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回到意识海中,泡在温热的液体里,感觉到一阵舒爽,瞬间又充满了力量。 他想起高顿的一番神操作,忍不住大加赞赏。 “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竟然无师自通,洞悉了二级宿主的操控之道。” 虽然高顿并不知道可怜的男同事被他感染了寄生虫,但出于对生物的观察本能,还是让他摸索出了正确的应对方式,并成功获得了一名二级宿主的控制权。 其实方法说来也很简单。 还是李重的拿手好戏,脑原虫的天赋本能,对人类大脑神经递质的娴熟掌控。 这一次,隆重登场的主角依然是多巴胺。 只不过,还多了一位重要配角,内啡肽。 如果说多巴胺掌控着生物的欲望,让人追求快感,内啡肽掌控的就是喜爱,会让人感到强烈的愉悦。 快感来自新奇事物的刺激,愉悦则来自感官的享受。 多巴胺让人不断狩猎食物,内啡肽则是美食下肚后的那一抹满足。 两者的区别在于,生活中强烈的愉悦比强烈的欲望更罕见,也更短暂。 所以人类才更容易沉沦在多巴胺的酒池肉林中。 当二级宿主谢林的大脑中充斥着脑原虫时,他呆在高顿的身边,闻到高顿独特的体味,就会被其中的化学分子所吸引。 这是一种独特的信息素,会向谢林的脑原虫传递一种信号,让其刺激大脑,持续地产生少量内啡肽。 于是,只要呆在高顿身边,谢林就能持久地体会到,一种呆在母亲身边才有的宁静和温馨。 就像工蚁回到蚁巢,感受到蚁后的信息素后,有一种家的归属感。 受到这种影响,谢林会本能地对高顿产生亲密感,愿意做很多事来取悦他。 高顿的言行举止,在谢林的大脑中,会打上深深的烙印。 当高顿提出一个请求,谢林就会本能地想要帮助他,大脑会下意识地忽视其中的危险和代价。 在这个过程中,谢林体内的脑原虫,同样也会推波助澜,刺激大脑分泌出大量的多巴胺。 这些多巴胺就像导弹一样,以猛烈的化学爆炸冲击着欲望回路,任何自然行为都比不上它,食物,性,什么都比不上。 它会劫持欲望回路,与食物或性等自然奖赏一样刺激大脑激励系统,但强度却远甚于自然奖赏。 于是,高顿的请求在谢林的大脑中,便跟多巴胺彻底绑定在了一起。 就像一种让人上瘾的化学物质,通过掌控大脑的欲望回路,奴役着被一张无形之网所困住的上瘾者。 在这样的刺激下,谢林会产生一种强烈的欲望,想要完成高顿的请求,哪怕付出任何代价。 因为只有不断完成高顿的请求,脑原虫才会刺激多巴胺的分泌,从而感受到不断的快感。 如果拒绝高顿的请求,哪怕只是在脑海里想过这個念头,多巴胺的分泌也会立即停止。 谢林会立即感受到失去的痛苦,这感觉很糟糕,让他生不如死。 他只能一直接受高顿的请求,甚至是命令,永无止境地持续下去。 直到他死去的那一天,才能彻底得到解脱。 当然,这样的“刺激—正反馈—刺激”回路,不是一蹴而就的,也需要一定的训练。 除了那些和生存相关,深刻在基因的事物,其他的欲望回路都是需要体验几次才会建立的,比如抽烟,喝酒,还有打游戏。 当高顿无论提出什么样的要求,都能刺激多巴胺的释放,几次下来,于是大脑就会将高顿的请求与其联系到一起。 从而建立起正确的欲望回路,导致上瘾的结果,形成最终的控制。 而这也是高顿的聪明之处。 他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仅仅凭着生活中获得的经验,就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这一切,并一步步,从小到大,成功实施了必需的训练。 长时间地刺激多巴胺,它的能量就会喷薄而出,而一旦掌握这种力量,他就拥有了主宰般的掌控权。 一如成瘾药物对瘾君子的掌控一般。 一旦被其掌控,二级宿主就将终身追随它的步伐。 就像舞台上不停旋转跳跃的舞者,只要音乐继续奏响,他就只能一直跳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 这就是多巴胺对大脑的绑架。 