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岚把吕启耀约到了黄河边的那片老柳树林里。
她有事要问他。
这是她思考了很长时间的结果。
天空中布满了厚厚的阴云，没有一丝风。
昨晚半夜时分下了一场小雪。
雪后的树林里很幽静，也很浪漫。
两人一前一后踏着松软的落叶，默默地走了很长时间。
来到一棵弯曲的柳树下，王明岚停住了脚步。
随之，率先打破了沉寂。
“我大哥通共，启耀你相信吗？”
吕启耀一怔，脸上挤出了几分很难堪的笑容。
“我当然不相信。”
“你不相信，那为何还要抓他？”
“这是韩团长的命令。”
自王明泰被抓之后，只要有人问起原因，吕启耀就拿韩联山做挡箭牌。
这是一个屡试不爽的好办法。
这个时候，他为自己的这点小聪明而感到有点得意。
王明岚冷笑了一声。
“我问你，那份宣传单是你从哪里得到的？”
她担心自己暴露了。
吕启耀一惊。
莫非她知晓了宣传单是赵通给我的事情？
“岚岚，这个你就不要追问了。”
“军事秘密？”
“嗯。”
王明岚瞥了对方一眼，用嘲讽的语气反问了一句。
“总不是韩联山给你的吧？”
吕启耀打了几声哈哈。
中午接到王明岚的约会邀请后，他很是激动。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岚岚，你约我出来，就是为了这事儿？”
王明岚没有回答。
光天化日之下，骑兵团公然以“通共”的罪名抓走了大哥王明泰。
她立马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
她没有想到，自己执行党的任务首先给王家带来了灾祸。
母亲王冯氏整日里以泪洗面。
王明岚坐不住了。
她隐隐约约觉的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阴谋。
“启耀，今天咱们两人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有话尽管说吧。”
王明岚单刀直入地问了起来。
“你能不能告诉我实话，抓我大哥是不是另有目的？”
吕启耀尴尬地笑了起来。
他承认这句话是对的同时，也意识到了王明岚的单纯。
哪有这样问话的？
以“通共”的罪名抓捕王明泰，确实是一个圈套。
枪毙了葛家父子的那天下午。
在赵通家里，酒足饭饱之后，他们就策划好了。
不过，他想撇清自己。
“岚岚，是不是另有目的，你得问韩团长。”
“嗯？”
“我只是执行公务罢了。”
王明岚一下子发火了，大声嚷叫了起来。
声音很尖锐，传遍了整个树林。
雪地里几只觅食的山雀惊的扑棱棱飞了起来。
“吕启耀，你不要老拿韩联山来搪塞我。”
“我说的是真话。”
王明岚忍不住抽咽了起来。
“启耀你变了，变的让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吕启耀苦笑了一声。
“这由不得我。”
“你还记得我们在这里拉勾的事情吗？”
吕启耀的心猛然跳动了一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咋不记得？”
“你能够记得就好。”
那是王明岚去西安上大学前的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
两人相约在这片老柳树林里见了最后一面。
如今，在这个小雪后的中午。
天气阴沉，没有一丝阳光。
两人在这里又见面了。
王明岚心里涌起了一股浓浓的莫名伤感。
为了王氏家族的未来。
她想做最后的努力。
这是她约吕启耀见面的目的。
“启耀，我求求你不要杀了我大哥，行吗？”
“岚岚，我尽力吧。”
两人相互望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这次约会就这样没有任何结果和意义的结束了。
王明岚怀着满腹的失落回到了王记车马大店。
一进门，母亲就哭叫开了。
“岚岚，你大哥是不是会被杀头？”
王明岚木然地摇了摇头。
她真的不清楚。
“妈，你别哭了。”
话还没有说完，自己的眼泪忍不住又流了下来。
王冯氏的哭声更大了。
“你大哥是被冤枉的，他不能死。”
“大哥是遭了别人的陷害。”
王冯氏的脑海里猛然一动，咬牙切齿地咒骂了一句。
“张葛氏的阴魂又出来害人了。”
“妈，你不要胡说了。”
“岚岚，你快让王鞭杆套车，我要去善缘庵为你大哥烧香。”
王冯氏住着拐棍出了屋门。
这个时候，她一心认定是张葛氏的阴魂害了自己的大儿子。
她要请枯叶师傅为王家消灾。
在王冯氏的催促下，王鞭杆赶着马车很快就来到了善缘庵。
一进山门，王明岚就嗅见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如玉道姑正在院子里观赏冬梅。
那半院的梅花开的正艳
紫红粉红淡黄淡墨纯白，等等，花色各异。
那香气让人难以捕捉却又时时沁人肺腑催人欲醉。
王明岚记起了一句诗。
着意寻香不肯香，香在无寻处。
“如玉小师傅。”
如玉转过身，看见王家母女的那一刻，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纯真的笑容。
随之，把她们引进了师傅的禅房。
枯叶正在闭目诵经。
禅房里很幽静，隐隐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
这气息与梅花的清香完全不一样。
王冯氏一下子平静了许多。
枯叶睁开眼睛，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对方。
王冯氏刚要开口，却被她制止了。
“施主不必烦躁。”
王冯氏流露出一丝惊异，很虔诚问了一句。
“师傅，这场灾难何时才能消除？”
“天道承负，因果报应。”
这句话让王冯氏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声。
枯叶又将目光转向了王明岚。
“请小施主回避一下。”
王明岚略一迟疑，便和如玉一起走出了禅房。
枯叶有很重要的话要单独对母亲说。
道观打扫的很干净。
几十只麻雀正在荒草丛里叽叽喳喳地跳跃觅食。
这时，刮来了一阵冷风。
梅香四处飘溢。
如玉把王明岚引进了自己的禅房。
屋子里洋溢着一股淡淡的香气，与枯叶屋子里的那种气息炯然不同。
环往室内，屋顶垂悬着一袭一袭的流苏，不时微微摇晃。
桌椅上细致地刻着不同的花纹，处处流露着细腻温婉的感觉。
靠近竹窗边摆放着一张桌子。
上面有一叠宣纸，砚台上搁着几支毛笔。
宣纸上画着几株含苞待放的梅花。
细腻的笔法，似乎宣示着主人也是个多愁善感的人。
竹窗上挂着紫色窗帘，随着窗外徐徐吹过的寒风轻轻飘动。
窗台上放着一只白色花瓶。
正值冬天，插着一枝腊梅，越发显得遗世而独立。
最让人注目的是墙上悬挂着一柄长剑。
整个房间显得朴素而又不失典雅。
王明岚心里不免感叹了一声。
这如玉道姑有点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