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段温的表情,对方想走的路子也很清楚。 枕边风么,太常见了。 本来嘛,瞧这段温这段时日挖空心思讨好人、被迷得五迷三道的架势,王宾觉得这绝对是个好主意。 但是这个好主意也得分谁来实施啊。 东宫送来的那个人,真的不是来送祭的? 王宾在心底唏嘘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别在这上面发表意见的好。 只是觑了两眼上首那位要杀人的表情,他终究还是开口尽了点劝诫本分,提醒道:“这人不能死在咱们地盘上。” 起码明面上不能。 他真怕这位忍不住,提着刀把人当街砍了。 段温笑了声,反问:“怎么会?” 王宾咬了咬后槽牙才忍住那口嘶气。 这笑得也太他娘的渗人了。 那边段温已慢条斯理地开口:“当年于植被诬陷反叛,明明他已上述陈情,自请为质京中,可李太尉却忧心对方事后报复,先是假意赦免于植,却暗中遣人杀其父母妻小,逼得于植不得不反。如此生死大仇、杀父屠子之恨,现下李太尉嫡子在外,于植怎能忍住不报复?” 王宾:“……” 懂了,他这就去安排泼脏水。 作者有话说: 段狗:动手之前先把背锅的安排好。 第29章 簪子(加更) 虽然明白了段温的意思, 但是王宾还是提醒,“于植就是再‘能耐’,手也伸不到幽州来。” 段温要是真想把这口锅扣到于植头上, 起码得等使团出了幽州地界再动手。 段温瞥了人一眼, 没说话。 王宾明白了。 就是明白了才觉得牙疼。 这位主儿杀人一向不留过夜。 足够他等上小半个月的耐性,王宾都快想不起来上次有这个待遇的是谁了,总归最后的下场很惨。 王宾回忆着过往种种,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屏住气退出去。 他快别在这儿招人眼了,免得这位一个不高兴把他牵连了。 段温没理危机意识过于强烈的王宾, 他把消息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后,将纸张卷着递到一旁的烛火上烧了个干净。 他当然忍得住。 毕竟韶娘还不知道呢。 不知道她一心一意念着的情郎,这会儿正想着怎么利用她。 这人既然如此做了, 他也好趁机让韶娘看看清楚这是个什么东西。 要不然岂非辜负了这狗畜生的一番“心意”? 想着, 段温禁不住带着些感慨意味地叹息了一声。 他都说了, 这世道上没有一个好人。 韶娘这样,没有他护着, 在外头是要被欺负的。 再细看看人神情,嘴角边竟是噙着笑的:这不是挺好的么? * 玉簟不知道女郎知不知晓李郎君此刻就在燕城。 但是瞧着女郎每日照常往工坊去的样子,像是全不知情。 玉簟也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该紧张。 女郎不知道此事最好,但是若是万一不慎在外碰到李郎君, 就不好收场了。 可玉簟也不敢出言阻拦。 女郎一向极聪慧,若是本不知道,反倒因为她的话察觉了什么,那可就弄巧成拙了。 百般纠结之下, 她最后也只能心底祈求李豫快快离开燕城。 许是因为心底挂念着这事, 过往一些未注意的细节又被从记忆里唤起。 这日瞧着李桃李杏姐妹正清点着女郎陪嫁时带来的首饰, 玉簟心头一跳,她想起了自己先前干的一件蠢事——她将李郎君赠女郎的那根银簪子一块带来燕城了。 李桃先一步注意到了那边僵立的玉簟,忙起身迎,“玉簟姐姐,怎么在这儿?可是有事吩咐?” 玉簟定了定神,端起了笑走过去,佯作自然道:“也没什么事。倒是你们两个,怎就突然想起清点首饰了?” 跟在姐姐身后一步的李杏总算有了说话的机会,她探着头开口,“是郎君的吩咐。前些日子,长安传来些新的首饰花样,郎君准备给夫人再打一批头面,只是夫人嫌靡费,便拒了。郎君又道是‘不若把旧的里挑几样不喜欢的融了,这样也费不了什么’,夫人这才同意了。我和姐姐这会儿正清点着呢,一会儿送去给夫人过目。” 玉簟听完这些话,身侧的手指都跟着颤了颤。 但是总算还有几分理智,没有在面上露出什么,只是凑到了近前,勉强笑道:“我也一起罢。我对娘子的喜好熟些,正好有些个娘子极喜欢的,便直接拣出去,也不必娘子多费心挑一遍。” 李桃李杏自然连声道好。 两人自知自己半路出家的情分比不得玉簟这从小就跟着主子的,平素都以玉簟为主,这会儿亦是如此,对玉簟这提议也没什么好反驳的。 但是等从头到尾清点完了,玉簟却有些怔神。 ——没有、没有那根银簪子。 她脑子里一瞬间想到了许多种可能,没有一种能叫人放下心来的。 倒是李桃瞧着玉簟的神色不对,忙解释:“有几样郎君已经拿走了,说是先打个样式,让夫人瞧瞧喜不喜欢。我都记下了,玉簟姐姐瞧瞧对不对的上。” 如今她管着夫人的妆奁,若是被以为是贪墨就不好了。 李桃说着,已经让妹妹翻找出了那时记下的名录,玉簟果真其中瞧见了那根祥云纹的银簪。 按照李桃的说法,这簪子已被拿去融了。 玉簟一时怔然:女郎、她真的放下了? * 放下? 段温觉得可未必,只是不好开口罢了。 要她怎么说? 难不成当着夫君的面承认这簪子是情郎送的? 韶娘还没有那么傻。 她只能说成是“喜欢”,又苍白又无力的喜欢。 段温也喜欢,喜欢她那日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 对着旁边的铜镜看看,多漂亮啊。 她偏偏扭着头不看。 段温哄着人把那张染着潮红的脸转过去,还恶意地扶正了发间的簪子。 喜欢就多瞧两眼,这次后可就再看不见了。 漆黑的发间只簪这么一根素白的簪子,发丝散落,黏在汗湿的身体上,本来该同样的黑白对比,这会却泛起了晶莹的粉,当真美不胜收。 …… 韶娘总在这种事上总是犯傻,连瞒都不会瞒。 在满妆奁的金玉中混入这么一根银簪,简直就像珍珠中的鱼目,丑陋粗鄙极了,叫人一眼就能看出违和来。 韶娘竟也没察觉? 或许是觉得有心意在,在怎么看都觉得合意。 可心意可是这世上最不值钱的东西了,什么都换不来,也就是韶娘傻,居然被一根破烂簪子就骗了去。 他又不是置办不起夫人的首饰,这些破烂的旧物还是莫要留在身边的好。 段温把玩着手里的银簪,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几次绷紧,却始终克制着指尖的力道,没将这根簪子捏得弯折变形:他还留着这东西有别的用处呢。 * 谢韶身边的陪嫁除了玉簟外都是生面孔,李豫废了些功夫才找到了个能传递消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