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离脚尖轻点,如飞鸟一般掠下屋顶,他才落在那处略有凌乱的花树边,便见五步开外的杜鹃花在枝头轻轻颤了一阵,这会儿并没有一丝风,朱离心里了然。 朱离出剑如风,面前的繁花绿枝被他砍断了许些,已能看见隐在树丛里的一抹衣角:“乌桑!”他叫了一声,隐在花丛里的人到了这地步还不出来。 朱离脸色笑意全无,他几步跨过去,分开花枝,便见倚在花丛里的乌桑神色憔悴,额上一层细汗,脸色苍白如霜,看见他时微不可查地攥紧了拳头。 “以为我会追出去?”朱离笑问,声音沉得像寒冬的北风。 乌桑闭着眼睛,没吭声。 “我说过你会后悔,你听到了?”朱离又问。 乌桑索- xing -别过了头。 朱离一把抓在乌桑肩头,使劲一拖,乌桑已被他拖翻在地:“你低估了这麻药的后劲,我说过,一匹马也能放倒!”乌桑挣了几下,但浑身软的像太阳底下化过的糖,他挣不开,被朱离拖着走出了花丛。 树丛里地面粗粝,乌桑只觉身上一阵疼,也不知被划破了多少口子,他憋着一口气,恁是没出声。 朱离拖着他疾走不停,拖出花丛,又拖进小院,一路拖过院中的荒草,拖进了那间窗明几净,满室明亮的屋子,一把将他掼在了硬木的床板上。 身上的伤口撞在床板上,疼痛炸开来,乌桑没忍住,哼了一声,还没翻身起来,便见朱离已经逼了过来,他手里握着长剑,剑未出鞘,剑鞘直指着乌桑鼻尖:“我说过你会后悔,对吧?” 朱离这时的脸色已经和缓,算不上太冷,只是没了那几份笑意之后有些淡漠,看着并不骇人,也不像要真干出什么残忍的事来。 但不知为何,乌桑却知他是认真的,他抬眸看着朱离,不知如何应答。 麻药过后他虽然能动了,却四肢像断了似的使不出力气,他当时溜下木床时都站不住,一膝盖跪在了地上,那么些路,他几乎是爬出去的。 还有身上的伤口,麻药过后像是要反噬一样猛烈的疼,疼的他一身一身的出冷汗。他想起朱离说要刑求的话,不禁有些没底----他清楚自己的体力和忍耐力,他受不住更多的疼。 朱离不等他想明白,剑鞘已经戳了过来,乌桑行动迟缓,躲避不及,只觉肩上疼的钻心,他咬牙闷哼了一声,像从床上弹起来似的,往后缩了一下。 太疼了,朱离戳的是他肩上的伤口,疼的他又出了一身汗,颤抖不止。 朱离脸上神色还是淡漠,语气里也没有气愤,还是又缓又平:“第一,解药!” 还是解药!乌桑抬起汗水满布的脸,狠狠瞪了一眼朱离,他都说了不是□□,还要解药,他哪来的解药! “后背。”朱离说。 乌桑还没反应过来,朱离剑鞘一递,正戳上他后背的伤口,这一下乌桑不想示弱,咬破了唇角,硬是没吭一声,只握紧的拳头在床上狠狠砸了一下,额角青筋突出,冷汗滴在木床上,溅开来。 “灵棋的解药。” 乌桑呼吸又急又促,紧闭着眼眸,没有抬头。 “右肩。”朱离又说。 乌桑已然明白这是朱离下一次要戳的伤口,他神经- xing -地觉得右肩的伤口一阵疼,朱离出剑快如疾风,他根本避不开,索- xing -没避,只在朱离的剑鞘戳上来后神经- xing -地抖了一下,痛吟压在喉头,乌桑死撑着,没喊出来。 这木床就靠墙放着,乌桑想往后退一点,都退无可退。 “右臂。”朱离又说。 乌桑哼了一声,撑着床板的手臂一软,摔在床上。 “右小臂” 这样下去,乌桑觉得自己能疼出眼泪,他蹙眉闭紧了眼睛,想把自己蜷成一团。 “左肋。” “左肋。” “左肋。” 左肋三次,乌桑玄青的衣衫已被左肋伤口的血渍浸染了一大圈。 “左……”朱离的剑鞘这一次却没有递出去----乌桑浑身抖地像秋风中的黄叶,他脸色青白,冷汗潸然,侧身半卧在木床上,蜷缩成一团,明显已然不能坚持,却还紧咬着牙关,再也没哼一声。 朱离握剑的手微颤。 乌桑已疼的麻木了,连头皮都是疼的,自己的颤抖自己都控制不住,但神智却有些回光返照似的清醒,他抬头看着朱离,喘着粗气:“要解药?没有!”说完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便又低下了头,没了动静。 下一次还是左肋吧,这深入骨髓的疼痛让乌桑无力再去想,不去想下一次是哪里,什么时候会停下来。 乌桑这个笑和朱离曾梦到过的那个笑不同,也和乌桑在徐州城外告诫自己别再追着他时的那个笑也不同。 特别的……叫他下不去手。 朱离收了长剑:“乌桑,你已离了欢馆,灵琪与你毫无威胁,你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交出解药,放他一命,有何不可?” 他说话还是这样的平稳和缓,脸上依旧没有那和煦的笑意,但语气却是不同的。 乌桑还在床上缩着,憔悴的脸上还是没有表情,只是像听到笑话般在声音里哼笑了一声,“你查了我这么久,追了我这么久,竟不知道我就是滥杀之人?” 朱离看着他那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有些恨,他没再说话,甩袖出了门。 他站在屋檐下,虽已过了午时,太阳还烈,亮的刺眼,他静默地站了好一阵,等胸口的郁气顺畅了,便觉得又累又饿,简直不能支撑,又进了屋里。 乌桑在床上躺地毫无动静,朱离兀自打开食盒摆出了饭菜,从汤罐里盛出了粥,看了一眼平躺着连呼吸都几不可闻的乌桑:“你……能起来么?吃饭。” “能。”乌桑的声音有些哑。 乌桑下床的时候绊了一下,吃饭时握箸的手还轻微地颤着,剧痛过后的后遗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