筵席散后,楚河提出要在楚家走走的想法。楚守元不好违逆,就吩咐楚汉带着他在楚宅转转。 楚汉引着楚河在楚宅内行走,路上不停地向他介绍家里布置的来历。但是楚宅的多数房间都房门紧闭,连锁栓都已然生锈,窗棂上积满了灰尘,这些都是楚家怎么也遮掩不了的败落痕迹。楚河看在眼里,心里也有了几分酸楚。楚汉好几次看见楚河在院内的房廊行走,到了岔路,想都不想就能朝着正确的方向走去,心里也觉得神奇。 不到三个时辰,楚河就把楚宅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现在的楚家也没下人了,守大门的老徐身兼数职,一并担任了楚家的管家和园丁;除此之外,楚家只有一个厨房师傅,连个打杂的都没有。楚家的下人和陈致庸家里的差不多,但是两家又不同。陈致庸是为人收敛,故意不肯显山露水;楚守元是迫于无奈,是真的请不起佣人。 楚河随着楚汉走到偏厢房的院落旁,听见楚汉对他说道:“这院子没什么好看的,下人住的地方。” 楚河却不肯移步,站立在院门,看着院内。相比楚家其他地方,这个小院显得干净很多。他看见一个佝偻的老婆子正在用扫帚慢慢地打扫,老婆子扫得很慢,扫两下就停下来歇息一会儿。 楚汉要拉着楚河离开:“这是个下人,人老了,也做不了什么事情,家里就安排在这里给她养老。” 楚河不理会楚汉,走进院内,看着那个老婆子。老婆子见来了外人,放下扫帚就对站在一旁的楚汉说道:“我马上就去厨房收拾洗碗,不让大奶奶久等。” 楚汉问道:“我说你怎么老是不去,我爹没让老徐来叫你吗?” “叫了,”老婆子说道,“我手脚不方便,想先扫了地就来。” “那快去!”楚汉摆摆手。 老婆子随即就步履蹒跚地走向厨房。楚河看着她走远,紧咬的牙齿在嘴里崩裂,嘴里咸涩不已,咽喉处也像是被人勒住了一般,无法言语。 楚河借口身体不舒服想休息下。楚汉带他去了早已安排好的房间,嘱咐了他两句,让他先休息,说是晚上父亲另设宴款待。 楚河晚上又在中厅和楚家人吃饭,只见晚上筵席中的几道菜是中午吃剩下来的。楚河没了心思吃饭。楚守元一家亲自把楚河送到了房间。楚河看见房间里几处家具擦拭得并不干净,就绷起了脸,看着灰尘,深皱眉头。 “林家少爷一定是个极爱干净的人。”楚守元对着妻子骂道,“你是怎么收拾房间的!这让林少爷怎么住!” 楚守元的妻子一脸怨恨地看着丈夫,却又不敢在外人面前发作就走远了。 楚河对着楚守元说道:“没事的,我常年走南闯北,也是吃过苦的,不碍事,真的不碍事。” 楚河还在和楚守元客套着的时候,隐约地听见远处楚守元妻子那尖锐声音:“你这个老不死的,叫你打扫房间都做不利索,还不再去打扫一遍……” “你们先回吧,”楚河一脸倦容地对楚守元父子说道,“我路上也累了。” 楚守元父子满脸尴尬地告辞走了。 楚河站在房间里,过了一阵,看见那个老婆子拿着鸡毛掸子走进房间,动作缓慢地拂拭起了家具上的灰尘。她年老力衰,根本够不到某些角落。 “您不用打扫。”楚河沉声说道,“我自己会做。” 老婆子低着头不说话,继续在楚河面前擦拭座椅。 “您没家人吗?”楚河谨慎地问道,“您都这么大年纪了,没人照料您吗?” “我有个儿子。”老婆子说道,“他出去挣钱去了,挣到钱,就会回来接我。” “若是您儿子死了,”楚河的喉咙早已被铜矿泉水灼伤,声音沙哑无比地问道,“您怎么办?” “我儿子不会死的,我在这里等他,”老婆子说道,“他会回来的,我等得到那一天。” “如果您儿子变了模样,站在您面前不肯认您怎么办?” “他是我儿子,就是他化成了灰,我也不会认错。”老婆子说道,“他也不会不认我,如果他真的不认我,一定是有别的打算。” 楚河心里激动,鼻息也随之变得急促起来。可是,缅甸大蚺的胃液早就把他的泪腺给融化掉了,在泪腺坏死之后,他就再也流不出泪来。 看着连个路都走不稳当的老婆子还在辛苦打扫,楚河继续问道:“您儿子不在家,那他总该有媳妇吧,媳妇怎么不来照顾。” “我儿子本有一门亲事,可是他还来不及成婚就走了。” “哦。”楚河说道,“那真是可惜。” 楚河不再说话,老婆子打扫一会儿,楚河就让她走了。从头到尾,老婆子都没抬头看向楚河一眼,始终垂着脑袋。 第二日一早,楚河早早起来,洗漱完毕后坐在房里读书。楚汉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位端着早点的厨师,陪着楚河一齐吃早饭。 “其实我本来有个大伯。”楚汉说道,“可惜他几年前就死了,而且死前败光了家里的产业。” 本在喝粥的楚河,把头扬起,说道:“我知道,楚家的大老爷楚守正,是我岳父的至交。” “那个下人……”楚汉犹豫一会儿才说道,“本来是我大伯母的丫鬟,伯父和大娘死后,她也没地方可去,只能在家里做点闲事。” 楚河点点头:“你们楚家人真是好心肠啊。难得。” “我大伯本来是有个儿子的。可他在大伯死后性情大变,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离家走了,听说后来死在了云南。” “那可真是不幸。”楚河拍拍楚汉的肩膀说道,“家家都有些不堪的事情,你也不用多说。” “我给你说这些……”楚汉犹豫地说道,“其实就是想让你明白,那块石头,不是个好东西。” 楚河看着堂兄,心里想着他到底是真的在提醒自己,还是欲擒故纵,听了楚守元的吩咐要给自己下套。 “如果不是这块石头。”楚汉没有注意到楚河的眼神,继续说道,“我家大伯也不会死,楚家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楚河心里狐疑,还真不明白楚汉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