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蔡邕送走访客,从监奴处得知他来了,两人在后院撞上。 蔡邕踏着积雪前行,口中埋怨道:“子英前来怎不令人通报我?” 盖俊爽朗一笑:“此地乃我京都第二家,我并未把自己当外人,议郎又何须见外?” “正是、正是……”蔡邕闻听此话面露大悦,对盖俊是越看越爱。闲话几句,他话题一转:“赵威豪事你听说了吗?” 盖俊点头表示已知。 赵威豪讳苞,字威豪,冀州人,是前不久新任的幽州辽西郡太守,他到任后遣人迎母及妻子,路径柳城时正值鲜卑万余骑入寇,一家人尽数被俘。后鲜卑攻辽西,赵苞率骑两万阻击,鲜卑于阵前推出老母,赵苞悲痛嚎哭,谓母曰:“儿子罪及当死,本欲以微俸供养母亲于左右,不想反而使母亲遭受大难。昔为母子,今为王臣,大义当前何能顾私,唯有拼死杀敌,否则无有他法弥补罪过。”赵母对曰:“我儿,生死有命,岂能因我而亏忠,勉之勉之。”赵苞即时出战,鲜卑大败,然而母亲,妻、子悉死。赵苞万念俱灰,扶棺回乡,谓乡人曰:“食禄而避难,非忠也;杀母以全义,非孝也。如是,有何面目立于天地间!”遂呕血而死。 自古忠孝难以两全,面对二者选一,赵苞当时一定痛苦不堪吧? “若有一天……” 盖俊急忙掐断念头,问道:“听闻赵辽西是中常侍赵忠的从弟?” “然。二人皆出自甘陵大族赵氏。” 盖俊不由无语,两者做人差距太大了。又想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也就释然了。 二人边行边聊,一个小婢迎面跌跌撞撞向跑来,神色慌张,二人皆是一惊,暗道不妙。 那小婢上气不接下气道:“女郎……吐血了。” 蔡邕冲小婢喝道:“还愣着作甚,快去请医师。”说罢快行向女儿闺房,盖俊紧随其后,顾不得入蔡琬闺房,看向少女,由于剧烈的咳嗽,苍白病态的脸上浮着一团触目惊心的酡红。盖俊喉咙仿佛被人紧紧捏住,以致有窒息之感。 “夫君。”蔡母目中含泪求助似的看向丈夫,女儿病情一日甚过一日,今日居然呕血,她才十五啊,照这样展,怕是连十八也难过。 “父亲,盖郎君,咳咳……” 蔡邕轻抚女儿消瘦的背部,柔声道:“琬儿,别开口说话。” 蔡琬伏在蔡邕胸口,目光瞥向盖俊,看着他焦急无助的样子,眨眨眼以示宽心。 盖俊心头更痛,她是这般善良,苍天实在是太残酷了。他宁愿折寿二十载以换取她的健康。 有着父母、盖俊陪伴在侧,蔡琬痛苦似有减轻,不一会儿就安静地睡去。 盖俊和蔡邕并肩而出。蔡邕走到院中楼阁前,狠狠一拍楼壁,语调悲苦地道:“半年了,至今无有华、张二位医师音信……”看向盖俊,无助地道:“子英……我该如何是好?”此时的蔡邕不是言辞正义的议郎,亦非名满天下的大儒,而是一个爱女心切的父亲。 盖俊无言以对,唯有攥紧拳头,指甲深入血ròu。 第一卷西州少年第三十四章天下楷模袁本初 更新时间:20118182:11:43本章字数:5195 冬至佳节。 盖俊一早拎着履袜前往马府,向长辈敬献履袜是冬至习俗之一。 后世有句谚语叫冬至大如年,当今虽然没有这个说法,实质却相同。作为大汉国最重要的节日,冬至前后百官绝事,不听政,太学自然也放假。有了空闲,他几日来频繁往返于蔡府,令他苦恼的是蔡琬病情丝毫未见好转。 今日马府热闹非凡,百人林立,笑语喧天。 马日磾高坐于上,笑意盈盈,全然不见了往日的严肃刻板,弟子、门生按学龄长短上前敬酒。当然了,马日磾只会抿一口意思一下,他弟子门生再少也有近百人,每人敬酒都喝上一杯,还不醉死。 热闹喧嚣的宴会一直持续了几个时辰,盖俊瞅瞅天色,心忧蔡琬,遂起身告辞同学,半途被马日磾截个正着,并叫他跟上来。 直到坐进马车盖俊方问:“老师欲往何处?” “袁府……”马日磾闭目答道。 马日磾去袁府,并带上他,盖俊不由联想起一人,故司徒袁隗之妻、马融之女马伦…… 马日磾闭目养神,盖俊自觉无趣,靠着车壁听着轮子辘辘碾过地面积雪的吱呀声。 行了约一刻钟,马车一缓,到了吗? “大夫,巷子堵满大小车辆,进不去了。”马夫声音传入车内。 “哦。”马日磾睁开眼,盖俊赶忙为老师挑起车帘,顺着向外一看,场面极为壮观,别说车,人想挤进去都难。心道:“袁氏四世三公,号称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果然不假。” 马日磾出了马车,大袖一甩向袁府大门行去,盖俊跟在身后。 袁基远远望见二人,将身前来客交与亲随,迎上去拱手道:“马大夫,欢迎之至、欢迎之至,快请进来。”说罢好奇地看了盖俊一眼。 袁基望之似三十五六,身长俊朗,温文尔雅。他是袁家家主袁逢长子,有一个过继给去世从父的庶弟,还有一个嫡弟,前者名叫袁绍,后者名叫袁术。 盖俊路过袁府不少次,只觉得占地颇广,装饰奢华,身临其中感觉更加明显,他敢断定这里即使算不上京都第一豪宅也排得进前十名。 三绕两绕,绕得他晕头转向,就听袁基出声道:“懿达,你迎翁叔去见叔母。”随后向马日磾歉意一揖,言道失陪,转身离开。 字叫懿达的男子乃袁隗、马伦所生长子。马日磾和袁基只是泛泛之谈,对他则不同,路上谈笑不止,可谓亲疏有别。 终于见到马伦这位奇女子了。 她五十余岁,皮肤白皙,慈眉善目,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善辩的人,谁能想到她在新婚之夜竟驳得丈夫哑口无言、帐外一众袁氏成员羞愧脸红? 马伦慈爱地看了盖俊一眼,问马日磾:“此儿是谁?” 马日磾恭敬答道:“**姑母,他是马昭之子,侄之徒,盖俊盖子英。” “哦,好孩子,射虎救父,大孝也。快过来叫我瞧瞧。” 孩子?对于心里年龄二十余,身体将要十七的盖俊来说,这个称谓实在称不上恰当。 在座多为马氏子弟,没有外人,大家只聊家乡、家族,片刻后有苍头来报酒宴将起,一众人等告别马伦,前往前院。 正堂里座无虚席,无一不是当世出类拔萃之辈,蔡邕素来和袁氏交厚,也在其中,只是因女儿蔡琬之故,不甚快乐。 马日磾当世名儒,关中士人领袖级人物,座中之人纷纷起身见礼,马日磾一一回礼。 除了蔡邕,盖俊还现了不少熟人,如张纮,他随老师韩宗到此,韩宗乃太学博士,臧洪亦在。盖俊尚且来不及上前han暄,就看到三位老者从后堂转入前厅,其中两人相貌近似,不出意外当是袁家二公,另一人他碰巧也认识,正是凉州三明之一的段颎段纪明,数年未见,其风范依旧,只是常年身处朝堂,身上杀气被磨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