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托出 从通州到贺家驻扎的营地七里庄要花上四五天的功夫。 贺霖赶车,常寅陪着陆琬坐在车内。 贺霖一心想要早些回到营地,车驱得很快,转眼间行程已经过半了。天黑前,他们找到了一处客栈落脚。贺霖找伙计要了两间房。 常寅却死皮赖脸的非要和陆琬挤一间,后来被贺霖像拎小鸡似得给拎出来了,甚至还说:“一个半大不小的小子了,跟着年轻姑娘挤一处算什么。要挤,将来挤你老婆去。” 陆琬怕贺霖吓着了常寅,哭笑不得的说:“好啦,他不过是个孩子,他要和我睡一起,就让他睡呗。” “你肯我还不肯嘞。”贺霖连吓带骗的,总算把常寅给扔出去了。 贺霖让伙计送了几个饭菜来,叫了常寅过来一道吃。常寅本来嘴馋,见了一桌子的美味早就两眼放光了,偏偏贺霖杵在那里,使得他畏手畏脚的不敢夹菜。 贺霖看着头疼,指着跟前两盘菜说:“你选两盘过去到隔壁吃吧。” 常寅巴不得如此,欢喜的端着菜就到隔壁房间去了。 房里就剩下了两人,贺霖不住把好菜往陆琬身边放,又道:“看你又瘦了一圈的样子,要多吃一点。这么单薄身子会扛不住的。” 陆琬嗫嚅道:“我本来就不胖,吃也吃不胖。” 但贺霖还是一心想要把陆琬给养胖些,想着以后冬天抱着也暖和,养结实了以后替他生儿育女的也少受一些罪。 “现在没人,你和我说说当初怎么不告而别吧。” 贺霖知道当初他说走就走,连个招呼也没打是不对,他一直欠陆琬一个解释。因此也显得很心平气和,和陆琬娓娓道来:“当初我们刚刚在那个庄上落脚,我去镇上的集市采买东西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正四处找我的小兵。他告诉我父亲中了埋伏已经去了。母亲也危在旦夕。我听说这事哪里还按捺得住,但那时候我又没法对你说实情,所以就想你们安顿好了,我就该离开了。要不是遇见这事,说不定我会直接把你们带往七里庄。” “为何当初你不对我们说实情?” 贺霖无奈的说道:“你不也瞒着我,就算相互抵消了,好不好?”说着又怕陆琬生气,便主动帮陆琬面前的碗里添了热汤。 “我那是……那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贺霖微笑道:“我也有苦衷啊,你要我怎么和你说呢?说我父亲是个将军,正跟着朝廷作对,只怕你们也不会要我跟你们同行的。” “你回去后,双亲都不在了吗?” 贺霖又道:“父亲已经去了,母亲因为一心想要见我,还有一口气在胸前。她见到我才去的。” 陆琬久久没有说话,心道这个人在几天里接连失去了双亲对他的打击多大,她感同身受。这次的相逢,她没有听见过他唉声叹气,那样刚毅果敢的一个人,他对她从来都是笑意盈盈的。 他把自己的苦痛都掩藏了起来,可并不代表他不悲伤。 陆琬又接过了汤勺给贺霖的碗中舀了汤,温柔的说道:“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贺霖大大的喝了一口汤,有些无奈的说道:“事到如今,我们贺家付出的已经太多,已经没有退路,然而还不知前方到底怎样。琬琬,我很想放弃一切跟着你隐居山林,与你生儿育女,忘掉这些恩怨情仇,自在的过几天舒心的日子。可是我明白肩上扛起的担子,我放不下。我得接过父亲的担子,带着贺家继续前进。那么多的将士都指望着我们贺家,我不能置他们不顾。” “每个人活着都有自己的责任,想躲也躲不了。” 贺霖苦笑了一下,拉着陆琬的手说:“人生已太多的苦痛,但有一件事是我最大的荣幸。” “唔,什么事?” “遇上你啊。想想看,要是没有遇上你,我肯定就死在那座破烂的城隍庙了。要是没有遇上你,我也不知道什么叫儿女情长,也不知相思为何物。当初在春风楼见着了你,我不敢认你,也不可能认你,但那时候我只有一个心思,就是把你从齐杭身边抢回来。齐家夺去了我父亲的性命,怎能让齐杭把你也夺走。” 贺霖说了他的事,陆琬心道,她也该对贺霖和盘托出了。因此说起了在路上遇了伏击,薛三娘身负重伤,差点丢了性命的事,幸好遇见了齐家的家眷经过。 又说起了她们和齐家结伴上京,她为报恩给齐家老太太治病,得到了齐家的信任。又说起了德妃,说起了她对当年陆案的想法。 “虽然目前还没确切的证据,但我敢保证,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牵连。我还想顺着齐家这条线,顺着德妃的线,从宫里打听下当年的事,哪知就被齐杭给叫到了保定。他把我给安排到了军营给伤员医治。后来又怀疑我,带了我去见你。刚刚见到你的时候,老实说我根本你和温融是两个人。你与那时候完全不同,就是看人的眼神也不同。那时候我害怕你是温融,又希望你就是温融,心里很纠结。” 这种情绪贺霖是理解不了,失笑道:“当时你也吓了一跳吧。” 陆琬点点头,接着又道:“后来知道是你了,我心里其实很高兴,高兴你平安无忧。” 贺霖拍了拍陆琬的肩膀,满是欣慰道:“走之前的那一晚对你做了过分的事,很抱歉。” 陆琬道:“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不必在意。” 贺霖又道:“那天偶然见了你,我也很高兴,见到你平平安安的,那天你穿了一身红色的斗篷,可真是好看。齐杭他肯定也很喜欢你吧?” 陆琬怕贺霖恼,只好道:“没有吧。” “这么漂亮的一个年轻姑娘往他跟前一站,又聪慧伶俐,只要他是个正常男人很难不喜欢。”事实上那天贺霖亲眼见齐杭紧紧的抓着陆琬的手,当时他一直抑制住上前把齐杭的手剁掉的冲动。 “贺四爷,其实我并没有你说的这样好。” “好不好,也得我说了算。对了,我还没告诉我的字。”贺霖再次向陆琬郑重的介绍了自己。 “我姓贺,单字霖。甘霖的霖。兄弟间排行第四,表字九襄。以后你可以直接称我的字。” 陆琬微笑道:“我都记下了。” 她知道早在她跟着贺霖踏上去七里庄的路程时,她的命运就与贺霖的命运交汇到了一起。他们所扮演的角色不会再是彼此的一个过客。