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旨意

    出了荷花池，陆琬步履匆匆，跟着丫鬟来到了王妃住的院子。

    廊下也没什么服侍的人，有丫鬟已经替她揭了帘子。陆琬弯身走了进去。

    王妃并不在正面的屋子，王妃身边的采菱出来迎接道：“陆姑娘这边请。”

    陆琬没有片刻的迟疑跟着采菱这才进了右手边的屋子。

    一进屋就看见王妃端坐在一张靠背椅里，屋里点了数枝蜡烛，亮堂堂的。

    “娘娘，民女过来了。”

    王妃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了一眼陆琬，道：“过来了，你坐吧。”说着指了指跟前的一张描金绣墩。又把屋里伺候的人都屏退了。

    这是什么阵势？陆琬有些疑惑。王妃从来没有找她问过话，看来必定是有事。是王妃病了，要自己给治病吗？陆琬在心里胡乱猜测了一番。

    王妃轻嗽了一声，往旁边的痰盒吐了一口唾沫，拿着绢子擦了擦嘴角，又喝了一口茶漱了口。这才缓缓道来：“世子妃的病如何呢？”

    原来是过问世子妃的病，陆琬心里松了一口气，她不徐不疾的道来：“经过一个月的用药和艾灸，已经比之前好了不少了。世子妃娘娘有些宫寒，民女这里又给开了暖宫丸，再调理一阵子，应该就能痊愈一大半。”

    王妃的脸一半在阴影里，看不大清楚她脸上的神情，她听得如此，哦了一声，接着又缓缓说道：“你有几成的把握能让我们世子妃成功受孕？”

    陆琬想起王妃曾说过要是她治不好世子妃的病，就要治她罪的话，她仔细的斟酌了一番才道：“世子妃有好转的迹象，只要坚持调理，不出一年应该没多大问题。要说把握的话，八成吧。”

    “哦，她吃了那么多名医的药，都没什么效果。没想到你一个小姑娘家家倒敢口出狂言，胆子倒够大。”

    陆琬忙起身来跪下道：“民女不敢，要是民女真没把握的话，绝不敢说出这样的话。只要娘娘肯给民女时间，民女一定会调理好世子妃的病。”

    王妃又清了一下嗓子，压低了声音说道：“听着，下面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不许你对第二个人提起。”

    陆琬一怔，心道下面才是今天的正题。她应了一声是。

    王妃正色道：“世子妃她有儿子了，我不希望她再有身孕。最好是永远也不要有身孕。这是我的意思，该如何调理治疗，就看你的本事了。”

    陆琬大骇，她惊诧不已的望着王妃，王妃是希望自己治不好世子妃吗？这下她突然明白过来了，为何世子妃这几年里始终没有调养出来，不见得就是那些大夫医术不行，而是王妃从中阻拦。可是这件事说不通啊，难道王妃不想要一个嫡亲的孙子。世子妃生育的可是嫡子啊，以后要继承世子位置的，这个做祖母的为何要这般？

    “我见你也是个聪明人，听明白了我的话了吧？”

    “民女听明白了。”陆琬的声音有些发抖。

    王妃道：“好，我该说的已经说完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下去吧。”

    陆琬拜了一拜，缓缓的退了出来。并没有跪多久，怎么腿上会一点力气也没有。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的沉重，她有些迈不开步子了。

    好不容易走出了王妃的院子，陆琬扶着墙休息了一会儿。一阵风吹来，陆琬打了个喷嚏。正好闻人氏那边派了菊明过来：“陆姑娘，我们大奶奶说回去了，正等陆姑娘呢。”

    “走吧。”陆琬的声音依旧有些颤抖。

    闻人氏已经上了车，等了好一会儿才见陆琬过来。闻人氏主动替陆琬撩了帘子。陆琬踩着凳子上了车。好在有夜色的掩饰，闻人氏也觉察不出此刻陆琬脸上不自在的神情。

    “听说王妃单独召了你说话，看样子王妃挺中意你的。”

    陆琬想到了王妃对她的要挟，她有苦难言，苦笑道：“不是中意我，叫我过去只是问问世子妃的病情。”

    “是吗？我听世子妃说她觉得身体好了不少，看样子你的治疗得当，才和我一顿夸奖你。陆妹妹，你要真治好了世子妃的病，对世子妃，对我都是莫大的恩情啊。”

    陆琬此刻心里犹如一团乱麻，她的手紧紧的拽着自己的裙子，心中甚是不安。

    等到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二更天了。

    贺霖和她道晚安的时候，陆琬也显得心神不宁。

    “你的事都处理好了吧？”

    “啊？差不多了。”陆琬显得有些慌张。

    “那明天午后我们就起程去宁波，你收拾一下。要带什么人，也由你自己做主。”

    “是。”陆琬不敢去看贺霖。

    她回到了海棠苑，丫鬟们都在等她回来。

    陆琬觉得一身的疲惫，刚到家就让人准备热水，她要洗澡。

    换了轻便柔软的衣裳躺在了舒适的床上，陆琬并没有让人吹灭灯火，她呆呆的望着床板上雕刻的那一幅幅的岁寒三友却迟迟睡不着。

    “琬琬，身为医者，治病救人是我们的己任。陆家祖训有云‘任何时候医术都不能成为杀人的工具’，琬琬，阿公教给你医术，也教给你做人的道理。今后你在医治病患的时候，如果感到迷茫，就想想祖训上说过什么。按着祖训就不会出错。”

    这是她九岁那年，祖父告诉她的话。也正是因为这句话，使得陆琬始终认为一向正直，有仁慈之心的祖父，断不会做出有违祖训的事。

    眼下她就遇到了迷茫的时候，这是她行医几年来第一次遇到的情况。虽然世子妃的病不致命，但她明明可以治好，却不治，甚至让病情更加恶化，那么和杀人凶手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她一意孤行治好了世子妃的病，王妃会怎么处理她？她不知道一个亲王妃弄死一条人命有多么容易。她的命不值钱，可是她还有活下去的理由，她暂时还不能死。

    这一夜，她并没有安眠。早起的时候头疼欲裂，摸了两粒药吃了，又小憩了一会儿才好了些。

    去宁波陆琬打算只带薛三娘，海棠苑的丫鬟她一个也没用。

    薛三娘帮陆琬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抱上了马车，程姨娘、王姨娘、李姨娘处都送了衣物或是干粮来，用做路上所需。

    陆琬有些纳闷，但她悉数都收下了，让雨微和雨茗各处替她道谢。自己已经上了车，一行人准备一路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