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釜推开了驿信馆那两扇黑漆大门。 大堂黑灯瞎火,冷冷清清的纸墨和火漆味道扑面而来,不闻丝毫动静。 颜乔乔心头直发沉,手指紧张地掐住了掌心。 破釜先一步上前,刷一声燃起火折子,火光霎时照亮半丈方圆。他掠到一旁,点亮了壁上的连排铜灯。 大夏富庶,民间不缺灯油,一间屋中通常是五、七、九或十数盏铜灯相连,点亮一盏便绵延其他,照耀满室光明。 颜乔乔迅速环视一圈,只见大堂左右壁上设有密密麻麻的带锁木格,分门别类放置着往来信件,长柜台后方空无一人,左右各有一道重着粗布帘的耳门,通往后院。 “驿信馆晚间不开张,伙计包吃住,都在后面歇息。”破釜老练且嫌弃地说,“吃的白菜粗面,住的大通铺,还有虱子。” 沉舟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就记恨人家当初不收你做工呗。” 说话时,二人脚步并未闲着,一左一右掀开了耳门的布帘,双双掠入后院。 点亮廊上连灯的同时,破釜发出低低的冷喝声,旋即“铿锵”一声拔出了刀,俨然是如临大敌的架势。 颜乔乔顿时悬起了心,冲进后院,看到前方主屋两扇木门dòng开,借着廊间映入屋中的灯火,隐约能够看见屋内倒着几名伙计装扮的人。 有瘫在太师椅中,有垂手坐在墙根,还有一个直挺挺横仰在长桌上。 颜乔乔的心脏“怦怦”直跳,十指一阵阵发麻,双腿不住地发软。 “哥、哥哥!” “世子!” 四名高手先一步穿过放满方木筒的庭院,箭步掠入dòng开的主屋中。 屋中的排灯顷刻被点亮。 颜乔乔奔至屋前,刚踏过门槛,只见那具直挺挺横躺在长桌上的躯体忽然就坐了起来! 颜乔乔:“!” 一瞬间,屋里屋外众人齐齐屏住了呼吸。 颜乔乔只觉手臂一紧,眼前一花,还未回过神,便已被公良瑾拉到身后护住。 短暂的、窒息般的静默后,“灰衣尸体”战战兢兢环视一圈,颤声问道:“你们又是什么人啊……” 说话时,瘫在太师椅和坐在墙根那两名灰衣伙计也睁开了眼睛,“什、什么情况?” 颜乔乔怔怔抬眸,先是看到了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 挺拔修长,如松如竹。 她的心中忽地涌起些毫无缘由的酸涩和悸颤。 她抿住唇,从他瘦削宽阔的肩侧探出头去,望向这几名睡得迷迷糊糊的伙计。 破釜压住刀柄,沉声喝问:“为何在此睡觉!早先进来那一男一女呢?!” 坐在长桌那人搭眉怂眼,弱弱回道:“去了内室,查看密库中的东西。等了半天不见出来,我们闲着也是闲着,大半夜的,便、便在此处小睡一会儿。” 另外二人嗯嗯点头。 “打开内室的门!”破釜冷喝。 伙计战战兢兢,硬着头皮回道:“内室得是有记名的贵客才能进……” “嚯,看不起谁呢!”破釜得意洋洋,“张、破、釜!天牌,上等,贵客!长期包着密匣,包了不用!” “……哎,哎。” 灰衣伙计开启内室密库之时,颜乔乔见缝插针地问道:“方才那对男女都说了些什么?” 此刻,整面墙壁嗡嗡震动,内壁传出金属匝动的轮轴之音,屋顶上簌簌落着细灰。 在微微震dàng的空气中,灰衣伙计的回话声显出几分飘忽。 “那位公子问我们,是否见过与他同行的孟小姐。我们是见过的,孟小姐是馆中贵客,在密库有自己的密匣。不知为什么,孟小姐并不承认,声称自己从来不曾到过此处,一说便急,急得直掉眼泪,还说我们是坏人冤枉她……” 另一名伙计讨好地补充道:“说起来,平日偶尔见到孟小姐,她总是眉眼郁郁,不太好相处的样子,今日脾气倒是好得多了。想必那位玉树临风的公子是她心上人,与他在一起啊,她整个人眉眼都活泛了。二人站在一处,就像……就像您二位一般!天作之合,神仙眷侣!” 颜乔乔眨了眨眼睛,顺着伙计的视线,看了看自己与公良瑾。 她连忙解释:“别乱说……” 刚开口,公良瑾已提足走进墙壁上dòng开的金属旋门,淡声招呼她:“该走了。” 听着声音并无一丝不悦。 颜乔乔连忙疾步跟上。 金属暗门之后,是一条极狭长、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密道。 左右两旁密密垒砌着大块的坚硬花岗岩,每隔一段便有两盏铜灯,照耀着甬壁上一尺见方的密匣。 匣上有梅花形状的密锁,每一锁都有独特的开启手法,只有密匝主人知晓。 颜乔乔一行疾步往深处赶去,转过三四道弯,忽然便看到前方的壁灯照出了两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