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你是真信了？要不然，古松说可以预测中奖号码，你像打了鸡血的一样？”乔仔的嘲讽根本没有让阿勇尴尬：“你才打了鸡血，我本来就喜欢户外探险，更何况，有个噱头呢？” 本来，一路上，最情绪化、话最多的，是乔仔，他偶尔像打了鸡血地兴奋，偶尔像个落汤鸡一般，垂头丧气。话最少的，是阿宽，至今，他仍然没有说出他最感兴趣的故事。 一个人的经历，决定着他的人生态度。所有经历的历史，决定着他的现在。所有现在的选择与行为，影响着未来。任何不愿意给你兜底的人，你都不要轻易信任。 “我觉得，阿勇这种半信半疑的态度，是自然的。”阿宽终于说话了：“毕竟，世事复杂，哪能随便相信一个简单结论呢？” 阿宽开始滔滔不绝。 “就像我们老大，天赋异禀，他对黑暗世界的能量及感知，是什么原理，恐怕老大本人，也不是太清楚，对吧，老大？” 这家伙居然是个高手，马上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而此时的显峰，不得不点头承认。 但他的叙事模式，让显峰有些不安。毕竟，险峰以前回答他们的是，说自己是天赋的，没有拜过师承。他们不会那么容易相信的，但此时，阿宽好像直接就相信了，这种轻信，有可能不是真心的。 “我们这个世界，我们所有知道的所谓事实，其实都是我们能够感知的事实。我们无法感知的，还有大量的存在。比如我们所看到的物质与能量，只占整个宇宙中的少部分，大量的，是能量或者暗物质的方式，因为我们感知不到，我们会以为它们不存在。当人类有了思考，有了科学，通过仪器观测到它们时，才明白，世界之大。其实，不用科学，自然界的其它生灵，所面对的世界，也比我们人类单纯看到的，宏大得多。” 他像是一个教授，为勾引学生的兴趣，故意装出激情四射的语气，给大家上课。当然，这种激情，有可能也是装出来的，以显峰的觉察，很明显的感觉。 “你莫跟我们讲大道理，阿宽，说人话！”阿勇直截了当。 “好吧，就说老大吧，他能够有夜视功能，其实，很多动物，也有这个功能。” 阿勇突然转身过来，他在前方，大家都在爬坡，所以，比身后的阿宽高得多。他一巴掌拍在阿宽的头上，意思很明显。他不能拿老大跟动物来比。 “我错了，老大，我错了。”阿宽故意装出痛苦的样子喊到。 “没事，你继续说。”显峰装出大度的样子，其实，是想继续看阿宽，该如何来控制话题，达到转移大家注意力的目的。 “比如夜视功能，老大那是全方位的神能力。但是，在动物界，有那种微光夜视能力的，比如，有通过红外线眼睛的，几乎大部分猫科动物，都有部分浅表的夜视功能，至少，猫晚上抓老鼠，靠的就是这能力。” 此时，阿勇也承认到：“对对对，它们，尤其在野外，狼的眼睛，在夜晚，是闪着绿光的，老远都看得见。自带电筒，就是这种能力。” “还有蝙蝠，它不是看见什么，它是测到什么，超声波雷达，与现在科学里的装置，一个道理。那问题来了，所谓超声波，是人体感觉不到的。以前，人们以为它不存在。直到科学发展了，才明白，好多声音，不是你听不到，它就没有。世界也这样，不管阴阳鬼怪，你跟它取任何名字，不是你没见过，它就不存在。” 真是会扯，但很有道理的样子。 “所以，探索那我们原来未知的但确实存在的广大世界，是人类精英分子的使命，因科学与玄学的分野，造就出两套完全不同的体系来。我们的使命，就是统一协调两种方法，面对一个事实，理清出它们的原因来。” 注意，这段话意义太深了。显峰马上意识到，这位阿宽真是言多必失，他露出了两点信息。 第一点，就是精英分子的使命。他把自己当成精英分子，并且确定了使命，就是把科学与玄学统一起来，找出世界本来规律。这个使命太宏大，听听都觉得不可思议，更莫说实践了。难道，世界上，真有一些所谓的精英，在做着这样的事情吗？就凭阿宽这种状态，也自认为是精英？万一是民科或者外道的自以为是、瞎胡乱搞呢？ 第二个信息，就是那个词：“我们”，说明，干这事的，不是他一个人，而是一群人。这群人，是否有组织，有计划，有联系，还是有各自分派的任务？