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忙迎出来。dangyuedu.com 沈长玉没有多坐,他还有很多事要办,转身离开。 他回了南桥巷沈氏,把十三娘的情况,告诉了父亲。 他父亲听了,半晌才冷冷问:“不是孕?” 沈长玉知道他父亲一直不相信十三娘,觉得十三娘跟继母不和,所以没有亲近的长辈教养她,性格怪癖,行了肮脏之事是理所当然的。 父亲为此深感丢脸,要不是沈长玉,父亲第一个就要十三娘的命。 家族的体面比命重要! 现在听说不是孕,父亲心里仍是不信,以为是沈长玉偷偷为十三娘打了孩子,回来遮掩。 “不是!”沈长玉声音也微冷。 父子俩从前和睦,却因为十三娘的事起了争执,也生了罅隙,怎么都弥补不了。 “……既然如此,你自己看着办。庄子上的人,都是你母亲陪嫁的亲信,全部忠诚你们兄妹。这件事办得稳妥,也是你的功劳。”父亲说。 他的语气里,对沈长玉母亲的陪嫁分外不满。 这个年代的女人,对自己的陪嫁有主权的。女人的陪嫁,全部握在自己手里,可以不算在家族财产内,将来单独留给儿子或者女儿。母亲去世了,这份遗产就由沈长玉兄妹继承。 当然,也可以给家族,这是每个人的意愿,家族不能强求。 沈长玉的父亲希望儿子把这份遗产拿出来,交给家族。这样,显得他们二房慷慨,也够体面。沈长玉兄妹单独拿着,父亲沾不了光。 沈长玉却不肯。 他不会为了这些虚无的东西,把母亲的陪嫁浪费。这是留给十三娘的。有了这份遗产,十三娘不管嫁到谁家里都是财大气粗,不受丈夫和婆婆的气。 沈长玉只有十三娘这么个一母同胞的亲妹妹,父亲不管事,他要替妹妹精打细算。 所以,父子俩意见不和,父亲无法说服沈长玉,只得提到沈长玉母亲陪嫁时,阴阳怪调,说些风凉话。 “是。”沈长玉没有理会父亲的嘲讽,行礼告辞。 然后,他去了大房,把这件事告诉了大伯和大伯母。 长房作为家主,就要开明很多。 大伯母听了这话,立马道:“我跟着你去庄子上看看。我早就说过,十三娘不会做糊涂事。” 她很会说场面话。 “好,我也要回庄子上,照顾十三娘几日,我陪大伯母去。”沈长玉道。 大伯母点头,进屋更衣。 沈长玉等侯的时候,沈南华来了。 “四哥!”沈南华很敬佩这个堂兄的,每次看到他,都很亲切。 但是沈长玉对沈南华并不特别,甚至谈不上喜欢。 沈长玉对六郎和十三娘非常好,恨不能掏心掏肺,家里人都以为他很好相处。其实,他内心里是个极其冷漠的。 除了六郎和十三娘,这个家里他谁也不在乎。 只是没人看得出他的情绪。 “十娘。”沈长玉和沈南华见礼,笑着问她,“这么早过来请安?” “是啊。”沈南华道。 他们说着话儿,大伯母更衣出来。 沈南华问:“娘,这是要去哪里?” “去看十三娘。”大伯母回答,“你四哥说,十三娘的病情大为好转,我要去瞧瞧她。” “我也去。”沈南华道,“我日夜为十三娘担心。” 她是真的很担心十三娘。 自从十三娘生病,沈南华整日抄佛经,求菩萨保佑她,已经抄了半年,其心虔诚。而且,大伯母刻意培养这个女儿,家里什么事都不瞒她。 大伯母看了眼沈长玉。 沈长玉道:“十三娘还要在庄子上静养数月,十娘去看她,给她解闷,她必然喜欢。” 于是,一行人往庄子上去。 旁的不说,十三娘那微隆的小腹,已经消了下去。 大伯母欣慰点点头,拉着十三娘的手,说了好些话。 看到大伯母和沈南华,十三娘也很高兴。 大伯母有话问沈长玉,去了东次间,只留沈南华和十三娘在屋子里说话。 “……请的哪位大夫,这样厉害?”沈南华问十三娘,“十三娘的病势已经去了大半。” 她说话宽慰十三娘。从气色上,根本看不出好转与否,毕竟才一天。 十三娘则信以为真,笑道:“是四哥的朋友,是个年轻人。当时我看到他,心里很嗔怪四哥胡闹。