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渐面无表情地静坐在沙发上,背部挺直,一如既往。 手指死死扣住扶手,掌背上青筋暴起。 他的眼神落在顾令身上,死死地盯着他。 是人……不是狗。 当年父亲辱骂自己时,母亲就站在自己旁边?可她的回答喋喋不休,却没有一个字是用来关爱儿子但 她的眼中只有自己的丈夫。 当时的自己跪在地上,发了疯地希望母亲能帮忙开口……寥寥几个字就好,出声就好。 想要听到母亲说不关孩子的事情,孩子是无辜的。 只要……这么一句话,他等了十多年,等到自己母亲失去。 如今自己却从父亲看上的小情人口中听到。 高兴还是……觉得讽刺? 纪渐抬手扶额,挡住了视线,目光却一直落在顾令身上。 面前的人喝了酒,面上有些红扑扑的。 大概也有和自己争执的原因。 顾令脸『色』气得通红,眼角微微上挑,声音拔高。 看看男主爸爸这什么三观? 男主没把他弄死,都算纪家祖坟冒青烟,不至于让父子俩相互残杀。 顾令咳嗽一声,沉『吟』斟酌,最后放缓了声音,双手微微握住。说:“就算纪先生你不喜欢他,但他的出生也是带着别人的期望吧。” 虽然后期纪夫人发疯了。 纪渐身子一颤。 自己也是……被祝福降生的存在? 也许是有的吧。 纪渐沉『吟』,不再说话。 母亲怀胎十月时,每一天都期待着自己的出生,在父亲还没有彻底选择决裂时,家庭还维持着表面的和睦。 就算他们把自己当成工具 ,最起码在一开始的时候,总归是希望自己出生的。 就算是一件玩物,在还没有拿到手的时候,不该是满心欢喜吗? 但那样的欢喜就能让自己喜欢起来? 开什么玩笑? 纪渐的眼神猛地凶狠起来,抬眸,盯着顾令。 目光却有些失神,似乎是通过顾令在看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母亲…… 纪渐呢喃自语:“真的错了吗?” 这一句反问,让顾令嘴角抽抽。 错不错心里你没一点『逼』数的吗? 如果纪成简没有厌恶纪夫人,没有将纪渐视作一个玩物,一个不应该存在的孩子…… 最后也不会你季简『自杀』。 又何必一意孤行,在往后的某个日子,孤零零地吞下了一颗子弹。 顾令看着面前的纪成简,难以想象这个高傲自大的人最后死在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中,鲜血染红了衣物和轮椅…… 这个人还没走到绝路,尚且可以回头。 自己可以帮他,也可以拉纪渐一把。 顾令想到这里,沉默了一会儿。 从一个外人的角度,他不应该对纪先生说这件事情。 甚至最后虚伪地敷衍赞同自己的金主。 但知道原着信息,加上个人的道德底线,他无法阿谀奉承作假。 顾令语气认真地说:“错了!” 最关键的一点,虽然萧潇口中十几年前的纪成简不是个好东西,但如今再见,对方其实……还好。 也许是时间磨掉了『性』格上的锋利。 顾令竟觉得也许自己能和他……好好说一说。 忽然! “呵呵,”纪渐冷笑起来,带着压抑的笑声叫人听不出他的心情,只觉得癫狂,“原来错了的啊。” 纪渐蓦地转身上楼,背影孤独孤寂。 顾令怔怔地看着那一道背影,站在原地踟蹰许久,还是没有跟过去。 说服纪先改变思想,非一日之寒。 自己慢慢来! * 深夜,幽暗的书房内。 纪渐坐在转椅上,翘着腿,单手托着下巴,另外一只手敲打着桌面。 屏幕上的视频会议正在继续。 一个高管正在汇报工作。 “纪总,纪总?”对方连声呼唤了两句。 纪渐猛地回神,眯起眼睛看了一眼之后,低声应答:“继续。” 耳边的声音继续响起。 哒哒哒—— 修长的手指有节奏感地敲打着桌面。 顾令说……错了。 纪渐微微开口,无声地吐出一句话,错了吗? 母亲生前的话还不绝于耳。 ——是我们对不起你父亲,他生气你别埋怨他。 ——如果不是我们的出现,你父亲也不会失去生育能力。 ——妈妈爱你,你和妈妈是一体,无法分开的。我的过错,只能希望你来弥补。 ——纪渐,无论你的父亲日后对你如何,你一定要好好孝顺他,是我们对不起他的,是我们先对不住的。 怎么可能错了。 这些年来,没有敢在自己面前提及陈年伤疤,也没有敢说自己父亲的坏话。 纪渐抬手扶额,闭眼嘴角咧嗤了一声,情绪烦躁。 下属们汇报工作,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纪渐竭力告诉自己集中精神,却是无能为力,满脑子都是顾令说的那一句话。 林成责见纪总罕见地走神了=,忍不住开口说:“纪总,顾令协同他的母亲,利用个人账户和公司账户混『乱』,从中私自转移了五百万的资产。” 顾母的胃口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单独拿出来,从别人那边转移了五百万资产,的确骇人。 但在一个大集团手中,面对一个项目就是几个亿,十几个亿流水的公司,只拿五百万更像是有贼心没贼胆。 不管顾令知不知情,有没有一起分赃。 这五百万是他手中账户里头过了的。 顾家不闹大,但不代表纪家不管。 这可是一个绝佳的把柄。 林成责提到了顾令二字,纪渐猛地抬眸看着他,吓了林成责一跳。 “纪总,怎么了?” 纪渐回神,而后摇摇头,并不解释。 林成责继续说:“目前,顾令私自挪用公司公款的事情,已成既定事实,就看顾家追不追究。” 是当家事处理,还是由相关部门处理。 可大可小。 这是早就谋好的计划。 这个项目中只要把顾令拉下水…… “散了吧,”纪渐蓦地开口,让林成责有些吃惊。 “可是纪总,还没……” 纪渐的声音有些颓废,“明天继续。” 他退出了视频通话,对话那头的人面面相觑。 “纪总这是怎么了?以前,好像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 “第一次还没有汇报完工作就散会……” “是啊,怎么回事?” 纪渐坐在电脑前,屏幕的光亮打在他的脸上,最后息屏,只有窗外的月光穿过栏杆,爬过窗柩,落在地面上,隐约在纪渐的身后张开朦胧的光辉。 将他的脸『色』显得越发阴沉。 忽然电话铃声响起。 纪渐弯腰拿过手机,接通。 林成责有事情来询问,他要看纪渐的态度。 林成责的声音通过手机传到纪渐的耳边, 他说:“之前我们的计划……要取消了吗?”针对顾令下套的。 他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过来问问纪总。 林成责不安地看着没事手机,在许久的沉默后,终于得到了上司的回答。 纪渐的声音透过手机,夹杂上电流音,语气和说出来的话,同样冷漠。 “不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