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真是一朝命丧,生前身后名毁于一旦。 他们这位陛下最懂怎么杀人诛心了。 有这样的态度在,段温是不会给那群人见到皇后求情的机会的。 * 谢韶这会儿确实没法见人。 红绫薄纱遮着眼睛,眼前只能看见一些朦朦胧胧的影子。手臂往后反拧着,绸缎自手腕缠绕而过,另一端打了个结系在床顶架的雕花上,谢韶能感觉自己上半个身子是往外悬空的,但是因为看不见,所以也不知道自己悬空了多少,那种不安全感让她根本不敢挣扎,要是真的把结扯松了,她一定会摔下去。 瞧着那朦胧模糊的人影直接在床边的地上坐了,谢韶实在忍不住骂:“段元常!你个混蛋!!快把我放下来!!” 段温凑过来亲了亲,慢条斯理道:“臣惶恐。” 怕什么?掉下来有他接着呢。 谢韶:!!! 她还没来得及因为早朝的事找他算账呢,这人居然还没完了! 谢韶咬牙:“你这叫犯上作乱!” 段温反倒因为这话晃了下神:别说,还真是挺像的。 两人刚刚从朝上下来,谢韶一身朝服还未来得及换,就被摆成这样子,段温自己则是轻甲佩刀,确实有点像是犯上作乱、闯进禁宫把陛下绑起来为所欲为的贼子。 段温禁不住笑了声,指尖勾住衣带,凑近了在耳边轻声,“陛下以为,臣是靠什么起家的?” ——他就是谋朝篡位的乱臣。 不过倘若那御座上真的是韶娘,他还是愿意屈居人下的,便是要他执鞭坠镫亦无不可。 只要韶娘好好补偿过他。 …… ………… 事后,段温抓着谢韶的小臂检查手腕上的勒痕,红印有点明显,但是并没有伤到,不过段温还是状似心疼地亲了亲。 谢韶小声嘀咕,“假惺惺。” 段温笑了声,又细细地吻了两下,轻道:“心疼是真的。”但喜欢看人哭也是。 谢韶信了他的鬼话才怪。 比起手腕这些很快就会消掉的痕迹,她比较在意脖子上。段温上头了就喜欢咬人,是真的咬,会疼的那种,谢韶有一次气急了骂“你是狗吗?”,竟直接被转了个身摁着跪趴下去了。反正谢韶那次之后就不敢随便骂人了,这个臭不要脸的真的敢学狗叫!! 在检查完留下痕迹的位置都是能被衣服遮掉的地方后,谢韶暂时放下心来,终于能有空问:“早朝的时候,你想干什么?” 她不觉得段温是真的角色扮演上头(……大概),应当是有什么别的目的在的。 段温闻言半垂下眼,遮住了眼底一瞬闪过的厉色。 韶娘或许觉得那些人是跳梁小丑,从未往心里去,也全无计较的意思,但是他得告诉那些人,什么不能碰。人太心善是会被欺负的。有人敢欺负韶娘,就算不诛连九族,也得拿命来赔一赔吧? 思绪转过,他却没答谢韶这话,而是俯身亲了亲那带着询问之意的眼睛,避重就轻道:“怎么、韶娘不喜欢被我跪?我可没跪过别人呢。” 这话其实还是有点水分的,他这个出身,早些年也是跪过人的,不过那些人都死干净了。自他平定长安之乱,得封柱国、拿到觐见皇帝仍可不拜的嘉赏之后,他便真的再没跪过人了。 韶娘是那之后的头一回,他跪得心甘情愿。 段温顿了顿,又像是突发奇想似的问:“韶娘想当女帝吗?我给你当大将军。” 谢韶从段温开始转移话题,就猜到这人有什么事瞒着她,她其实也没有追着一定要问出来的意思。谢韶知道自己才是价值观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那一个,也因为有这个认知,她想做的许多事在真正动手之前其实都会问问段温,或是改头换面、或是潜移默化,免得一下子步子迈的太大,和这个时代兼容不起来。 段温既然这会儿不想告诉她,多半是要干的事她不会赞同。 谢韶觉得段温其实想多了,她毕竟也是亲自经历过战乱,又连当年田谅干的事都听说了,早就对这个货真价实的“吃人”时代有了确切认知,也不会被什么震惊到……等等,段温刚才说什么?!! 谢韶禁不住仰脸看过去,发现段温虽然语气轻佻,但是看表情居然是认真的。 谢韶:“你疯了?!” 该不会打完天下后觉得没事干了,想要亡国试试? 这受了惊的模样实在怪招人疼的,段温忍不住又压着人来了一个深吻。 “没疯。”他声音中带了一种唇齿交缠后特有的黏糊,开口的语调更像是在诱.惑,“韶娘不想吗?万人之上、万民来朝,所有人都要跪伏于你的脚下……” 谢韶:想个屁! 说得倒是好听,但纵观历史上的“好”皇帝,有一多半是007福报加班,还有生生把自己累死的。就这一点上,谢韶对段温到底能不能当个“明君”其实是持相当怀疑态度的。 不管怎么样,谢韶对此没有半点兴趣,她冷漠脸把人推开,“不想。” 她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清晰的认知的,为帝能力暂且不说,她大概永远也做不到一道诏令判人死刑的同时,还要株连那人无辜的族人,而宗族偏偏是这时家天下的治国基础。 谢韶这一推之下没有推动,反倒被人拉回了怀中。 段温很熟悉该碰哪里,但却又像是故意的一样,把人惹得泪眼朦胧之际却停下,凑到耳边轻问:“真不想?” ——这简直是个货真价实的混蛋!! 谢韶气急了,直接伸手去拽段温的衣领,反过来将人推倒。 段温颇觉意外,却也放任自己顺着那比猫儿还大不了多少的力道倒下去,还怕人不稳又顺手扶了一把,这明明眼泪盈盈却还气势汹汹的样子直叫人忍不住笑意。 …… 在交颈的一瞬,本该沉溺其中的段温却露出了极清醒的神色,他定定地看着人:韶娘,你想要什么呢? 华服美衣无动于衷,珍馐玉盘视若无睹,亭台楼阁不能令你停驻片刻,连天下间最至高无上的权力放在眼前都没有丝毫心动…… 这般无欲无求,我要用什么留下你呢? * 谢韶早就发现段温不太喜欢政务,早些年就隔三差五地令太子监国,等到太子加冠礼成,干脆地把事情一股脑的交过去,自己带着谢韶南下了。 也亏的段温是轻车简从,没搞什么声势浩大的南巡,不然谢韶要担心这个燕朝都不用二世,当朝就得亡国。谁叫段温总爱时不时的搞点叫人眼皮直跳的操作,充分体现了开国皇帝就是任性的态度。 段温那随时撩挑子不干的态度太过明显,谢韶对离开其实也有准备,早就将手里的事一点点交给了宁平公主,也就是当年那个被段温从晟州带回来的养女。毕竟谢韶也不想自己一走,这好不容易有个萌芽状态的女官制就没了。芸君是个很聪慧又有点早熟的孩子,有她接手,又有女官辅佐,谢韶不知道后世会如何,起码在现在,这个幼苗勉强成长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