如果有，那阿宽，担任什么样的角色？ 老大不说话，并不意味着阿宽没有感受到空气的紧张。他马上把话题转移到另一个方向了。 “比如你乔仔，你总是从方术或者道法里，找根据。但是，你本人除了能够吞棍棍一样，你所学的，对你想了解的，有何意义呢？你甚至感受到鬼的作用了，比如这一路来，我们感受到的阵法之类的，但没有破解办法。那么，你读那多书，收集那多资料，有什么意义呢？” 乔仔正要反驳，阿宽马上把火力又转向阿勇。“阿勇，你自称相信科学，并不相信鬼神，但是，你自己又遇到如此之多无法解释的事情，难道，你从来没怀疑过科学的局限性吗？你没有想过那句话：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吗？” 他这两个反问，把两个人的注意力都引走了。果然，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但显峰，不那么好糊弄。 出来三天了，碰到这么多怪事，听到这么多怪的声音，如果你对世界还不保持警惕，依然听凭天真与兴趣前进，那你会进入更为危险的境地。 今天晚上，是登顶前的最后一个晚上。他们找到一个山脊边的向阳坡，作为今晚驻扎的地点。 一般在野外宿营，如果山中没有猛兽的话，也得了注意下面几点。第一个，就是山势中的安全。比如头顶上方有可能有滚石巨木的，要避免。或者在有可能发山洪的小河旁边，也得要注意。更不要在风口，把你帐篷吹走是小事，把你人刮到悬崖之下，九死一生。 第二个，就是防火防虫蛇之类的。防火，就必须严格遵守野外用火规则，这一点，阿勇有丰富的经验。防虫蛇，得有药粉，在营地四周先挖上浅壕，然后撒上药粉，大部分虫蛇，就会绕道而行。 第三个就是生活方便。比如，附近有水源，或者好捡柴草之类的。 凡是向阳的坡面，因为白天长期受到日照，加之地面土质浅，下面是砂石，所以，只长些浅草。并且，小虫子并不在这下面做窝。蛇洞，更不会有。而距离这个坡大约几十米的背后，与山脊对称的阴面，有一个巨石下面，有一个自然的沁水坑，天然矿泉水，足够四人生活用了。 一想到，明天就要到山顶，大家都还是比较兴奋的。 “阿宽，到了山顶，你这机器就不需要了，因为只要有通信塔的地方，与其它基站，肯定是互通的。大家都可以拿手机，给家里打电话了。”阿勇笑着说到：“我们国家还是厉害，像大量这样的无人区，居然都给它安上通信塔基站，为啥呢？” 他跑的地方多，国外的，国内的。但是，在国内的所有地方，大约都是默认有手机信号的。从新疆的沙漠到内蒙的草原，基站信号都存在。这种没几个人，还要花大钱建设基站的魄力与勇气，是我们社会前进的底气，是我们雄心壮志的展示。 在这个森林里没有手机信号，其实不是怪基站不密。主要原因是，这里特殊的地磁场环境，以及，森林里大量树木的阻挡。尤其是地磁场特殊，连指南针都失灵了，更何况，如此精密的智能手机？ 而乔仔所向往的，是山顶的所谓老石庙。“那地方，居然有庙子，是哪个修的呢？供奉的是哪个神仙呢？或许年代还比较久远吧？” 在他的说法中，所谓庙，与寺是有区别的。寺，专指佛教的场所。而庙，更多的是道教或者民间信仰的东西，成分更复杂，法术或者民间的氛围更重。更值得他研究。他的手机这几天都舍不得开机，说是要节约电。到时到了顶上，要仔细拍照，留下影像资料。 因为明天的线路，其实不是很长的，所以，明天的时间是充裕的。按阿勇的说法，如果大家体力充沛，明天甚至可以只用半天时间，就可以攻顶。 “攻顶”，他用的是登山选手的专业名词，展示出一名专业户外选手的业务精神。 多半天到顶，也就多了研究的时间。大家也兴奋起来，决定今天晚上好好休息一下，为明天积攒出体力来。 所以，晚霞什么的，就无所谓壮观了。松风什么的，就无所谓诗意了。吃饱喝足，在天黑之时睡觉，才是正经。 对于显峰来说，如此早睡觉，其实完全没必要。因为这些天，爬山距离并不远，自己是山里长大的孩子，这点路根本算不了什么。制订这个路线与时间计划，主要是考虑体力稍微差一点的阿宽，以及身体稍微单薄的乔仔。 