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白天就突然对江舒瑾说出了那样的话,想想也是觉得可笑,别人又没有说愿意嫁给他,自己怎么就说出了愿意娶别人那种话呢? 但是他并不后悔自己说出了那种话,因为他说出的是自己的真心话,他是真的想娶江舒瑾的,不是因为受江若谦之托,而是他真的喜欢江舒瑾。而这一夜失眠的,还有许许多多的人,比如在江府中的江舒瑾,又比如在宫中的圣上。 傅长萧站在窗户前,听着窗外的雨声,不知不觉间又想起了年轻时的那些事,他不得不承认的一点就是,的确是他对不起江家,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对江家不满,但也没有发难于江家。 可是他也是真的喜欢江夫人啊,若不是真的喜欢,又怎么会在知道她已经有了心上人以后还想要去争取一番呢?若不是真的喜欢,又怎么会在她成亲以后三番五次的使用各种计谋将她与她的夫君约出来,就只是为了见她一面呢? 其实他知道,年轻时候的自己的确是有些太过卑鄙了,可他只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而已,难道这也有错嘛? 如今过了这么多年,他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可以重温当年的旧梦了,可是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阻止他呢?难道真的是他做错了嘛? 不,他摇了摇头,他没有错,他是皇上,他是天子,他做什么都是对的,这天下都是他的,他想要一个女人,那那个女人就应该乖乖的到他的怀里来。 此时此刻,他是多么想见江夫人一面,可是她已经离开这个世界许多年了,他再也没有办法见到她了,但是她留下了一个十分像她的女儿,他可以见到她的女儿,想到此处,皇帝突然朝着门外喊道:“刘喜,刘喜!” 刘喜听到皇帝的声音,连忙从外面跑了进来,朝着他道:“皇上有何吩咐?” “你现在就去江家,把江家小姐给我接进宫来!” 刘喜闻言脸色一变,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皇帝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此时正为午夜,若是皇帝在这个时候命御前公共去江家接江家小姐,那么江舒瑾的名声就算是毁了。 “皇上!” 他跪在地上,头直直的撞下去,发出沉闷的响声,然后抬起头来对着皇帝说道: “皇上,您三思呀!” “三思?”皇帝转过头来,面目狰狞地看着刘喜,张嘴说道:“三思,你要朕如何三思,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朕从来没有忘记过柳儿?” 柳儿,是江舒瑾母亲的小名。 “能够得到皇上您的记挂是江夫人的福气,可是皇上您要清楚江夫人她已经走了,她早已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如今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是她的女儿江舒瑾。” 刘喜故意加重了江夫人和江舒瑾这个字,目的就是为了能够让皇帝清醒一些。 果然他的话起作用了,皇帝在听完他的话以后脸色微微一变,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有些恍惚,他转头看向窗外喃喃自语的说道: “是啊,柳儿已经走了,她早已离开这个世界多年了,她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刘喜啊,我想要再见柳儿一面,可是我已经见不到她了,或许她是怪我的吧,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年以来她都不愿意出现在我的梦里呢?” 江夫人离开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他却从来都没有梦见过她,唯一一次梦见她,是在他初见江舒瑾那一日。 见状,刘喜没有再说其他的话,但是也没有从地上起来,他朝着皇帝磕着一个又一个的头,他是多么希望,皇帝能够清醒一些,他知道,自己今日的举动死十次都够了,可是他却并不在乎,如果自己的死能够换来皇帝的清醒的话,那么他是愿意的。 他马上就年过半百了,这一生他虽然是个阉人,但因为是皇上面前的御前公公,所以荣华富贵他也享受了不少,现在去死的话,也可以算得上是死而无憾了。 “刘喜!”皇帝突然叫了他一声,然后张嘴说道:“你放心,朕暂时不会娶她的,也不会对她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朕只是,想见她一面而已!” 皇帝说着,垂下了脑袋娶,像是一个失去了自己心爱的糖果的小朋友,他知道自己年轻时候的却是做的有点过了,也知道自己如果娶江舒瑾的话,那么在地底下的江夫人也一定不会再原谅他的。 可是,他还是很想再见江舒瑾一面,哪怕只是看着她,同她说说话,喝喝茶也好。 “皇上!”刘喜闭了闭眼睛,有些绝望的说道:“老奴知道您的感受,可是如果您真的喜欢江小姐的话,那就应该多为她考虑考虑,她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若是她深夜进宫,这消息传出去了,那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呢?” 哪怕已经过了这么多年,皇帝依旧是当初的那个傅长萧,在有些事情上,他还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当初就是因为他太过我行我素一点也不为江夫人考虑,只考虑自己的感受,所以才造成了那样的结局,如今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没有学会为别人考虑。他考虑的,永远都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当年······”刘喜闭了闭眼睛,脸上露出一种视死如归的表情,一字一句的对着皇帝说道:“若是您能换个角度,站在江夫人的角度去考虑考虑问题,那么结局或许就不是如今这样的,或许现在的她还好好的活着。这样的话,您也不至于想见她一面都见不着啊。” 刘喜已经决定了,这次,就算是丢了他这条老命,他也一定要阻止悲剧的再次发生。 皇帝闻言,无力的瘫坐了下来,虽然这么多年来他都不愿意承认江夫人的死与他有关,但事实就是,是他害死了江夫人。 