,又说:“今日,名曰烟花文会,自然要比文采!不如,每个人都上台讲一讲,这五千年上下,你们认为最繁荣的盛世是哪个朝代的哪个时期,并要说明理由。我认为好的,不用来县学读书,直接可以作我的门生,定期去县衙听我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