先回想了这两天内，阿宽各种表现的细节，除了有莫名的怀疑外，没有想出更多的结论。而乔仔与阿勇，无论是他们那天晚上的争论，还是后来讲故事的真诚度，都值得放心的。 但是，显峰总有一种预感，自己走到了众生包围的险境之中。所谓众生，除了人，还有其它。或许是野兽，或许是鬼神。所以，他决定，暂时不睡，在子时，利用自己的夜视功能，观察一下。 从模糊的影子到完全看清，手摸着铜盒，只用十来分钟，整个外部世界，如同白天一样。 先看看阿宽的帐篷，他没有使用所谓的探测机器，也没有听耳机，他是真睡着了。其余两位队友，也是安静的睡眠状态。 但外界，可有不同的影子在飘动。 说不清楚是人是鬼还是野兽，反正，有一些影子一样的东西在动。好像是在远处，但它们仿佛都是有情绪的生灵。生灵与纯粹的木石最大的区别在于：情绪。 外面的那些影子，时远时近的，都飘荡着某种兴奋的情绪。但明明，这是两伙东西。一伙东西，好像是以红色为基调的，有红的头发或者眼睛。那须状飘动的，估计是头发吧，那红色的眼睛，就像上看到夜晚的猫。 白色的一群，数量也多，如同飘动的长裙一般，好像还有风一样的啸叫声。 这种类似精灵一样的东西，看不出像什么，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到了子时正中时刻度，最为明亮的时刻来了。那些飘动的，居然是残缺的人影！ 偶尔，有影子突然往这边靠近，吓得显峰下意识地躲闪，才明白，那只是幻影。对了，自己小的时候，是不是就是看到这些东西，变得手足无措，或者受到惊吓，而变得处处有危险的？ 看这个红色的家伙，红头发，红脸，甚至舌头都是红的，除了牙齿是白的，衬得那种红，更可怕，类似于冷血的暗红，配上惨白的牙口，张开大嘴，仿佛叫着沙哑的声调，朝这边飞来，突然，又飞走。 它只有一个头，它是没有身子的，显峰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还有一个白色的家伙，身材像个女的，但没有头，胸部突出而腰部细小，这些特点很明显，仿佛一个看客，只是从山脊边滑过，没有要攻击显峰的意思。 最可怕的，居然是一个红色的穿着盔甲的家伙，仿佛是个武将，他手里拖着一个绳索，仿佛系了好多白色的头颅，头颅虽然很小，但数量很多，他也只是路过的样子，但显峰在它离自己最近的时候，仿佛嗅到某种血腥与腐肉夹杂的味道。 太它m恶心了，显峰想吐。赶快念了念，那十二字咒语，画面变得和平起来。 当然是默念，在这个夜晚，大量的声音，是正常的其他三个人类听不到的。而听得到这种声觉、看到得这些视野的显峰，得到的，不是收获真相的看清世界的兴奋，而是恐惧。 老人眼瞎耳聋，是不是，也是一种幸福？ 只有念到那十二个字，显峰才安定下来。眼前的影像，仿佛又开始缓慢而平和地显现。有些东西过来，你光从形状上看不出它是什么，但显峰内心却有某种感觉，认为它是什么。 显峰的感觉是特别准的。 比如，他感觉到，这些人当中，有自己的熟人。究竟是哪些熟人，不也肯定。但是，有些飞过来的影子，好像是故意用自己最大的努力来靠近自己的，想跟自己打个招呼，却又喊不出声音来。 通过外界生物反复靠近的影像，显峰发现，自己身边，居然形成了某种屏障，大约以自己为圆心，形成了半径约十米的一个球状体，当然是无形的。 因为，这个球状体所包含的范围，无论这些影子，感觉力量多么强大，也进入不了这个范围以内。 难道，孙大圣用金箍棒，在自己周围，画了一个圈？自己四人团队，是不是像是唐僧四人？ 既然是这样，自己难道是那个最无能的唐僧？那谁是神通广大的孙大圣？ 心灵上偶然的打岔，外面的形势就有了变化。 突然飘来的，一个飘柔长裙的白影，虽然看不清楚面容与表情，但显峰仅用直觉就知道：母亲。 她一直都在，像是自己的保护神。她，毕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她不在柳林坡，为什么到这里来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