良久,他才缓缓的张口道:“可是刘喜,朕只是想见江舒瑾一面,想见见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人的女儿,难道这也不可以嘛?你我主仆多年,这么多年来,你凡是都顺着朕,如今在这件事上面,你却不惜三番五次的顶撞朕,难道你是真的不想活了嘛?” 刘喜闻言,脸上浮现出一种无比绝望的表情来,他张嘴说道:“老奴自然是想活的,只是比起活着,老奴更不想皇上您再重蹈当年的覆辙,如果老奴的死能够换来您的清醒的话,那么老奴是愿意的。” “那就明日吧!”皇上低低的说道:“朕真的只是想见一见她而已,刘喜,明日,你去将她接进宫来,让朕见她一面,这样,总可以了吧!” 刘喜点了点头,知道皇帝既然都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他就是真的只想单纯的见江舒瑾一面而已,但是刘喜也知道,皇帝并没有真正的对江舒瑾死了那份心,如果他真的对江舒瑾死了那份心的话,那就不会再这么执着的想要见江舒瑾一面了。 不过,这才是他傅长萧,如果他真的那么轻易的就对江舒瑾死了那份心的话,那么他也就不是皇帝了。 不过,刘喜还是松了一口气,至少,江舒瑾是暂时安全了,而自己的命,也暂时保住了。 第二日一早,江舒瑾刚刚起来,就有下人来报,说是宫里的刘喜公公来了,让她收拾收拾,跟着刘喜进宫去。 江舒瑾在得到这个消息以后,并没有有多慌乱,毕竟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她淡定的梳着妆,就好像只是要进宫去参加一场普通的宴会一样,但是她却在趁琉璃不注意的时候,悄悄藏了一把剪刀在自己的怀中,她已经决定好了,如果皇帝真的要对她做些什么的话,那她一定会选择以死明志的。 既然自己的命运没有办法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那么她也有选择死的权力。 走到客厅中的时候,只见刘喜公公正坐在客坐上面喝茶,而江尚书则是一脸不安的坐在主坐上面,江若谦站在一旁,他的拳头紧紧的握在一起,手上的青筋暴露。 “刘公公,父亲,哥哥······” 她走过去,依次对着几人行了礼。 刘喜见她来了,放下了自己手中的茶杯,然后对着她行了一个礼,说道:“江小姐,老奴奉皇上之命来接您入宫,既然江小姐已经准备好了,那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走吧!” 闻言,江尚书连忙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看着两人,一脸的欲言又止。而江若谦则是一言不发的走到了江舒瑾面前,用他那单薄的身子将江舒瑾护在身后,目光凶狠的盯着刘喜。 一旁的清风见状,也是默不作声的走到了江若谦的旁边,握紧了手中的剑,脸上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刘喜见状,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果然,小年轻就是小年轻,沉不住气。 心中虽然是这样想着,但是面上他还是装出一副十分严肃的表情来对着站在一旁的江尚书说道:“江大人,令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咱家是奉皇上的命来的,难道你们江家还想抗旨不成,识相的,就赶紧跟咱家走吧,免得耽误了时辰。” 江若谦闻言,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到了江舒瑾的声音:“哥哥久病在家,头脑有些不清醒,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望公公能够见谅,舒瑾这就同公公一起进宫去。” 说完以后,她便从江若谦的身后走了出来,对着江尚书和江若谦再次行了一个礼,然后张嘴说道:“父亲,哥哥,瑾儿去去就回,你们不必担心。” 话虽然是这样说,可是她眼中已经有了泪,此一去,只怕三人就又要阴阳两相隔了,只是她本来就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能够重来一次与父亲和哥哥相处了这么多时日,她已经很开心了。 如果有来生的话,那她还要和他们作一家人,到了那时候,他们不要再是什么京中的世家了,她只希望他们是一户寻常人家,日子不用过得有多富裕,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好了。 她说完以后,也不等江尚书和江若谦再说些什么,转身便走了出去。 “瑾儿······” 江若谦上前一步去,想要阻止江舒瑾,可是却被刘喜拦住了。 刘喜站在江若谦面前,看着自己带来的其他的宫人随着江舒瑾越走越远,这才张口说道:“江公子,请您注意分寸!” “分寸!”江若谦说着,突然咳出了一大口血,他对着刘喜露出一个无比绝望的表情来,张口说道:“若是晚辈猜的不错的话,当年的事情,刘公公您也是知道的吧,事到如今,请您教教晚辈,应该如何去注意分寸呢?” 江若谦说着,又开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有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嘴巴里涌了出来,刘喜一连着后退了几步,生怕江若谦会将鲜血咳在他身上。 江尚书见状,连忙跑了过了,伸手拍了拍江若谦的背,张嘴问道:“若谦,你没事吧?” “没事!”江若谦虚弱的摇了摇脑袋,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刘喜说道:“还要劳烦刘喜公公转告皇上,如今的江家不过剩下了老弱病残的两个人,皇帝若是想要我们父子二人的性命,那尽管来拿就是。” 许是没有想到江若谦会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江尚书一脸大惊失色的对着刘喜说道:“刘公公,小儿口无遮拦,是老夫教子无方,还望刘公公能够大人不记小人过!” 江尚书不是怕是,只是江家上上下下近百口人,他必须要对江家的这些人负责,否则早在十几年前江夫人去的时候,他就跟着他一起去了。 刘喜见状,摇了摇头,然后张嘴说道:“还请江大人放心,咱家有分寸,还有,江小姐的事你们也莫要太过担心了,一切有咱家。” 刘喜的意思就是,他会帮助江舒瑾,一定不会让她落在皇帝的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