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高顿挂掉电话，往沙发上重重一靠，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今天很失态，刚才的那一番宣言很可能把强森都吓坏了。

    但是没有办法，他已经快要在压力下爆炸了。

    一口气宣泄出所有的心底话后，他现在的感觉棒极了，仿佛彻底卸下了身上的重压。

    “既然哥哥的癌症已经脑转移，就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联系其他人了。”

    他心里想道，明白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

    是时候做出最后的决定了。

    他打开手机，给一个未命名的陌生号码发去一条消息。

    “我想好了，老地方见吧。”

    眼看着消息发送出去，他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下来。

    随手将手机丢在一边，脱掉散发着异味的衬衣，起身朝着浴室走去。

    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连续加班的疲惫瞬间一扫而空。

    高顿左手抓着毛巾猛擦头发，右手拿起手机，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回复立即映入眼帘。

    “好，半小时后见。”

    他算了下时间，还有十五分钟，于是迅速套上一套运动服，装扮成夜跑的样子出了门。

    外面已是华灯初上，昏暗的路灯下，依稀见到几個步履匆忙的行人。

    他沿着马路跑了三百米，左转进入一个公园，轻车熟路地转了几个弯，在一根长凳前停了下来。

    凳子上躺着一个人，浑身包裹在褪色的长外套中，绒线帽子将头脸捂得严严实实。

    高顿走上前，露出一丝笑容：“彼得，你这样子看起来真像个流浪汉。”

    “我也是出于谨慎。”彼得衣领高高耸起，遮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幽深的双眸。

    他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突然想通了？”

    “我哥哥癌症脑转移了。”说起这事，高顿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我很遗憾，这真是个坏消息，看来你是真的没办法了。”

    彼得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同情，说道：“由于担心患者试药效果不好，影响实验数据，癌症脑转移患者历来都被排除在临床试验之外。”

    “要是有办法，我也不会答应跟你做这个交易。”高顿叹了口气，神情里充满了无奈。

    “你哥哥是个幸运的家伙，有一个好弟弟，换成我可不会为兄弟做到这个地步。”彼得感慨道。

    “行了，说正事吧。”高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道：“说说你们具体想要什么。”

    彼得面容一肃，缓缓开口道：“你们的mrna癌症疫苗我们很感兴趣，据说在胰腺癌的治疗上效果让人惊艳。”

    高顿点点头：“没错，2期临床数据确实很好，or4670能够有效地激发胰腺癌患者的免疫t细胞应答，产生对肿瘤细胞的杀伤力。”

    彼得眼神中顿时流露出一丝贪婪，迫不及待道：“我们想要抗原和免疫刺激分子的信息，还有优化抗体表达的方式，最好能有一份样品。”

    “不可能！”高顿断然道：“你以为我那么傻吗？这些都是公司的核心机密，我前脚给你，后脚就会被送进监狱。”

    “至于样品，想都别想，公司有严格的管控程序，我一个小小的研究员，根本拿不出来。”

    彼得顿时丧气，说道：“那你能提供什么？”

    “我可以给你临床试验数据，包括最重要的一期临床试验数据，其中一些关键数据，包括药品研制的具体情况，临床试验设计方案，试验受试者的群体等个性化信息。”

    高顿小声道：“这些信息都是非公开信息，但对你们研发相关癌症疫苗来说，很有帮助。”

    彼得点点头：“不错，我们公司也在进行小细胞肺癌的疫苗研究，马上就要1期临床了，如果能获得这些信息，肯定可以对临床设计方案做更好的优化，临床试验的进度也能大大加快。”

    “不过，这些卖不了多高的价钱。”

    高顿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你们的临床项目是小细胞肺癌疫苗？”

    “对啊，主要的适应症就是这个，临床设计方案是mrna疫苗和pd-1联合治疗，因为公司已经有一款pd-1免疫药物了，想要在这个基础上，达到1+1>2的效果。”

    彼得说起自己公司的项目，顿时滔滔不绝：“单独使用mrna疫苗治疗保守估计只有22%的免疫应答，38%的患者病情稳定，如果将两者联合，治疗应答率肯定能翻倍。”

    “再加上你们那边的临床数据，优化后估计能有60%的免疫应答率。”

    高顿沉吟道：“这样岂不是对黑色素瘤也有效果。”

    彼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这个项目目前的适应症只有肺癌，我们没那么多功夫申请其他癌症的试验方案。”

    高顿斩钉截铁道：“就这么定了，你让我哥试药，我这边的临床试验数据就归你了。”

    彼得惊讶道：“你不要钱了？”

    高顿摇摇头：“你说了，卖不了多高的价钱，那我宁愿换一次亲人的生存机会。”

    “pd-1免疫药物对黑色素瘤有很好的治疗效果，但是太贵了，我们买不起，能够换来一次临床试验名额，也算不错的交易了。”

    “看在康妮的份上，我答应你。”

    彼得缓缓伸出一只手：“临床试验数据换一个临床试验名额，相当公平的交易。”

    高顿伸出手，轻轻一握，就收了回来。

    他淡淡一笑，神情中流露出回忆之色：“康妮，你说起她，我才想起来，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她了，也不知道她过得如何。”

    “那个野丫头，我也不知道她跑哪去了，好好的生物学家不当，实验室不呆，跑野外去研究什么动物行为学。”

    说起这个两人的共同朋友，彼得也连连摇头，表示完全不理解对方的行为。

    “呵呵，她就是这样，自由而野性的灵魂，你应该习惯才对。”高顿笑道。

    “没错，她就是一位任性的小公主，上次还找我拉赞助呢，真搞不懂，家里明明那么有钱，为啥还搞这么一出，要不是莪跟她家里还有联系，我也懒得去管她。”

    彼得忍不住开启了吐槽模式。

    高顿面露微笑，静静聆听。

    对熟人的吐槽，毫无疑问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彼得见好就收，说了几句又回归了正题。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只要资料交过来，马上就可以让你哥哥入组。”

    高顿点点头：“我准备一下，到时候联系你。”

    “越快越好，不过你也要小心点，千万别留下把柄。”彼得关切地叮嘱道，他还指望能跟高顿长期合作下去呢。

    “我办事，你放心。”

    高顿莞尔一笑，挥挥手，转身离去。

    办完这件事，他心情大好，哥哥终于有救了。

    虽然要冒相当大的风险，但只要自己手脚做得干净，就不会留下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