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这副表情了,就如十几年来自己始终占据着父母心里的位置,而她只能羡慕黯然的站在外围。dingdiankanshu.com “妹妹怎么来了。” 碧桃没管她,她将视线一转,转向营帐里正系衣襟的那个人。 她落下一句:“你先别走。”而后走到里面去,将皇帝的手碰开,亲自替他系着。气氛是诡异的沉默。 本来薛绿萼也想替皇帝更衣,但皇上没答应,她这才想去叫宫人来服侍,与碧桃撞了个正着。闻言,她也真就站在那里没动,不知道是因为被碧桃的反应迷惑,还是想看她要怎么做。 “小乖,”见她鬓角微松,皇帝便伸手替她将垂下的碎发拢到耳后,“一定是梳头的时候又乱动了,总不见你坐正一刻。” 绿萼因皇帝的话眼底逐渐冷凝,那个昨日听到让她有片刻失神的称呼,还有那句熟稔关怀的话。她不明白,这个恣意妄为地妹妹,到底皇上看上她什么了?明明在家时,父母都是喜欢她的,自己才是忍着寂寞苦累被家族教育出的那一个,怎么偏偏让她得了皇上的喜欢。 皇上已经许久不曾去她的锦绣阁了,就是她晋美人位,似乎都是看在她妹妹的份上。此次出行是皇后娘娘安排给她的机会,她必须把握住。 但在知道妹妹救了皇上之后,她就猜测昨晚皇上会召妹妹前去服侍。她不能干等着皇上想起来,但她骑射功夫又远不如诗书画艺,所以在得知消息做出一番筹划后,她剑走偏锋,夺走了属于妹妹的侍寝机会。 成王败寇,只要赢就行。 “皇上,您找的她?”碧桃没有顺着皇帝的话说,而是直接问道。 皇帝本来见碧桃举止如常,断定不了她是不是生气,便拿话一试。如今看来,还是那个小醋桶。他道:“朕记得昨晚让赵忠信去找你。” 他没继续说,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没几个傻瓜猜不到。 “哦,原来是姐姐假扮妾身夺宠?”碧桃扬起下巴,嘴角勾起嘲讽的笑。看见薛绿萼瞬间变白的脸,心道,真是抱歉她不会拐弯抹角,让古代含蓄的姑娘们受惊了。 毕竟她们是一个家族出来了,人前做事皆要留三分余地。 可是碧桃又不是家族精心培育出的,脸面可不是别人给的,是得自己挣的。她薛绿萼不要脸,她干吗要帮她藏着掖着说不得? 她顶讨厌有人打着她的名义做事,更可恶两人相同的一张脸。此时她倒有些明白为什么薛绿萼不待见薛碧桃了。 薛绿萼听到后冰冷的模样有了裂痕,然她话说的坦然,不曾低低泣泣地争辩,让人无形中产生好感:“昨夜妾身走在路上被皇上身边的公公拦住,他唤妾身薛主子,妾身也不知道原来他唤的是妹妹。是妾身弄错了。”薛美人,也是薛主子。 说完她看向皇帝,眼神因专注显得脉脉。 于一个表情少有外露的冰美人来说,确实引人遐思,渐渐就心软了。 碧桃想了想,含笑道“既然姐姐也说自己弄错了,那回去宫里,也不必麻烦彤史记上一笔了。”她虽然在笑,但谁都能看出她心情之差,不然也不会用这强盗逻辑。 薛绿萼浑身一震,彤史上不记,等于她就算怀了身孕,也不会被承认是天家血脉,而是个野种。 皇帝也怔了怔,他犹豫道:“这……”若当真有了孩子,难道还要扼杀了不成,宫中险恶的历练是一回事,万不能与让他弑子并论。 不等他说完,碧桃的眼眶就先红了一圈儿,她低头抽抽鼻子,磨了磨脚尖,好像在忍泪。这副模样入了皇帝的眼,皇帝顿时心里一软。 皇帝叹气:“你啊……”还是一样难缠。 他正要再说,见碧桃似是想到什么踮脚凑过来,便习惯地俯身去听。待听清楚内容,他扫了薛绿萼一眼,点点头表示答应了。 这小女人昨天刚救了他,今天就让她撞上他和她姐姐同处一室,就算强势如帝王,也会有些内疚。 既然她喜欢就让她做吧。 “你先回罢。”皇帝淡淡对薛绿萼道。虽然和小东西长着同一张脸,但是她眼睛一望过来,他就知道不是。那是后宫中每个女人都有的眼神,仰慕含情,无论是真是假,都是一样的。 薛绿萼还待再说,但局面这样不清不楚,她不知道薛碧桃到底和皇上说了什么,若是冒然争辩,岂不是入了她的套?争论不休的女人,定会让皇上不喜。 见皇上方才的神情,也是不赞同那样作为的。只要不是关乎子嗣,她可以忍受。