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寂静。夕阳已经沉到山崖底下去了,落日金黄色的余晖正在消散,云处就仿佛追着那稍纵即逝的光华一样,如同潮水般溜走退去。 雪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云错这个人跑了。 把他一个人丢在黑咕隆咚的暖阁底下,一个人跑了! 他气得简直说不出话来,前世每次跟云错吵架,他都没有这么生气。 他是一个成熟的左护法了,故而君主荒唐,他能够完美成熟地帮他擦屁股,收拾残局。 但是于情爱风月上,他也是头一遭。虽然早就知道云处是个闷葫芦,想法还经常钻牛角尖,可是说他自己能够完全不气,不和他计较,那也是不可能的。 雪怀便决定了,先跟云错赌八个时辰的气,然后再去哄他。 这八个时辰也是雪怀经过深思熟虑的:够他回到暖阁喂饕餮和小灰猫,沐浴睡一觉,平复心情。剩下的时间则让则让感受一下“失去双修道侣”的凄凉无助。 最后再由他从天而降,逮住这个人就是一顿哄,若是亲亲抱抱不行,那就去床上哄。 * 结果回了暖阁,雪怀还没来得及进行他计划中的第一步,也就是喂饕餮时,他又被云错气得走不动路了。 云错真的把之前在他家订购的那批军火,原样退给了他。 青鸟给他带来了八十个整整齐齐的储物戒,经由深花台特别打造,戒指指环上有花与叶的标志。 当时这批军火物资是由雪怀去交接的,雪宗外出不在,每一样东西都是由他亲自核对,再放进储物戒中收好。 他那时心中存了些赧然的意思,心中虽然还没有接受云处的婚约,但是他知道,雪宗接受了,也代表在外人眼里,他接受了。 聘礼雪家收了,他也不能凭空占人家的便宜,故而在打点云错的订单时都格外上心。 雪怀脸色发白,y-in沉的看着这些东西。 青鸟在旁边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 这只青鸟就是早晨帮他们互相联系的青鸟,大约还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眼前漂亮的少年郎突然像是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它以为这少年的未婚夫去给他送东西,是为了哄他开心,结果看起来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儿啊! 怎么恋人的礼物送到之后,这雪家少主反而心情更差了呢! 青鸟收起翅膀,畏手畏脚的想要逃跑,却被雪怀叫住了。 “喂,等一下,说你呢。”雪怀平静的道。 那一刹那两种思绪在雪怀脑海中交错,一种是叫他冷静下来,千万不能中了云错的套。云错显然是故意让他生气,好让他就此答应分手。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是要像看待一个三岁的小孩子一样,不能与他计较。 另一种则是放任不管的态度:他现在很生气,云错故意让他生气,那他也跟他赌气到底好了。 雪怀思虑良久之后,最终第一种想法在脑海中占据了上风,他叫住青鸟,问道:“他给我带了话没有?” 青鸟战战兢兢地回忆着,突然一拍翅膀:“有的!少仙主在要我送东西之前说了一句话,说是......‘问问他还需要我做什么,如果有就告诉我,不然我去闭关了。’” “.........” 人气到极致的时候反而会冷静下来,而且表现的非常平静。 雪怀就非常平静,那一瞬间盘旋在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全部扼杀了。 哄云错? 他还没哄他呢! 他说:“哦,那你等等,我也有东西带给他。” 他返回房间翻找了起来。 云错睡过的垫子,他外婆给他准备的洗漱用品,云错送给他的干花,等会他死乞白赖找云处讨下来的画。 收拾到最后,他只差要把整个房间都拆了----因为雪怀渐渐发觉,这个房间里到处都是云错的影子,他们曾在这里胡作非为,肆意欢爱。 窗外的槐花香会提醒他,有一回云错把他压在窗上,又深又重地顶弄。他全身的支撑点只有云错这个人,后背便是随时有人来往的庭院高空。 东西可以带走,气味却不会。 他无法驱逐槐花的香气,像他无法驱逐小厨房的气息一样,食材与调料长年累月的浸染下来,是焦糖与辛辣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雪怀收拾了一会儿,然后开始发呆。 青鸟在旁边看着,突然明白了什么:“雪少主,你是跟少仙主吵架了吗?” 雪怀没吭声。 青鸟的声音越来越小:“那还......还收拾东西送回去吗?” 雪怀闷闷地道:“送,送不了的就算了,先放在这里。” 青鸟开始劝和:“哎呀,年轻人之间吵吵架是多正常的事情,没必要这么大动干戈的,雪少主。” 雪怀有些烦闷的揉了一把头发:“我都不知道他在跟我气些什么。他这个毛病跟上辈……跟以前一模一样,什么都不说,自以为是,他这个……这个昏君!” 与此同时,窗户翕动,一团黑影从窗子后面晃了晃。 雪怀先是楞了一下,而后突然来了精神,起身就往窗边冲了过去,伸手一揭---- 饕餮鬼连滚带爬的摔进了房间里。 似乎是没有想到自己爬窗的后果这么严重,雪怀居然冲上来把它揪了进来。饕餮鬼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总之先认错就是了。 它讨好的跳进雪怀的怀中,十分谄媚的蹭了蹭他。 等到它看见一片狼藉的房间里面时,饕餮鬼吃惊得浑身僵硬,连尾巴都不甩了。 雪怀叹了口气,摸了摸它光秃秃的头:“小饕,跟爹爹回山洞去住了。你娘不要我们了,我跟他分手了。” 饕餮鬼猛然听到这件事,先是一惊,然后直接开始嗷嗷的嚎啕大哭,拼命的往雪怀怀里拱。 似乎也在疑问和不敢相信,为什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