它是一种来自远古的基因魔咒,无法抗拒,无法自拔,无法退出。 有了它的帮助,李重对高顿能做到的一切,抱以深深的期待。 他很想看到,当整个波城的人都被高顿传播后,变成了二级三级宿主。 这个世界,又将有怎样的变化。 对此,他拭目以待。 ****** 波城,谢林再次回到公司。 他口袋里揣着一台新手机,带上自己的电脑,兴致勃勃地来到一间会议室。 先是环视一圈,找到会议室的摄像头。 然后来到一个隐蔽的角落,背朝镜头方向,打开电脑上高顿所要求的机密文件。 接着,掏出新手机,对准屏幕开始拍照。 在监控的角度来看,此时的他正站在桌后,身形完美地遮挡住了电脑,看不到电脑前的任何操作,自然也无法发现他的偷拍行为。 足足花了半个小时,谢林才把所有的文件拍了下来,足足有数百张高清照片,全都存在新手机里。 幸好现在的手机内存都很大,不存在容量不足的问题。 随后,他拿着电脑回到座位,悄悄来到高顿身边,充满期待地看向对方。 “事情办完了。” 高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 “我现在不方便接手,要先放在一个地方,然后我再去拿。” “晚点我给你发条消息,你按照上面说的去做。” 声音很温和,语气里却透露出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因为几番测试下来,他现在也明白了,无论自己说什么,谢林都不会拒绝,都会照着去做。 既然这样,那干脆就不装了,直接给对方下命令。 这声音落入谢林耳中,宛如一道天籁之音,顿时让他欣喜若狂,心中泛起一股强烈的冲动。 他回到座位,把手机放在桌上,眼睛盯着屏幕一眨不眨。 直到眼睛盯得有些酸麻,才收到一条短信。 “爱德华大道88号门口,有一个垃圾桶,旁边站着一名黑衣流浪汉。” “只要你走过去,给他一瓶水,并在垃圾桶上敲三下,他就会给你一个胜利的手势。” “这时你就把手机放在垃圾桶盖上,然后深深一鞠躬,转身就走。” 谢林看着这长长的一段话,忍不住嘴角一抽。 “怎么搞的跟剧本一样?” “还要去买一瓶水,真麻烦。” “真见鬼,还要对着垃圾桶鞠躬。” “就不能直接把手机递给他吗?” 这短信看得他一头雾水,要不是高顿的命令,根本懒得陪一个流浪汉瞎玩什么小游戏。 不过现在任务为重,想想也只能强忍下来。 拿起手机,离开公司,直接驱车来到接头地点。 果然,在熟悉的街道上,一个黑色的垃圾桶孤独地站在路边,等待着他的到来。 刚走到垃圾桶旁,旁边的巷子里就窜出一道身影,像一道风一般狂奔到身边,差点没把他吓一大跳。 这是一个戴着帽子,手套,还有口罩,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流浪汉,穿着破旧的黑色长外套,一来到垃圾桶边,就使劲盯着他看。 谢林知道这肯定是接头人,高顿的那个朋友了,于是直接走上去,从口袋里掏出一瓶水。 流浪汉伸手接过,不满地说:“怎么是小瓶水,才220毫升,还不够漱个口。” 谢林强忍心中不快,随手在满是污渍的垃圾桶上,哐哐敲了三下。 还没等流浪汉做出胜利的姿势,就把手机放在垃圾桶盖上,转身离去。 对高顿他很有耐心,但对一个神经病流浪汉,他可没心思奉陪到底。 反正任务是结束了—— 不知道为什么,当任务结束这个念头闪过脑际。 他突然感觉心里空荡荡的,好像失去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东西。 那种一直充盈全身的快感和冲劲,瞬间消失不见,就像脊椎骨被抽走一样。 失去的痛苦立即涌上心头,无比的苦涩充斥着他的大脑。 全身的骨头里好像爬进了蚂蚁,在吞噬着自己的血肉,窸窸窣窣的声音时刻在耳边回响,皮肤更是痒得让人无法忍受。 他的眼睛变得通红,莫名有些想哭。 只有当高顿的音容笑貌浮现在脑中,才隐隐没有那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