没想到,世间奇人异士真多,他那么年轻,医术却高超得惊人。” “四哥的朋友?”沈南华低喃。 鬼使神差,她想到了那日在大门口遇到的陈璟。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是四哥请他做客的。他也是四哥的朋友。 沈南华惊觉心思飘得好远,忙敛了心绪。 她却听到十三娘继续说:“是啊,姓陈,叫陈央及,四哥告诉我的……” 沈南华愕然。 她心思一动,想到了陈璟,结果这么凑巧,那个医者真的是陈璟。 一个马术高超的书生,居然医术也高超,这也太神奇了…… 真叫人琢磨不透,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沈南华怔了怔。 “怎么了十姐?”十三娘见沈南华愣神,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出声喊她。 沈南华回神,笑了笑道:“十三娘病得这样重,咱们沈氏合族担忧。请便了名医束手无策,如今被陈官人治好了,真该谢谢他。” “是啊,我要谢他的!”十三娘感叹道,“他不是治病,而是救了我的命!” 陈璟证明了十三娘的清白。 这就是救命。 救命之恩,大过于天! 这份恩情,十三娘无以为报。 沈南华笑了笑。她原本是个心思坦荡的人,若是平常,她定然要将自己也遇到过陈璟的事,说给十三娘听。 甚至把陈璟的马术和运球,绘声绘色学给十三娘知道。 可是此刻,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放佛不希望别人知道。 这种情愫是难以言喻的。 说了一会儿话,十三娘就累了,头有点晕。沈南华替她挪了枕头,搀扶半坐着的十三娘躺下,然后又在旁边坐了半晌,陪着十三娘。 外头的东次间,沈长玉和大伯母也在谈十三娘的病。 “……我给了他一千两的诊金。虽然有点多,也算是堵住他的口。他们陈氏也算有头有脸的人家,知道轻重,不会乱说话。”沈长玉对大伯母道,“这笔钱,从我母亲的陪嫁里出,不用走公账。” 大伯母觉得沈长玉办得妥善。 只是,钱的话,还是要客气的。 于是大伯母道:“回头我告诉你大伯。这笔钱,应该从公账上出的,十三娘也算沈氏女。” “不必麻烦的,大伯母。”沈长玉忙道,“无需叫大伯操心这点小事……” 十三娘好了,她并没有给沈氏丢脸;请医用药,全部由沈长玉挪用他生母的遗产,家族公账不用花钱。 这件事,办得算是皆大欢喜。 回去的时候,沈长玉没有再送大伯母和沈南华。 马车上的大伯母,心情极好,沈南华却心不在焉的,怔忪想着什么。 第069章明州客 经过半个月的调养,沈十三娘的病势去了七八成,接下来就是靠养。 除了沈长玉,沈家其他人对这件事闭口不谈,也没人专门给陈璟道谢,估计是不知道。 治好了沈十三娘,陈璟就没什么事,继续在城里找房舍。 看了几天,倒看中一处。房主把房子托付给亲戚,让亲戚帮忙找买家。但是找到了买家,房主要亲自交易,只怕是对祖宅有感情,需要找个靠谱的买家。 但是房主去了湖广做买卖,半年之内回不来。 这件事又耽误了。 转眼间,就到了六月下旬。 七弯巷的巷口,那株古老槐树上,停满了蝉。蝉声清脆,为原本炎热的盛夏添了几分烦躁。暖色金阳照耀着七弯巷,林影生烟。 盛夏,就这样来了。 “这天,最容易中暑了。”陈璟说。 天热,地面都是烫的,屋子里念书也静不下来心。七弯巷没有藏冰的地窖,只能靠扇风散热,躲在屋子里不敢出门。 李八郎念书也没精神了。 兄弟俩一个看不下去书,一个出不了门,只得下棋打磨光阴。 陈璟一边打扇下棋,一边想着外头的贩夫走卒们,这个天仍是要做工的,心里不由自主想到了中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