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出睡衣去自己的卧室,小苊远远跟在后面,我把尴尬藏在心里,换睡衣,解开最上面的两粒扣子,从脑袋套进去,哥哥是这样换睡衣的,小苊总是笑他懒,只开上面的两粒扣子,我听见过。 小苊苍白着脸,看我,绵软的眼神,像要穿透我的身体。 6。泪水不能洗掉的愧疚 我开始工作,车祸我们负全部责任,躺在医院的哥哥,需要巨额的医疗费,对于我,小苊是复杂的,始终怀着质疑和戒备,大多时间,她守在哥哥身边,我知道,除了期望奇迹出现,她还想要一个只有哥哥能够给的答案。下班后,我去医院接她,每次,她眼里都是恋恋的绵延不绝,尽管我的举止完全是哥哥的翻版,依旧不能去掉小苊眼里的疑惑。 一次, 我去医院,小苊不在,我细细地端详哥哥,愧疚像纠缠的刀子,在身体里扎来扎去,眼泪滴在他手上,我说:“哥哥,原谅我……” 在模糊的视线里,哥哥的安详如旧。我说:“虽然喜欢小苊,但,我没想过伤害你们……”两颗巨大的泪珠,从哥哥的眼角,滚滚而下。 片刻之间,我的心,就僵持了。 我冲出去找医生,只要哥哥恢复,我愿意回到那个内向的自己,可以任凭所有的人责骂我无耻。 医生全面检查了哥哥的身体,答案和最初的诊断一样,稀哩哗啦泻落了我和小苊满眼的希冀。 7。尖锐的疼 我总是趁小苊不在时跑到医院跟哥哥聊天,聊一些曾经令我们感动的往事,讲我和小苊怎样相安无事,哪怕他能够流一滴眼泪也好,至少,让我看见他还活着的痕迹。 令我激动的场面,没有再发生。 那年冬末,哥哥像一架疲惫的机器,停止了被动的新陈代谢。 我和小苊为在墓碑上刻上安嘉夏还是安嘉冬争吵不休,我坚持刻上安嘉冬是因为宁愿死掉的那个是我而不是哥哥,他还有多么美好的生活要继续下去。 小苊没有拗过我,在刻着安嘉冬名字的墓碑前,小苊第一次扑进我怀里,哭泣着,手指陷进我的胳膊里,是尖锐的疼,我们拥抱在郁郁葱葱的陵园里,用痛疼的方式让自己相信这是真的。 8。细节 和从前一样,我们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睡前给彼此一个拥抱,渐渐适应对方的呼吸,然后回自己的卧室,躺在床上隔着阔大的客厅说话,言语间偶尔蹦出安嘉冬的名字,在于我,竟然逐渐感觉这个荒诞的游戏像是真的,安嘉冬这个名字,正从我的生活中剥离,从小苊越来越温软的语气,我知道,她正渐次坠入我导演的荒诞里。 为了不让小苊离开,我只能继续表演,虽然心很酸,我爱她,她爱的却是装在我身体里的哥哥。 中午,小苊穿街过巷来工作间送饭,不同的是,变成了一只便当,她依旧吃很少一点,然后仰头,看我,看着看着眼神就恍惚了。 一次, 吃完饭,小苊煮了一壶咖啡,托着杯子,微微下含的脸上浮着羞涩。 情不自禁地,我说:“苊宝贝。” 托着咖啡,腾出一只手拉着她,关门,旋上百叶窗,我拉开抽屉,拿出一条真丝手帕:嘘——!她张开红唇叼住手帕,泪流满面。 只一个稔熟的流程,小苊坚信了我就是哥哥,而不是安嘉冬。 我不能看优美的小苊,重复在心里的祈祷,她看不见。 小苊一直在流眼泪,我惶惑她瘦弱的小小身体究竟能有多少眼泪可以流。 她蜷缩在我怀里,我不知该说什么,隐隐的感觉,一些话一旦说出来,秘密就藏不住了。 小苊眯着眼看我,伸开光洁的胳膊,我心底闪过的一丝疑惑,没逃过她眼睛的捕捉:“你最喜欢一件一件地给我套衣服的。” 我捏着一件件轻薄的衣服,内心苍白,哥哥会先给她穿哪件?我不知道。 我细致地给小苊套衣服,她的眼睛始终在别处。 她给了我一个吻,离开,没再说话。 9。无法坚持 晚上,我回家,从我卧室的门缝泄露出一丝光线。 推开门,小苊正握着鼠标,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我和小苊的婚纱照片,是两年前,我用电脑合成技术做的。我说:“……小苊……” 小苊回头笑:“你看,是不是安嘉冬偷偷喜欢过我?这个电脑文件的合成日期是出事前。”我喃喃着,疲惫的感觉突兀地袭来。 小苊在等我的答案,我不知道她要听的,究竟是我坦诚自己就是安嘉冬呢?还是坚持我就是安嘉夏? 漫长的沉闷,没有声息,那个隐藏了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