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想必就是两年前新任的内阁首辅,南宋庐陵五忠一节之一的胡铨的十二世孙,胡广胡大学士吧?” 看着最前面的一人,朱瞻坺微笑着开口问道。 “下官不才,正是世子殿下所说的胡广。”胡广上前一步,对朱瞻坺躬身行礼,但话中却带着刀子。 “世子殿下在顺天府五年,但如今看来,却是对京中人员颇为清楚啊。” …… 胡广此言一出,大殿内顿时陷入了寂静之中。 胡广这话明显是在挑拨朱棣和朱瞻坺之间的关系,让朱棣对朱瞻坺心生猜疑。 但胡广也不是傻子,这话也不是不经过脑子的。 严格来说,这算不上是挑拨,因为胡广也没仔细说,而且乍一听胡广说的也没错,朱瞻坺在顺天府五年之久,也不该对朝事如此清楚。 最后,就算是朱棣清楚胡广是在挑拨,但以胡广的角度来说,他是在提醒皇帝警醒,作为皇帝的朱棣肯定不能处罚他。 虽说之后朱棣肯定会有些不太舒服,但胡广也不怕,毕竟老爷子靖难的先例在前,他完全可以说是为了避免再次出现这种情况。 况且,他还是东宫首臣。 皇帝,总归是要换的,没有哪个皇帝能长生不老,一直坐在皇帝的位置上。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太子好。 不过,朱瞻坺也不在意,反手化解。 “胡大学士哪里的话。”面对带刺的胡广,朱瞻坺笑着开口解释。 “对于别的官员,瞻坺自是不清楚的,但文渊阁人员的更换,肯定是天下皆知的,更遑论胡大学士乃是内阁首辅。” “再说了,这些年瞻坺对北方的商业整顿了一下,在消息方面自然是多少要灵通一些的,不然的话哪能做好呢?” 对于胡广的使坏,朱瞻坺轻易的化解了,同时还让老爷子看向胡广的目光产生了变化。 “好了,此乃朝堂,并非我们二人谈心之地。”将胡广话锋中的刀子还了回去,朱瞻坺没给胡广反击的机会,直接将话题转向了正事儿。 “胡大学士反对北征,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原因同样有三。”因为朱瞻坺的反击,胡广的目光带上了几分阴沉,但此刻是在朝堂上,他也只能顺着朱瞻坺的话回答问题。 “第一,前些年江西李法良叛乱,再加上对交趾的用兵,朝中缺钱少粮,若是再次北征,势必会让大明的财政陷入泥泞。” “合理。”朱瞻坺微微点头。 “第二,常年用兵,虽然远远不到民不聊生的地步,但百姓们也是颇有怨言的,而所有的恶感都是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若是一次两次三次不设限,时间久了次数多了,百姓们必然会反对朝廷。” “合理。”朱瞻坺再点头。 “第三,关西七卫近些年和朝廷的关系不佳,且今年我们大明才刚刚册封了瓦剌三王,设立了奴儿干都司。” “倘若此时再起干戈,怕是会让这些部落生出一种我们大明是在杀鸡儆猴的想法。” “以武治世,并不能长久,且此次我大明仅损失千余人,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唯有以德服人,方能让我大明万古长存!” “嗯,不错。”朱瞻坺再次点头,转后转身对着身坐高位之上的朱棣躬身行礼。 “皇爷爷,孙儿问完了。” 朱棣仍旧没有说话,再次摆手示意,让朱瞻坺继续。 “对于金尚书和胡大学士的说法,孙儿认为都是很有道理的。” “孙儿不如他们经验丰富,也不如他们德高望重,所以不敢对他们的说法进行点评。” “不过,孙儿想说一下自己的看法。” 说着,朱瞻坺抬起了头,在得到了老爷子的点头示意后,朱瞻坺转头看向了暂时还没有回到自己位置上的胡广。 “胡大学士,方才您说朝廷缺钱少粮,敢问我大明是到了再次北征就会致使整个大明上下朝不保夕的地步了吗?” 胡广眉头一皱,转头看向了身后的一人。 “回世子殿下,并不至此。”户部尚书夏原吉向前一步站了出来。 “那么,如果我大明再次北征,会导致我大明三年内出现财政混乱,会让后续战争、赈灾以及日常所用钱粮之处出现无法掌控的情况吗?” “回世子殿下,并不至此。”夏原吉的回答依旧。 “那么……”朱瞻坺笑着看向了胡广。 “胡大学士所说的第一個理由就不存在了。” “现在来说第二条。” “胡大学士说常年用兵,会致使大明民不聊生,那我想请问胡大学士,外敌来犯,我们大明难道不出兵,而是选择以德服人吗?” “如若是这样的话,那我认为,胡大学士一定是个中翘楚,要不就请胡大学士前往鞑靼,以德服人,让鞑靼暂止兵戈,与我大明和平相处,如何?” …… 胡广看着面前侃侃而谈的朱瞻坺,面色难看。 “不行吗?”对于胡广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朱瞻坺仍旧笑容以对。 “那看来胡大学士所说的第二个理由也就不存在了。” “现在来说第三条。” “胡大学士说,此时再动兵戈,可能会让关西七卫、刚刚接受我大明册封的瓦剌以及设立不久的奴儿干都司心生不安。” “那么敢问胡大学士,自先秦开始到我大明,有几个塞外蛮夷是诚心归附我中原的呢?” “西汉武帝刘彻重用匈奴王子金日磾,甚至在武帝到了弥留之际时,金日磾也是顾命大臣之一。” “然而,这丝毫没有影响之后的五胡乱华。” “李唐太宗李世民,重用突厥武将,甚至大开国门,欢迎所有番邦子民进入大唐,将他们与大唐子民们一视同仁。” “但是结果呢,也没有影响赵宋经历靖康那么一番屈辱。” “所以,既不是心悦诚服,又何必在意他们是否归附呢?” “若是诚心归附,他们必定不会因为我大明北伐出征鞑靼而心忧,若只是因为这个就心生疑虑,那想来他们的归附也不会长久。” “胡大学士认为呢?” 胡广阴沉着脸不说话,他不是不想说,而是因为朱瞻坺条条都是引经据典,让他怎么说? 坚持以德服人能够取得成效?那么五胡乱华和靖康之耻又怎么说。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就在胡广思索着怎么找回颜面的时候,朱瞻坺再次开口。 这不禁让胡广疑惑,自己提出的三条理由都被他反驳了,他还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