虽然如今在皇上心里仍是看重薛碧桃,但经此一事,定能教他不喜碧桃的胡作非为,也能让他重新记起她来。于是她淡然地请安告退。 步子缓缓往后时她想起母亲修来的家书,嘘寒问暖之后,却是让她辅助妹妹上位。 她笑,做梦。 只要没有被判死刑,她都有一争之力。往后的事,谁说的清呢。 等她走后,皇帝招来赵忠信吩咐一番,继而叫退。帐子里便只剩下他与碧桃二人。 “小乖。”他唤。其实他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这样唤她,方才在薛美人面前,倒不曾考虑过。如今细想,那脱口而出的话,似乎有着担心她生气的意思。 什么时候,他的情绪也会为女子所牵动了。他讶然。 碧桃没说话,低着脑袋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哭的脚下那块地像被雨水打湿了一般。 皇帝心疼了,头也疼了。 小东西最不好哄,旁人就是使性子也不敢一味和他犟。但她只要心里不高兴,就真的会不理睬你,直到她自己高兴起来,或是你能把她哄住了。 半晌他都等不到她停下来不哭,能听他好好说话,便伸手想抬起她的下颚,他边道:“朕都允了你的要求,让你姐姐喝避子汤,你还想怎么样?”但是手还没碰到,就被她别过脸躲了过去。甚至脚还往后退一步。 “不许动手动脚。”她哭的有些抽噎,吐出这句又继续兀自哭的欢。 皇帝一筹莫展:“小乖,是那内侍叫错了人,朕可不知道。”这些事从来就不是皇帝的错,更何况昨天他喝醉了,现在想起来还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过这种事,让他去和一个妃子解释是不可能的。女子以夫为天,更何况他是皇帝,万没有解释这一说,能去哄她已经是他疼宠着她的表示了。 于是碧桃歪解,她打了个哭嗝赌气:“原来皇上也分不出妾身和姐姐,都是妾身不好,谁教妾身和姐姐长的一模一样,教那公公认错了,教皇上也认错了。” “朕怎么可能认不出来。”皇帝被和一个内侍相提并论,很不舒坦,立马澄清,“朕昨晚让人传你来之后,觉得累就睡了。不曾知道是你姐姐。” 到底还是给她解释了,皇帝无奈地想,她哭起来的时候,他都没法端架子让她如何,只能哄着。也罢,这就是个娇气的小乖乖,他哄一哄也没什么。 “真的?”碧桃狐疑地看向皇帝。 “朕还能骗你不成。”他被她湿漉漉地眼睛看的心软,就是假的也万不能承认再让她伤心,更何况确实是真的。 碧桃好像信了,她扑到皇帝怀里蹭的他一身鼻涕眼泪,带着哭完后的浓浓鼻音,更显软糯瓮气:“妾身自然是信皇上的。” 典型的卖乖讨巧,给人哄高兴了才肯附和他。 但架不住皇帝也高兴啊,他松了口气,不哭之后就好办多了。他提起另一件事:“小乖,你的救驾之功朕还没赏你呢,想要什么?” 她继续蹭啊蹭,反正这件衣服不干净,再弄脏点她看着高兴! 皇帝揉揉她脑袋,道:“不如朕给你个封号,不叫他们再喊错人。”先把这一茬捋顺了,不能让她往后一生气就提起来,那他就真没辙了。 “哼,给赏赐还要和人家商量,人家才不会感恩戴德呢。”她傲娇,身子扭来扭去。 心里却道,皇帝很乖觉嘛。于是扭的更开心了。 皇帝被怀里这个扭的意动,抚着她的背让她安静些别闹。低声笑道:“朕不想你感恩戴德,朕想的是你以身相谢。” 糟糕做过头了,这个皇帝的无耻模式又开启了。碧桃火烧眉毛地跳出皇帝的怀抱,连连道:“呀,妾身差些忘了还没换药。皇上您的伤怎么样了?” “哦,不过咱们不是相同的药,皇上您换您的,妾身回自己帐子里换去。” 事情突变,药自然也不会再是“破皮儿皆可用的药”了。 反正今天他是绝对别想碰她的,哼。 皇帝看着她恢复朝气蓬勃生龙活虎地样子,笑着挑了挑眉,放她回去了。不急在这一时。 昨日行刺之后,他为了维护众人的兴致仍是如期举行庆功宴,受伤的事自然也没传出来,那群鬓发虚白的文臣,老了之后难免爱念叨。免得他们见到他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让他为了江山社稷,千万保重龙体。 他们哪有小东西哭的好看,他敬谢不敏。 