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暖光投到了青衣女官身上,颜乔乔微笑颔首:“沉舟将军。” 她本以为殿下身边的人该是梅兰竹jú,没想到竟是破釜沉舟。 沉舟拱手行礼:“颜小姐,殿下有事jiāo待。” “洗耳恭听。”颜乔乔文绉绉回道。 沉舟缓缓抬头,神色忽然一滞。 片刻,青衣女官愕然道:“你怎么还穿着殿下的衣裳?” 颜乔乔:“……” 回到赤云台之后,她心中感慨万千,便忘了这件事。后来收到颜青来信,更是一门心思扑在了救国大道上,哪里还记得身上穿什么衣裳、穿没穿衣裳。 热意一缕一缕薰上脸颊。 颜乔乔懊丧地想,沉舟一定觉得她和传闻中一样,是个不知羞耻的女子。 “我……”她竟不知该如何解释。 “你不冷吗?”沉舟惊奇地问。 “啊?” 颜乔乔抬头,只见沉舟抽搐着嘴角,抬手搓了搓胳膊。 这是……见她穿着湿衣裳,替她冷。 颜乔乔:“……” 心中忽然泛起一阵温热。 她忍不住想,能够认识殿下以及他身边的人,实在是太荣幸了。 正想着该说点什么表示谢意,便看到沉舟清了清嗓子,沉下了脸。 颜乔乔不禁紧张起来。 “殿下有令。”沉舟严肃道,“令你书面自省,三千字以上,辰时前送至殿下书房。” 颜乔乔:“……是。” * 目送沉舟离开,颜乔乔脚步一个踉跄,痛苦地抬手掩住了脑门。 三、三千字?! 方才把脑汁绞了又绞,最终也未能凑出三百字。 她魂不守舍地回到房中,铺好长长的纸张,忽然想起还未换下殿下的湿衣裳。 花费半个时辰沐浴更衣、擦gān头发。 刚提笔,心中觉得不能怠慢了殿下的大氅,急忙搁下笔,将雪绒大氅从浴间抱出来,小心翼翼晾到长廊下。 左右看了看,担心那些华贵细长的绒毛变色、粘连、脱落,便取来了雪白的宣纸,一点一点吸走大氅上面的水分。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一个半时辰,明月已攀过赤霞株的花梢。 她做得十分认真。 终于,头发gān透了,大氅打理得毛光水滑,赤霞花瓣扫得gāngān净净,屋里屋外每一把木椅子都放置得对称整齐。 距离辰时,只有两个多时辰了。 颜乔乔不得不拖着沉重的脚步,坐到了书桌旁。 金墨被研得极润极浓,研无可研。 她深吸一口气,提起了笔,认真写下“自省书”三个大字。 磨蹭许久,蹭出一个大墨点。 颜乔乔无言望天。 反省……若说她今日之过,那便是不慎亵渎了清风明月。 她咬住笔杆,琢磨许久,终于有了思路。 殿下的优点,她可以想出那——么——大一箩筐!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写个几百上千字来赞美殿下,他总不好意思责备她吧。 颜乔乔嘿嘿一笑,奋笔疾书。 两个时辰晃眼即逝。 天光一点一点攀过窗棂,沙漏中的晶砂即将见底。 颜乔乔抬头看了看天色,低头看看绵延到卷末的溢美之辞,决定凑合——反正大限已至。 她匆匆卷起自省书,离开赤云台,赶往清凉台。 这段路她极熟,毕竟每日上下学都会经过。逢三逢七之日,还能看到少皇坐在楼台上方弹琴。 她总是目不斜视地经过,一眼也不曾多看。 今日少皇并不在。 书童将她领进书室,示意她把东西放到黑檀木桌上。 颜乔乔忍不住问了一句:“殿下去学堂了吗?” 书童年纪还小,是个白净少年,抬头看了颜乔乔一眼,耳根不禁微微泛红,语速飞快地道:“殿下入夜时收到消息,便离开了书院,并非故意失约,您别难过。” 颜乔乔:“……” 她哪里难过了? 这不是约会,是jiāo检查! 她悄悄把手探向书桌,义无反顾地把自省书翻过一面,脸向下。 “是礼部江尚书家出了大事。”书童解释道,“您去了学堂那边就会听到消息的。” 江尚书家的大事?! 颜乔乔身躯微震,轻轻嘶了一口凉气。 这是一件真正的大事。 一夜之间,江尚书全家惨遭灭门,只有十五岁的小女儿江芙兰藏在柜中逃过一劫。 此案极其蹊跷,整个大院几百口人都被nüè杀而死,血淋得四处都是,然而任何一个方向都找不到凶手出入的痕迹——即便是宗师、大宗师,也不可能做到完全无迹可循。 唯一的幸存者江芙兰曾在数年前被少皇救过一命,心悦于他。 江芙兰受惊过度,不让任何人接近,只哭着喊着要见公良瑾,有什么话也只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