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博悚然一惊,江白昼连忙避到没光的地方,影子消失,老人怀疑自己老眼昏花,光天化日之下怎可能活见鬼?他摇了摇头,继续往外走,看方向,是朝听海阁去的。 公孙殊离家二十多年,如果他还活着,如今也已四十岁有余了。 公孙氏子嗣困难,当年公孙博年过而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这一子,还险些夭折,他当儿子为至宝,将整个家族的希望寄托其身,严厉地教导,盼望他成为栋梁之才。 公孙殊不负父亲的期望,自幼便展露出惊人的天分,学什么都极快,且品学兼优,是个良才。 可惜毁在多情上。 公孙博走进听海阁。 这间院子经年累月不住人,虽有下人打扫,也难免萧条。 老人在前,江白昼在后,中间并一罐轻飘飘的骨灰,三代人yīn差阳错地相聚了。 江白昼一声不吭,仍然隐着身。 老人不知他儿子的死讯,推开公孙殊生前卧房的门,沉着一张老脸,犹有不满,自言自语道:“你这孽子,是不是不敢回家?怕我打断你的腿么?” 空dàngdàng的风chuī过,无人应答。 “你再不回来,我只能传位给你姐姐生的两个废材了。唉!那真不如叫我早点死!” 公孙博猛地一拍桌案,他余威犹在但力不可支,桌子只微微一振,人却狠狠地晃了晃,全靠拐杖撑住。 忽然,他又瞥见门口地上隐隐有影子,浅浅一道,白日里即便避着光也难掩其踪迹。 公孙博大惊:“谁在那里?!” 江白昼没动。 公孙博眼珠转了转,厉声道:“出来!休要装神弄鬼!” 江白昼仍然不动。公孙博惊疑不定,想走近看却有些发憷,他忽然想起前些年他遍寻爱子无果,曾找人算过一卦,那人自称是老子后裔,天下第一神算,收他一笔重金后说,公孙殊已亡故,魂魄终有一日会返乡,请他节哀。 公孙博大怒,将那狗屁神算赶了出去,他怎能相信爱子已死? 可若是还活着,似乎也没道理二十多年不回家省亲,公孙殊不是绝情的性子。 那这道影子,难道…… 公孙博拄着拐杖靠近了些,试探道:“殊儿?” “……” 他竟然信鬼神,举止神神叨叨如此可笑,可那发颤的嗓音和突然泛红的双眼,莫名叫江白昼心头一窒,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从心口升起,酸涩难言。 江白昼不想在此刻现身,匆匆掠出门外。 身后传来拐杖落地的“当啷”声,他没敢回头,几乎是有生以来第一回 落荒而逃。 ——原来血脉联系并非全无作用。 江白昼几乎有点“后怕”,只得下次再来。 …… 另一边,龙荧今日没在会武营久待。 前几天,胡冲山在暗信中邀他回总部洛山一聚,说是大当家身亡后,荒火如今前途未卜,有要事请他相商。 内jian还没抓出来,龙荧生性多疑,不肯轻易bào露自己的身份。他跟胡冲山约定好,只见他和二当家,多一人都不可,胡冲山应允。 龙荧便换了身装扮,折几枝松柏,回洛山吊唁他的老师去了。 -------------------- 啵啵,十一月快乐。 第29章 去意 江白昼越墙而逃,匆匆离开公孙府。 回到下城区时,晴朗的天空又yīn了下来,黑雾如yīn影般笼罩着大地,风中丝丝冷气有腐朽的味道,下半个埋星邑破旧、衰败、行将就木。 江白昼面无表情地回到龙荧家。 ——他总是面无表情的,但一个活人很难做到真正的没有表情,眼睛总能泄露些什么。 “白昼哥哥!你回来啦!” 姬云婵正独自坐在庭院里,左等右等不见人,无聊到揪自己的头发玩,一见江白昼进门,她蹭的跑过来,拉住江白昼的袖子:“咦,谁惹你不高兴了吗?怎么苦着脸呀?” 江白昼心不在焉:“没有。” 姬云婵道:“不高兴就跟我说啊,我可会安慰人了。” “是吗?”江白昼看她一眼。 少女今天第一回 离开丫鬟和奶娘,自己伺候自己,衣裳穿昨天旧的,发髻梳歪了,但她双眼锃亮没有一点不开心,祈求这自由能再多偷几日。 江白昼回到屋内,把伪装的衣帽卸下,换回自己的。姬云婵慢吞吞地跟进来,突发奇想:“我帮你梳头发吧!” “……” 江白昼摇头拒绝,自己随手一拢就当梳好,他走到案前,和姬云婵坐到一起,突然问:“姬小姐,你想家吗?” “哎呀!不要叫我姬小姐!”一天她就自认为混熟了,活泼的本性bào露无遗,“你叫我云婵,婵儿,小婵,什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