也因此,昨晚他没有时间去思考行刺之事,如今得了空,自然还是要先处理这件事。赵忠信去办薛美人的差事了,于是他让他手下带的小顺子去请几位大臣过来相商,有些人,是该好好敲打敲打了。 而此时营帐中的薛绿萼正姿势优美地喝那黑黝黝的汤汁,她听说这是皇上赐下的补身汤药,自然当着赵公公的面就喝下了,以示皇恩浩荡。 看来皇上对昨晚的事也不是无知无觉,终归是想起她了。 她满心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栗子在想,这个标题加这个内容提要,会不会让一些姑娘都不敢按进来,哈哈。 唔,这样的情节,算虐嘛?感觉……还好吧?(忐忑脸) 下一章回宫啦。 ☆、寿王 圣驾回宫后,薛婕妤因救驾之功赐封号“珍”的消息传出,众人一时都有些难以反应。 这薛婕妤就像是上天的宠儿,自打进了宫晋升不断不说,伴驾去围猎还能救皇上一命,因此享有封号,果然是福泽深厚。倒也有说依皇上对珍婕妤的盛宠程度,这给封号不过是迟早的事。倒不知这救驾之功是真是假水分多少了,毕竟当日的过程并无人传出。 而一个“珍”字,更是让众人狠狠地嫉妒了一把。原因无它,前朝有一宠妃封号即是“珍”,那位皇帝终其一生都视她如珍宝,疼如眼珠,尽管不曾得享后位,但哪一个女人不做梦,不幻想着帝王的宠爱? 好赖这终归是前朝之事,毋须引以为鉴,否则她们都要怀疑皇上的意图了。 就在后宫为这些小事斤斤计较之事,朝堂上也因寿王擅自进京炸开了锅。 ------------------------------------------------------------------------ 两列训练有素的侍卫迅速将腰刀一横,阻隔或吵嚷或好奇敬畏的老百姓在外围,用以维持道路畅通。 过不久,“哒哒”的马蹄声响起,入目便是两匹四蹄翻腾,长鬃飞扬的骏马,紧跟着一辆华盖雕车,豪奢非常。那车帘被修长的指节掀起一角,他眼神淡漠的一扫,继而像是看到了有趣的事,一点玩味在唇,松手落帘。 虽然时间短暂,但不少人都已看到他那张俊美刀刻般的脸庞,细长的丹凤,薄而紧的唇,若见过当今天子的人在此处,就会发现二人的五官有所相似,唯嘴角那颗馋痣流露出几分狡黠之意。 突然,有一女子冲破侍卫的防线,直直跪在那车马前。使得车夫面目一凝,手缠缰绳两圈狠力拉紧,吁住前行的骏马,那马被生生抑住步伐,顿时前蹄腾空而起,仰天嘶鸣。 女子此刻也被吓的瑟瑟发抖,生怕下一刻那马蹄就踩踏在自己的身上。 “何事?”车中的人漫不经心地问道。 那车夫安抚了马后听此问话,立即转身答道:“启禀王爷,有人当街阻拦车架。” 还未等那王爷不悦发话,衣裳败破的女子马上磕头泣声:“还请这位公子恕罪。小女子因身无分文无法安葬爹爹,卖身葬父却无人理会。无奈之下当街拦车,还望公子悯惜一二,让小女子得以安葬爹爹,小女子愿做牛做马报答公子的大恩。” 她一番话说完,稍稍仰起脸儿,眼睫却仍是低垂。泪水打湿脸颊,洗净她蒙上尘灰的脸,竟是生得一张貌美如花的脸蛋儿。衬得额上磕的发青的印痕更教人疼惜万分。 方才路过嗤笑的几个富家子不由得后悔,低声咒骂自己不能慧眼识美人,白白错过了机会。 谁知道她灰头土脸的跪在那儿,尘下是绝丽的容颜啊。 “嗯,胡备,拿卖身契叫她签。”马车里的人答应的极为干脆,让富家子们更是扼腕不已,瞧这阵仗,里头的人必定是京城的权贵,想来见过的美人如过江之鲫,若是瞧不上这等长相的,他们说不定还能有机会。 没想到这人还真就看上了。 女子也是喜极,她连连磕头称:“公子仁善,小女子多谢公子。” 胡备领命,他要保护王爷安危自然不能擅自离开,便叫来随车的一名侍卫,吩咐他去做。 等众人觉得这出戏看的差不离,不过是出权贵之家难得发善心或者其实是看上这名女子的戏码,就听到马车里再次传来一句轻飘的话。 “等写好了,给她五十两银子,然后把卖身契丢到怡红院去罢。”他顿了顿,语气诡异道,“你要做牛马,不必等下辈子。” 牛、马那不就是被人骑的,入了秦楼楚馆,自然是千人枕,万人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