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一处偏僻的酒馆里。 后院最角落的一个包间。 “来来来,子奂兄弟,咱们且尽杯中酒!” 张郃举着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 张郃年轻、帅气,个子高大,气质英武,又有一双灵动的眼睛,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身手不凡而又头脑灵活的人。 坐在他对面的就是被他称之为“子奂”的人,那也是一个年轻人,样貌周正,气质凌厉,眼神中自有一股坚定的神色。 但是现在,俩人都神情疲惫,带着深深的失落、失望和失意。 如同丧家之犬,或者是斗败的公鸡。 张郃提起酒坛,给自己和子奂都满上,说道:“子奂,明天你就要离开去寻找明主了。” “为兄再敬你一杯,祝你早日找到自己的魏文王、燕昭王!” 那个子奂端起酒杯与张郃碰杯之后,两人同时一饮而尽。 “吃菜吃菜!” 张郃招呼道。 嘴上这么说,但是俩人面前的菜肴都依然完整,自始至终都没有被动过一次。 子奂提起酒坛子,开始对坛吹。 张郃一拳头砸在几案上。 “子奂一身武艺又熟知兵法,来我冀州这么久了,为兄却不能帮子奂拿到一官半职……” 子奂摇了摇头:“儁乂兄莫要自责。” “那日你带我去求见那潘凤,他的嘴脸我可是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儁乂兄在这种人的手下,再加上那韩馥昏庸糊涂的名声,也是苦了儁乂兄你了!” 张郃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军司马而已。 一个在对战黄巾和剿灭张纯叛乱的战斗中,屡立战功、能力超群,却又一直徘徊在最底层的军司马。 如果他们听过刘备的故事,估计会更有感同身受的心情。 刘备不但屡立战功,在朝中还有卢植这种靠山,背后有公孙瓒这种名将的支持,自己还多次去洛阳托关系、走门路。 但是一个小小的督邮,就可以给刘备使绊子、穿小鞋,让刘备被迫弃官而去。 子奂未必知道刘备的这种不公平的遭遇,但是他有其他的见闻。 在汉末经过了桓灵二帝的英明领导之后,这种乌烟瘴气的事情到处都是。 “子奂你说说,现在这算什么世道?” 张郃依旧没有动筷子,接着喝闷酒。 子奂说道:“儁乂兄,韩馥虽然昏庸无能,只知道一味用钱粮去贿赂贼寇,但至少也算是动过脑子,想过办法了。而且韩馥还知道一起去讨伐国贼。” “我青州的现任刺史焦和,那才是真的让人无话可说。” “这次会盟,连作为下属的北海相孔文举都亲自出动,但他焦和作为青州刺史却一直没有动静,对外说是因为州内黄巾余孽猖狂!” 张郃又把酒杯斟满,自己拿起来一饮而尽。 “儁乂兄,我青州自黄琬、赵琰二位贤才治理之后,民众殷实,士卒精强。可到了他焦和的手里,这就要被黄巾残部给搅合的不成样子了!” 焦和此人,好虚名、尚清谈。 但一点儿实事不干! 黄巾残部打过来,焦和的对策是先找人和谈,用道德去感化之。 敌人继续攻打,焦和就找一些巫婆神汉在府中集体跳大神,去诅咒。 然后往沿途的河水中撒下“陷冰丸”,说是经过开光的,可以让贼人掉到河里冻死。 好好一个青州,被焦和这么一弄,现在黄巾势力竟然越来越壮大,在管亥、张饶的带领下,竟然能有几十万的部众,还能在青州攻城略地,招摇过市。 张郃说道:“你们东莱双枪,太史子义被排挤,最终跑到辽东避难。子奂你也来到了冀州。” “由此可知这青州官场的乌烟瘴气!” “但是子奂这次不能在冀州讨得一官半职,说不定还是好事。因为我冀州,只怕也早晚会沦落到青州那种境地!” 子奂摇摇头说道:“听闻黑山贼首张燕,已经公开宣称支持讨董,不会在此期间下山掳掠……” 张郃呵呵冷笑:“那只是张燕自己的话,别的黑山贼首可未必会听他的话!” “一个给人当儿子,连姓都改了的人,再有能耐,手下也就几万人。那些黑山老将也都有自己的亲信部众,也不会就这么听他的指挥!” 子奂说道:“韩馥定下政策,每次黑山贼下山来,都要百姓们缴纳钱粮送给贼人,这次只怕也是一样了!” 这入冬之时才刚刚给黑山贼交过一次钱粮,过年时还有一次,韩馥出征前又征缴过一次。 眼下天寒地冻,到处口粮短缺。要是黑山贼真的再次下山,再来征缴一次钱粮,百姓们可怎么活? 张郃冷笑道:“这次不一样!” “子奂可记得那个叫陶升的?” 子奂点点头。 陶升得罪韩靖的事情,冀州人尽皆知。子奂在韩馥出征前就来了,自然也是有所耳闻。 张郃往门口和窗户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凑近了,低声说道:“那韩馥老儿走的时候,把冀州事务全部托付给了他儿子。” “韩靖第一时间就去了监牢,把陶升给打的死去活来。” “最主要的,还是当着沮授、田丰两人的面打的!” 子奂无奈地说道:“一个小小的县吏,就算有公与、正南两位先生的力保,也不是那些混蛋上官的对手。” 他自己在青州、在东莱,也是见识多了这种事情。 张郃的脸上有了一种奇异的表情,好像是愤怒、冷笑、担忧,再加上幸灾乐祸混合在一起的那种奇怪的样子。 “韩靖给陶升按了一个勾结黑山贼的罪名,说要把陶升每天三顿打,一直到活活打死。” “但是刚刚我听说,有狱中的吏卒以前受过陶升的恩惠,出于义愤带着陶升越狱了!” 子奂皱着眉头问道:“韩靖势大,陶升又能跑到哪儿去?” 张郃嘿嘿冷笑:“据说陶升扬言,既然韩靖说他勾结黑山贼,那他就干脆真的投奔黑山贼去。” “等有机会,定要下山取韩靖的项上人头!” 子奂一拍桌子:“虽然贼人劫掠百姓,让我一直不齿。” “但这陶升此举,却恁地让人胸中快意!” “只愿陶兄弟早日心想事成!” 张郃也提起了酒坛子来。 “为陶兄弟逃出生天,干!” “为陶兄弟以后大仇得报,干!” “只愿这些混蛋早日被诛杀干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