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已经没有了班车。父亲开着手扶拖拉机,风尘仆仆的朝着镇子开去。父亲在我中学门口的路上,终于看见那个三蹦子。他到里面的奶茶店打听,老板娘说我中午是来过,她还托我给孟飞打电话。结果孟飞没来,我也不见了。“对了,我看他好像打了个出租走的!”老板娘的一句话让一筹莫展的父亲又有了新的线索。他把拖拉机来到镇子的中心,这里平时停放这一溜的拖拉机。父亲挨个敲窗子,问有没有看见我。在敲开的第五扇门时,终于有司机认出了我。“小小伙子我见过,今天我还拉他来着。他说要去张家坝水库找朋友。”“你能拉我去那里吗?”父亲拉门,要上车,没想到出租车司机听后直摇头。“大叔,别说我,你就问问这群人,夜里没人敢去的。”“为什么?我给你加钱。”“这哪是钱不钱的事,前几天镇子里不是死了一家五口吗?就是在那水库淹死的。”“水库里淹死个人,还不是正常的吗?”“正常?你是不知道啊,昨天晚上我哥们强子就跑了那里,送一个年轻人去的。你猜咋滴,他开车回来时看见送去的那个年轻人站在十几里外,浑身湿答答的。”“你说他是人是鬼?比车跑的都快!我那哥们现在病了,嘴里一直念叨着见鬼了。”从我家出来,孟飞摸了摸兜里硬邦邦的东西。他拿出来一看,像是一张被水浸湿的团成一团的黄纸。“这是什么?陈小凡给我的吗?”我躺在小船上,身体动弹不得。地狱黑狗用牙齿撕咬着我身上的水草,每咬一口,断裂的水草都会噗嗤一声,蹦出一股暗红色的血。我用力的鼓着胸膛,还是一股一股窒息的感觉涌上心头。下面五只水鬼一遍一遍的缠绕在我的身体上。它们像蛇不停的往我皮肤里钻。“噗……”一口黑血从嘴巴里喷出,老黑愣住了,歪着脑袋看着我。天书的力量已经减弱,加上收了几个厉鬼,原本藏在在天书里养伤的它被驱逐出来。没想到刚回到吊坠里都感受到了我遇到了危险。一家五口的怨气化成藤蔓,牢牢的把我捆住。老黑用尖利的牙齿咬了半天,才把我从水下救出,拖到船上。它歪着脑袋,不明白人类怎么会这么弱。咬断的原本捆在我脖子上的藤蔓像有生命般,又重新锁住我的脖子。老黑小心翼翼的把藤蔓咬成几节,甩进了水库中。看着有些还在扭动的碎渣渣,它抬起了后踢。一股冰冷带着死亡气味的液体落在我的脖子上,那些细碎的东西挣扎几下,化成一丝黑气。老黑得意的低吼了一声。这些不足月的小鬼,还不是它地狱神犬的对手。脖子上没了束缚,我终于能上的来气了。脸上狰狞的表情也舒缓了些。老黑把我身上所有束缚的藤蔓都扔进水库中,它趴在我的身边,等着我醒来。咔嚓嚓几声响,老黑警惕的站直身子。原来被它扔进水里的怨魂并不想放弃我,它们变成的藤蔓钻进了船板中。又是几声响,船身开始大量进水,眼看就要沉底。老黑钻进我的身下,驮着我跳入水中,朝着岸上游去。远处传来拖拉机的声音,还有父亲焦急的声音。“小凡!陈小凡!”他听着水库里有东西游动,忙下了拖拉机跑到了岸边。老黑一边快速的驮着我上岸,一边用牙咬着想要抓住它的藤蔓。父亲惊讶的看着我飘到了岸边,他忙把我拖到远离水的地方。“小凡?小凡!”父亲用力的拍着我的脸。他把手放在我的鼻子下,这才松了一口气。至少我还是活着的。父亲把我抗在肩上,我脖子上的吊坠贴在他后腰的薄薄的衣服上。他的身后,猛地凉了一下。地狱黑狗用牙齿咬出最后一条钻进它狗腿里的藤蔓,它用爪子一拍,一股黑气在吊坠里烟飘云散。镇子上的急诊只有一个医生,他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给我做了简单的检查。最后跟我父亲说,我身体没什么问题,应该快醒过来了,让我父亲回去观察就行。父亲不信,拉着我要把拖拉机开到县里。谁知刚出了镇子,我就醒了过来。凉风伴着满天星光,我仿佛又回到了小的时候。那时候父亲的拖拉机上满载着丰收的稻谷,稻谷上趴着攥着蚂蚱的我。“爹!”我伸手拍了拍父亲。是我被那该死的藤蔓嘞迷糊了吗?这条路为什么变得那么陌生?父亲吓了一跳,差点把拖拉机开到沟里。他见我醒了过来,激动的语无伦次。“小凡,你爹还以为要永远失去你了呢……你活着就好……我……我带你回家!”月光之下,父亲身体不似以前那么强壮,后背也有些佝偻了下去。“小凡别怕,我领你回家啊。”父亲说完,扶着手扶车的把手,慢慢的调转车头。我鼻子一酸,在风中轻声抽泣。在家里迷迷糊糊的躺了一夜一天,到了晚上,终于恢复了些精神。听着父母均匀的鼾声,我对着吊坠叫了几声“老黑”。一股黑烟从吊坠里钻了出来,老黑果然回来了!我激动的把老黑抱在怀里,按着它的脑袋亲了几口。老黑眼神闪躲,身子也尽量远离我的脖子。“老黑,我就知道你会救我的!”老黑又心虚的呜呜了两声,化成黑烟钻回吊坠中了。看着窗外的漫天星辰,我变得异常的清醒。母亲说昨天孟飞来找过我。父亲也把在出租车司机那里的听闻和我说了一遍。一片阴云遮住夜空,我的眉头也微微皱起。如果水库里的孤魂一开始的目标不是我,而是孟飞,他怎么从水里逃脱的?答案只有一个,还有一个人或者一个东西救了他。救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孟飞的脸色并不好看,他似乎遇到了脏东西。那么……还有一个东西想要了他的命,只是时机不到,还不能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